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明开夜合
她心里有些发毛,于是在拐弯的时候,有意地放缓脚步,回头飞速地看了一眼。
后头不远不近地跟着一个男的,黑T恤、黑长裤,戴一顶鸭舌帽。
她敢肯定,这人就是在跟踪她,因为在她回头的时候,他低头,一下拉低了帽檐,盖住了自己的脸。
梁司月毛骨悚然,加快脚步,等进了自己的楼栋,更是一路飞奔。
然而,那人也越追越近,急密繁促的脚步声,仿佛下一刻就要跟上她了。
梁司月一口气跑上四楼,使劲拍门。
外婆门里问是谁,她慌张答道,“是我!外婆,快开门!”
在门打开的一瞬间,她看见楼梯下方,那人的脑袋已经探了出来,她一步跨进屋里,猛一下摔上门,反锁,大口喘气。
外婆被她吓到:“怎么了这是?”
“有人在跟踪我。”
梁司月抓紧了锁盒,听见外头脚步声越来越近,最后停在门口。
然而,那人没有敲门,外头静悄悄的。
外婆也给吓到了,和梁司月两人面面相觑,一声也不敢吭。
过去了好一会儿,梁司月鼓起勇气,透过猫眼往外头看了一眼,人已不在门口了。
可是,她并没有听见下楼的脚步声,所以无法判定,他是不是躲在了旁边,视野的盲区。
外婆提醒:“快给你爸打电话!”
梁司月忙不迭地掏出手机,给梁国志拨号,响了快半分钟,无人接听。多半,梁国志正在开车。
她从来没这么害怕过,几乎是下意识,再拨给另一个号。
不到两秒,电话接通。
听见电话那端低沉清越的“喂”了一声,她没忍住自己的哭腔,“……救我。”
第38章 3.16
接到电话的时候, 柳逾白刚从办公室离开,他尚未吃晚饭,也懒得考虑吃些什么, 韩师傅便替他决定,要不去尝试某家店新出的荞麦面。
柳逾白说都行, 敞开窗户, 形神俱疲地点了一支烟。
正抽了两口, 来电话了,掏出手机一看,某个麻烦精。
他了解她, 不到万不得已, 不会给他打电话的。但没想到的是,情况比他以为的还要了不得,一声颤巍巍的“救我”, 骇得他手一抖,烟灰跌下来, 衬衫上烫个洞。
好在, 梁司月害怕归害怕,思路还清楚, 三言两语解释明白了当下处境。
柳逾白让她就待在屋里,千万别开门, 等他过去。
随即,他再拨了一个电话给莫莉, 让她安排两个安保人员。
到小区门口, 莫莉派过去的保镖已经在那儿候着了,柳逾白领着两人进去。
他也是第一回 来梁司月的家,进去这一路发现小区的门卫亭形同虚设, 大门口更是连个门禁也没有。
柳逾白步履匆匆,到了梁司月所住的楼栋,走进去一看,没有电梯。
两个保镖先一步疾步上楼,刚要爬到四楼,顶上传来一阵急促的脚步声,像是有人在往上逃窜。
两人大喝一声“站住”,三步并作两步,赶在那人跑到五楼之前,一把将人擒住,箍紧了,拖下楼来。
这时候,柳逾白也上来了。
被擒住这人拉扯中帽子掉了,露出一头油腻的中长头发,脸颊凹陷,脸色青白,两手被反剪在背后,动弹不得,只得呜呜求饶。
柳逾白嫌恶极了的眼神,瞥他一眼,吩咐保镖:“别让人跑了。”
随即上前一步敲门。
“谁?”
“是我,柳逾白。”
里头传来锁钥旋钮的声响,紧跟着,门打开了,露出一张惶惶戚戚,白无血色的小脸。
柳逾白一步跨进去,伸臂,便将人往怀里一揽。
她真是吓坏了,踮着脚,两手抓住浮木似的紧紧箍着他肩膀,“他走了吗……”
“没事了。”他沉声安抚。
也不急说什么,就这样抱着她站在门口。
等了好一会儿,感觉梁司月箍他的手劲儿小了些,他手掌落下,轻轻拍拍她的后背。
外婆在一旁又困惑、又尴尬、又心有余悸,不知道这气质衿贵的陌生男人,究竟什么来头,这么没大防地抱着她的宝贝外孙女儿,还半天都不撒手。
好在,他好像终于意识到旁边还有人,总算松了手,转头礼貌笑说,“您好,我是梁司月的老板。”转而低头又对梁司月说道,“先进屋。”
梁司月过来挽住外婆的手,往客厅去了,回头看,柳逾白没跟上来。
柳逾白示意她先进去,“我先问两句话。”
即刻,门又虚掩上了。
梁司月和外婆坐在客厅沙发上,面面相觑,谁也没开口,只听见外头有人呜呜哭嚎,好半晌,一阵杂乱的脚步声,复归平静,紧跟着门被推开,柳逾白又走了进来。
看他在玄关处徘徊,梁司月忙说:“不用换鞋!”
