作者:耳东兔子
“看得清楚点。”陆怀征认真地说。
那专注的眼神,让于好觉得他是真的抱着一颗赤子之心在研究人体艺术。
……
翌日,酒醒。
陆怀征拖着僵硬的身子靠着床头醒神的时候,于好也醒了,侧着身子,脑袋垫在手臂上,静静地看着他。
陆怀征见她醒了,手捋着她的发,哑着声问:“怎么?”
“答应我一件事。”于好笑吟吟地看着他。
陆怀征头疼得不行,他揉着太阳穴,低头斜她一眼,“什么?”
“以后别喝酒了,好吗?”
陆怀征眼皮一跳,以为自己昨晚做了什么让她不高兴的,可见她表情也是轻松舒适似乎并没有不高兴的意思,他把人抱起来,摁在自己胸前,“好,以后不喝了。”
“你酒量怎么这么差,赵师姐才灌了你两瓶。”于好仰头瞥他。
“不怎么喝酒。”陆怀征低头,意味深长地问她,“你酒量倒是不错,经常喝酒?”
于好靠在他胸前,“以前大学的时候,没事儿就跟赵师姐出去喝酒,啤酒还没喝醉过。”
陆怀征冷笑,低头捏着她的鼻尖。
“厉害啊,喝酒是么?”他重重捏了下,疼得于好直抽气,“下回要是让我知道你背着我跟赵师姐出去喝酒,回来我弄死你。”
于好挣扎一番,他不松手,横眉竖目地瞪着她。
她求饶:“不去了不去了真不去了。”
……
结果就在陆怀征归队的一个星期后。
于好那天刚从韩教授的办公室出来,那阵院里很忙,因为狄燕妮的事情整个研究院仿佛烧着一团火,赵黛琳约她去喝酒,于好想起陆怀征临走前的再三叮嘱,便拒绝了。
赵黛琳没说什么,当下毫不犹豫转头就走。丝毫没纠缠,也没劝她一定陪她去。
于好心下愧疚,想跟她解释解释,追上去把人拦住,才发现赵黛琳哭得梨花带雨,泫然欲泣的。
跟她认识这么些年,赵黛琳在她心底也算是个钢铁侠般的存在,别说哭,连失态的情绪都不曾有过,那次不是维持良好风度地跟她说,好,没事,可以的,听你的。
这一哭,瞬间把她吓住了。
“是感情上的事儿么?”她想起那天晚上的聚餐,又想起陆怀征跟他说过孙凯的事。
赵黛琳眼泪直流,侧着头,不肯回答。
于好心里着急,想着,自己最近恋爱又幸福的,还整天跟赵师姐说陆怀征的事,全然没考虑到她的感受,真是太糊涂了,而且赵师姐对她这么好,她偷偷陪她喝一次酒消消愁,应该没关系吧。
两人来到以前常去的那家小排挡,要了两箱啤酒。
赵黛琳闷不吭声,随手抽了瓶,用牙咬开,咕咚咕咚灌下一瓶。
于好做了很久的心理活动。
非常非常久。
以前她难过的时候,赵师姐向来都是舍命陪君子,她喝多少,她也喝多少,从来不带偷工减料。
但她又答应了陆怀征。
就在这种矛盾挣扎中,于好给自己做了很长时间的思想工作。
她左右为难,忧心忡忡,感觉自己此刻似乎游走在犯罪边缘。
她坐立难安,如芒在背,感觉有百根针扎在她凳子上,如坐针毡。
排挡人不多,三三两两凑做堆,有几个小伙子还在高声喝斥着劝酒,路灯下,人影憧憧,夜风伴着微热,烧得她后颈发热,于好做贼心虚,偷摸着四下环顾了一下,然后手慢慢朝那箱啤酒伸过去。
两口,就两口,一定不会让陆怀征发现的。
于好把酒瓶含在嘴里,“嘎嘣”一声脆响,用牙顶开了瓶盖的瞬间,身后传来如鬼魅一般地熟悉声音:
“于好,你在干嘛?”
“……”
她瞬间整个立直,惊呆了。
含在嘴里还没来及的吐掉的瓶盖,顺着她微张的口型,“啪嗒”落到了地面上,一路哐当哐当滚到了某人的脚下。
那人穿着军靴,军常服还未来得及换下,像是刚从部队里出来,于好不敢相信地悄默回头,发现陆怀征穿着一身笔挺利落的军装,立在泛着晕黄灯光的路灯旁,模样英俊极了。
完了。
☆、第63章 第六卷 万里灯火照河山(04)
大排档人声鼎沸, 嘈杂喧嚣衬得路灯下身穿常服军装男人更为干净利落,军帽下的轮廓流畅硬朗, 每一寸线条都恰到好处, 不多余。精细的喉结如细细的尖刀戳着, 军装扣子扣得一丝不苟, 连领带都不外如是, 模样格外严谨冷峻。
他果然还是穿这身好看。
初夏的夜, 海风习习, 却凉如深水, 透到于好心底。
她抬头望着明黄的月亮, 听见后方脚步不疾不徐地过来, 那双沉重的军靴踏着命运的齿轮朝她碾过来, “嘎嘣”踩碎一小塑料盖子,于好整个人一抖, 仿佛那碾过的不是塑料盖子,而是她那颗颤巍巍的心。
人来到身边。
陆怀征大喇喇在于好身边的位置坐下,侧头看了她一眼, 后者手拄着酒瓶子, 半个脑袋斜斜地侧搭在上面,挥了挥手, 笑得眉眼弯弯,“这帅哥很眼熟啊。”
陆怀征摘了军帽, 凌厉的眉眼露出, 冷笑着侧目:“是么?我看你也很眼熟。”
“这不是我男朋友么?”她露出个含羞带愧地笑, 伸手出去摸陆怀征的脸。
被人灵活躲过,横眉侧目冷冷盯着她,“手上拿的什么。”
于好把酒瓶拎起来,指了指,“这个么?”大大方方一笑,非常机灵地把酒瓶往赵黛琳面前一摆,推卸了个一干二净,“我给师姐开的,我不喝。”
对面的赵黛琳嘴里正兀自咬着一瓶酒启盖,听见这话,顿珠,咬着那瓶盖傻傻地看了于好两秒,见后者给她疯狂甩眼色。
她非常无情的无视,自顾自咬开了手里那瓶。
这俩都有点洁癖,绝对不喝用别人嘴开的酒。
赵黛琳俯身拎了瓶酒朝陆怀征示意,后者摆手表示不喝,她思忖三秒,还是替于好解释了一句。
“我拉她出来的,你别生她气。”
陆怀征唱着腿,胳膊交叠搭在桌上,身子微微往下塌,有些松垮,表情倒不似刚才那般严肃,看着对面的赵黛琳真诚建议:“心情不好的缓解方式有很多,不一定得喝酒,运动健身也是一种舒缓方式……”
赵黛琳翻了个白眼,抬手一搁,制止他:“我保证,我以后,再也不拉你女朋友出来喝酒了,可以吗?”
