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姀锡
第57章 057
周琛话本就不多， 尤其在餐桌上，一直秉持着“食不言寝不语”的做派， 他本性如此， 时间一长， 石颜倒也渐渐习惯了， 以往在餐桌上，交谈也并不多， 可是， 像现在这样一言未发却还是头一回。
石颜低头默默吃着早餐。
只觉得两人之间任何一个动作都在眼中被放大了无数倍似的， 时间一分一秒的过去，有些分外难熬。
石颜不由加快了速度，将早餐一口一口解决了，末了， 又将牛奶全部喝完了， 做完这一切后，她终于慢慢放下了牛奶杯，犹豫着， 正要开口提出辞行的说辞，却未料， 正要开口， 还没有来得及开口之际， 只见对面的人也正好将餐具放下了。
“我们谈谈。”
周琛忽然冷不丁开口冲石颜道。
说这话时，他嗖地一下抬眼。
那双犀利又一派正色的目光直接准确无误的紧缩在了石颜的脸上。
石颜闻言，飞快的抬眼看了对面一眼， 对上那双坚定有力的眼睛，她的心里微微一紧，良久，只缓缓点了点头，道：“好。”
周琛并没有急于一时，话音一落后，他只缓缓起身，将餐桌上的餐具收拾好了，径自进了厨房。
或许是源自于部队出身的习惯，周琛行事果决，处事果断，就连生活作风都极为雷厉风行，洗完澡后洗衣服，吃完饭后刷碗整理餐具，他连生活习惯都没有半分拖拉。
以往，石颜会十分自觉的帮忙收拾一些琐碎之事，例如端茶递碗、擦拭桌子之类的，他也乐于一见，未见阻拦，唯有洗碗，他会要求亲自来。
周琛进去后，石颜犹豫了片刻，也跟着以往一样，默默将餐桌收拾干净了，做完这一切后，她只来到了沙发区，安安静静的等着。
等待之余，石颜不由抬眼，慢慢的，一点一点，仿佛用慢镜头回放似的，将整个屋子环视了一圈。
明明没住多久，可屋子里的一切，好像都已经慢慢熟悉了。
明明不是她的安身之所，可在这里，却莫名有种天然的安宁味道。
很是奇怪，其实在石颜的骨子里，她是不太喜欢寄人篱下的感觉的。
当年，奶奶病逝后，她曾到石父家里寄居过一段时间，那个家里，有阴阳怪气、斤斤计较的继母，有调皮捣蛋、为虎作伥的弟弟，也有没有任何血缘关系，小太妹似的妹妹，当然还有整日宿醉、骂骂咧咧的父亲，她与整个家，格格不入。
尽管投奔了赵春玫。
尽管，从头至尾，从石家，到周家，她全程乖巧懂事，可是，只有石颜自己心里知道，她有多不喜欢寄人篱下的寄居生活。
很是奇怪，在这个老宅子里，这个毫不相干的老宅子里，这样的感觉，除了刚来的那几天有过一星半点，时间一长，竟然不知不觉消失得无影无踪了。
以至于，在临行前，石颜心里还有那么些许…五味陈杂。
看着看着，最终，石颜将目光定在远处的行李箱上。
行李箱是之前那个雨夜周琛去她的宿舍搬来的，其中一个轮子还不小心被磕坏了呢。
石颜盯着那个行李箱有些出神。
这时，厨房方向的脚步声缓缓响起。
石颜稳了稳神，下意识的朝着厨房的方向看了一眼，随即，略有些拘谨的将手中的抱枕搁到了身后，规规矩矩的坐好了。
周琛直接大步走了过来，经过餐桌时步子微微停了停，转眼间，就直接来到了石颜跟前。
很快，石颜的视线中出现了一杯茶。
她看着眼前那杯茶，犹豫了片刻，接了过来，顺势道了声：“谢谢。”
话音一落，头顶响起了一身淡淡的“嗯”，随即，周琛越过石颜，直接她的身侧坐下。
石颜双手紧紧握着手中的杯茶，下意识的想往另外一侧挪挪，又觉得太过刻意，太过矫情，最终，只坐在原地一动未动，过了良久，石颜咬咬牙，终于率先开始出声道：“你要跟我谈些什么？”
说这话时，石颜双眼一直紧紧盯着杯子里漂浮的茶叶，并没有抬眼看向身侧之人。
然而对方的气场太过强大，他的气息浓烈，一点一点仿佛溢满了整个室内，悉数将她笼罩。
即便是未抬眼，可是余光却依然能看到，对方正在看她。
他正在直勾勾的盯着她，目光赤，裸而直接，没有半分掩饰。
石颜问完这句话后，对方并没有直接回答她的问题，而是一动不动的盯着她，沉默未语。
屋子里一时变得静悄悄的，没有任何言语，任何声响。
在这片寂静之中，仿佛一切都被放大了似的。
彼此的呼吸声，彼此细微的表情反应，以及…彼此的定力。
无声，最是令人心慌，时间一长，令人渐渐变得煎熬了起来。
石颜用力的握紧了手中的水杯，就在以为对方不会回答了，就在准备直接将手中的水杯搁在茶几上，准备起身辞行离开之际，这时，忽然听到身边的人冷不丁开口，只一字一句缓缓问道：“你觉得我怎么样？”
问这话时，对方语气正式，话语直接，没有半分躲避及周旋的意味。
他直接开门见山。
然而这个问题…太过猝不及防。
直接令石颜不由微微一愣。
这样的话题放在男女之间，意味显而易见。
通常只有男女之间在互表情意，互诉心肠的时候才会出现，通俗来说，就是在表白的时候，这是惯用的问题。
当年，周寅跟她表白的时候，亦是如此。
“你觉得我怎么样？”