待他进来,梁司月和外婆赶紧给他让位子,外婆叫他们坐,自己去倒茶。
梁司月坐在侧面的沙发上,脸上仍有惶色,望向柳逾白,凉柔的声音说了声“谢谢”,又问,外头那人是什么来头。
柳逾白告诉她,是她的“私生粉”,当时她还在女团时的一个老粉丝,她曾经回复过他的私信,但后来再也不理他了,他不间断地发了三年的消息,一直没有得到回应,受不了这种冷落,心态渐渐失衡。他长达一年的时间都在蹲她的行程,试图找到她的住址,这回她从横城回来,他自机场开始一路跟车,终于成功定位。
这样一说,梁司月便隐约知道这人是谁了。
刚出道没多久,她每天都能收到某个男粉丝发来的消息,那时候她粉丝少,偶尔也会公事公办地回复一句“谢谢”之类的。但经她回复之后,男粉丝发得愈加频繁,起初还只有早中午问安,渐渐,乱七八糟的生活琐事都要向她倾诉,还间杂让人牙酸的表白,让她觉得困扰极了。
后来,因为私信时常有人发一些涉及下三路的猥琐图片和留言,她就将未关注人私信的提醒关掉了,此后基本就没再点进去看过。
梁司月不是没有听过娱乐圈的“私生粉”有多疯狂的传闻,机场跟私人行程算是轻的,还有追车、堵酒店、偷拍,更有甚者,潜入偶像宿舍,躲藏在衣柜里长达三个月之久……
今天亲身体验,才知道有恐怖,一种安全感尽失的剥夺感。
外婆端了一杯热茶过来,递给柳逾白,几经欲言又止,还是忧心忡忡地问道:“原来干这一行这么危险?我们小月……”
“您放心,今天我带了两个安保人员过来,这几天他俩都会守在楼下,那人不敢再对司月下手。我马上叫人重新找一套房,你们尽快搬出去。”
外婆不说话,只看向梁司月。
梁司月笑一笑,安慰道:“没事的外婆,这种人毕竟还是少数。”
柳逾白看了看梁司月,对外婆说道:“我带司月出去一会儿,单独说两句话。”
“这么晚,还出去呢……”
“十五分钟,给您把人送回来。”
毕竟这人看起来有权有势,又是小月的老板,外婆不敢说什么,将两人送到门口,还是不放心地再嘱咐两句,早点回来。
梁司月跟着柳逾白下了楼,盛夏的夜里,空气溽热,走几步便出一身汗,发丝黏糊糊地粘在了脖间。
他们出了小区,上了柳逾白停在路边的车里。
柳逾白吩咐司机:“韩师傅,劳烦你帮我买包烟过来。”
韩师傅心领神会,忙不迭地下了车。
柳逾白抬头摁亮了顶上的阅读灯,掏出手机扔给她,叫她给晴姐打电话。
“打给晴姐做什么?还有,您不要动不动教我狐假虎威,要打您自己打。”她将手机塞回去。
柳逾白要笑不笑,将手机解锁,声音冷极了,“我要问问她,这个经纪人怎么当的,能让手底下艺人的安全出这么大的纰漏。还得问问贝斯绮,资源没少给她,钱到哪儿去了,连个保镖都不舍得配?”
梁司月见他翻着通讯录,真要打电话的架势,立马一把夺过手机,“别打!晴姐问过我,是我觉得暂时不用保镖的。”
“你不必包庇她,这是她工作上的失误,该问责的我得问责。”
“可是……我不想借由你的名义向晴姐施压,她会不高兴的。工作室不止我一个人,我也没什么特殊的。”
柳逾白笑了一声,“你怎么会觉得在这圈里会有众生平等这回事?”
“您上回说过,不要搞特殊待遇。”
“那是在剧组,现在贝斯绮工作室,包括贝斯绮本人都得靠我吃饭。我想给谁特殊待遇,还得管他们高兴不高兴?”
他眉宇间浮一层戾气,让梁司月不敢再硬劝了,怕越劝结果越糟。
她说:“那你回去再打好不好?我不想听你当面训人,而且,我马上就该上楼了……”话音未落,她便意识到自己好像又说得太露骨,好像劝说他珍惜两人独处时间一样,她只好住声,该说的都说了,等他拿决定。
柳逾白顿了顿,收了手机,“我抽支烟。”
开了窗,将烟点上,抽了一口,手肘撑在车窗上,再去看她,面色稍霁,“得给你找个安保级别高的房子。”
“我让小琪帮我找……”
他却似没听见她的话,“你不是觉得我住的地方好吗,同一栋给你找一套一样的。”
“您别开玩笑了。”梁司月忙说,她其实闲来无事真的查过,单单租赁,柳逾白那小区的同一房型,一个月的租金也要六七万。
“我哪句话像在开玩笑?”
“租金太高了,我付不起的……”
“这事我让人去办,用不着你操心。”他语气坚决得很,听来几乎毫无更改的余地。
梁司月徒劳挣扎:“那么高档的小区,外婆肯定住不习惯,而且,附近应该都是您这样的成功人士,她都找不到一起跳广场舞的人。”
柳逾白果真不吃她这套,三句话打发她,强势极了:“迟早得习惯。想跳舞还不简单?司机送去,跳完了再接回来。”
梁司月完全找不到反驳的话了,一时沉默下去。
柳逾白转头,瞧她一眼,她一副实难消受的模样,他笑了笑,语气柔和些:“还害怕?”
她摇摇头。
他掸了掸烟灰,忽地伸手,碰了碰她的额头,“不怕怎么还出这一身冷汗。”
“……这是热的。”她两边脸颊几乎立即轰然发热,克制自己不要后退躲开他的手指。目光也落下去,看见他衬衫上似有个烧焦的小洞,视线就定在那儿,再也不肯抬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