于好在心里叫苦,别啊,赵师姐,嘴馋呢。
陆怀征满意地点点头。
“行吧,那我也给你一个交换信息。”
赵黛琳没什么兴趣,懒懒地又灌了口酒。
“孙凯受伤了,今天刚转入空疗院,你要过去的话,跟晚上值班护士说一声,是我的朋友就行了。人会放你进去的。”
“砰!”酒瓶被重重拍在桌上。
赵黛琳有些懵。
那晚两人斗完酒,孙凯睡得跟死猪似的,两个人全然不知道自己在这儿拼得你死我活的有什么意义,赵黛琳对孙凯是势在必得。
可许烟骆不是,她眉梢眼角都带着一些儿玩味,漫不经心。
原本对孙凯是可有可无的心态,可这会儿咯噔不知道从哪儿跑出个人来,莫名激发了她的征服欲。
可见到赵黛琳那晚。
许烟骆发现赵黛琳比自己更适合孙凯,赵黛琳眼中的坚定,和她爱上一个男人的奋不顾身及豁然,都是她没有的。而同时,赵黛琳在见到许烟骆的那瞬间,也明白,自己赢定了。
因为许烟骆眼神飘忽不定,她只是想玩玩。
显然,她比许烟骆更适合孙凯。
赵黛琳的人生都是一笔一划、规规矩矩从出生那刻便规划好的,包括现在的工作,以及对未来伴侣的选择,她可以随性大方地跟任何一个男人谈恋爱,决不虚度光阴。
但一旦有了一个她想要共度一生的目标时,她也是势在必得。
从云南回来。
她便清楚,这个目标出现了,而那时孙凯已有婚约,对她来说,那是不伦不耻,她将这份羞于跟人提起的感情缅藏。
从云南回来后,她开始接受父母的安排,相亲,寻找合适的人。
结果就在相亲那晚的餐厅里,她遇上孙凯跟他未婚妻坐在一起,两人神情严肃,交谈并不愉快,直到女方站起来要走,孙凯死死拽着她不让她离开,脸上表情尤其僵硬,可尽管是那样,仍是守着他那点男人的尊严,说不出一个求字。
最后,赵黛琳听见他咬着牙说:“门外那个就是你前男友?你为了他?要跟我分手?”
方言哭得上气不接下气,抽噎着梨花带雨,惹人好不心疼:“我不知道怎么说,但是我们真的没做你想的那些事,那天晚上我喝醉了他送我回家,我真的不知道,孙凯,我很乱,你知道么,他没打算介入我们的,我只是那天,凑巧,无意间得知他这几年一直都在等我,他朋友说他一直在等我——”
孙凯冷笑:“所以,你心动了?”
方言捂着眼睛,眼泪决了堤,她茫然摇头:“我不知道,我真的不知道,他说他永远愿意等我,我现在心里很乱,你能不能给我一点时间考虑?”
学了这么多年心理学,赵黛琳其实很理解方言当时的状态,可也不妨碍她唾弃她的三心二意。
一个女人,会选择哪个男人,往往取决于,哪个男人更爱她,因为女人是一种需求动物。当然了,这话赵黛琳不敢说,在哲学史上,始终具有争议。
赵黛琳也十分清楚,方言所有的哭哭啼啼跟虚张声势并不是一定要跟孙凯退婚,她只是要孙凯看到,还有人比他更爱她。如果那时,孙凯说一句,“我比他更爱你。”
方言或许就会哭着扑进他怀里,跟他迈入婚姻幸福的礼堂。
可当时孙凯说的是:“不用了,咱们分手吧。”
一句话把方言打入地狱了。
也一句话把赵黛琳那颗心又点燃了。
然而,自那天之后,孙凯变得异常沉默,赵黛琳非常理解,男人在遭遇女人出轨之后,确实会对自己的魅力及人格产生怀疑,甚至开始对周遭的一切事物都产生怀疑,变得沉默寡言,对身边的一切都提不起兴趣,除了用工作麻痹自己,在生活上,似乎成了一个白痴。而刚失恋的那初期,会拒绝周边一切异性的靠近。
赵黛琳是这方面的专家,她当年拯救了多少无知少年数不数不清。
孙凯跟他们唯一不同的是,他是成熟男人,沟通起来反而比那些无知少年更费劲,赵黛琳使尽浑身解数,也不能让他对她开口,孙凯对她尤其抗拒。
尽管这样,赵黛琳仍是觉得,时间问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