少年霸道直接，少女不胜娇羞，然后，一切不言而喻，自那以后，两人心意相通，自然而然的走在了一起。
因此，周琛此话一问出口，石颜当场怔了怔，不多时，心跳声开始渐渐加速，飞快的跳动了起来。
可是，等到冷静下来后，又觉得…跟当年的周寅很是不同。
问这话时，他太过冷静了，冷静到好像是在商量一件公事似的，虽然认真，虽然一脸正色，可是，感情、婚姻这样的事情太过理智，太过清醒，不见得是一件美好的事情。
石颜再次握紧了手中的茶杯，她的心里不由有些复杂，正犹豫着该如何回答，要不要回答时，忽而又见对方不紧不慢的补充了一句：“我指的是作为一名未婚夫或者丈夫的人选！”
说这话时，周琛只微微轻佻着眉眼，目不转睛的盯着石颜看着。
石颜原本平静下来的心，再一次不争气的开始上下起伏了。
“我觉得你…”
周琛似乎并不急着听她的答案，话音一落后，还不待石颜回答，又很快再次开口，只是，说这句话时，说到一半，他微微卖了个关子，停顿良久，这才挑眉继续道：“很好。”
说着，周琛直勾勾的盯着石颜，眉眼似乎轻轻挑了挑，隐隐带着淡淡的笑意，片刻后，他忽然端着自己手中的茶杯不紧不慢的喝了一口，双眼却自始至终一直紧缩着石颜的眉眼，继续道：“我已经到了成家的年龄，也已经到了想要找个妻子一起好好生活的阶段，正好这时你出现了，你很好，在之前这一段时间的相处中，非常愉快，也很舒服，你符合我所有的心意——”
说到这里，周琛话语微微一顿，只停了下来，定定的看着她，顿了顿，忽然用修长的手指敲了敲透明的玻璃水杯，又道：“我们之间…该发生的已经发生了，不该发生的也都已经发生了，家人基本都已经通知了，在你踏入这间老宅子的第一天起，我基本已经认定了，所以，今天在这里，我再次正式的提出正式交往的想法，以结婚为前提的交往，你觉得怎么样？”
周琛一字一句徐徐道来。
他吐字清晰，字正腔圆，语气不紧不慢，所说的每一个仿佛都是认真决定后的结果。
话音一落后，只见他长臂一伸，将手中的玻璃水搁到了茶几上，只一脸正色的看着石颜，一本正经的在等她的答复。
而石颜，她握着水杯的手在不自觉的轻颤着。
脑袋一片空白。
心脏好像在加速的跳动着，又好似已经停止了似的。
周琛是个寡言的人，能用一个字回答的，绝对不会多用两个字回答，这还是这么长时间以外，他说过最多话的时刻。
不知是不是说的太多了，多到了已经快要超出了石颜的认知范畴。
他这是什么意思？表白？可是似乎又并没有什么表白的字眼。
还是…求婚？求合？又或者…还是别的什么？
石颜一时有些反应不过来。
总而言之，他们之间，从这个夏天开始，整个夏天都是稀里糊涂的。
关于那个…孩子的事情，就这样过了么？没有半个字眼么？
可是，那才是关键啊！
那是他们之间唯一的联系。
怎么，就稀里糊涂的不存在了呢。
石颜总觉得哪里有些不对，可现在，她的脑海一片乱糟糟的，一时又理不出任何头绪。
这时，周琛依旧还在耐心十足的等待她的回复，见她久久没有回应，他只忽然正襟危坐而来起来，再一次重复道：“你觉得怎么样？”话音一落，思索了片刻，又再次改为：“你觉得我怎么样？”
对方咄咄逼人，俨然一副刨根究底的架势。
石颜有些无处招架，闻言，犹豫良久，只支支吾吾道：“你…你也很好。”
第58章 058
说完这句话后，石颜脸微微一热， 很快低下了头。
周琛见状嘴角一勾， 沉思了一阵， 不多时，只缓缓道：“那好，现在来商量一下邀请双方父母见面的事情罢。”
说着， 周琛忽然从口袋里摸出了手机， 调到日历， 翻看了一阵，很快，抬眼冲石颜道：“下个周末， 如何？”
话音一落，只见石颜飞快的抬头看向他，眼中似乎有些难以置信。
他才刚刚提出那什么…试着交往的想法，难道不是应该先相处一阵的意思么，怎么这么快就要安排见父母了。
难道不是一切都从头开始的意思么。
关键是， 她明明还没有回应，他怎么能够直接跳过她的回答， 直接当做默认了。
她是说他很好， 却没有说她一定就得接受啊。
对方的话题，想法转变得太快， 石颜隐隐有些跟不上对方的节奏跟步伐。
并且，石颜内心深处隐隐有个认知，周琛这个混世大魔王依稀还是原来那个混世大魔王， 他如今外表装得大方得体，一身正气，好似处处尊重人，可实则依旧霸道张狂，他不过是换了一种方式，本质依然强悍蛮横。
不知是不是石颜的错觉，有那么一瞬间，石颜觉得对方未免也太过…自我感觉良好了吧，他凭什么跟吃定了她似的，尽管，他的优秀是人尽皆知的事实。
她其实明明一开始就是要辞行的意思，结果，被对方这一番番举动杀得有些措手不及，她还隐隐有些没有从上一个话题反应过来，他雷鸣般的攻势又步步跟了来。
可是一对上对方理所当然的眼神，石颜双眼又飞快微微一缩，良久，只犹豫着小声道：“会不会…会不会太快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