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咬春饼
“那个火锅店,装修还挺豪华的,投资这么大,为什么回来了?”
“我回来,他就回来了。”霍礼鸣笑着说:“拦不住。”
话刚落音,周嘉正就从包厢出来,“你又又又在说我坏话!佟辛妹妹你可别听他发骚。我们仨当兄弟十几年,做什么都特挑剔,还不许我们穿大红色衣服因为他不喜欢。那天我穿了件红色羽绒服,他不让我坐他的车,说丑到他了。猛男身体,一身臭毛病。哎呦借过一下,憋不住了我要去放个水。”
大喇叭闪进洗手间后,霍礼鸣似笑非笑地看着佟辛。
佟辛被他这幅表情勾得心猿意马,恨不得挡住这张脸。于是没好气地嘀咕:“笑笑笑,你还好意思笑。朋友们让着你,迁就你,哄着你,你以为自己是三岁宝宝呢。”
霍礼鸣敛了敛笑容,散漫不经心地勾着尾音,“你怎么知道我是个宝宝?”
佟辛:“……”
“又被你看穿了我的真实身份。”霍礼鸣散开德性,双手懒洋洋地环搭在胸前,“宝宝就是要哄的。小姐姐,来哄哄宝宝呗。”
第36章 胭脂色(4)
第35颗
佟辛觉得这人厚脸皮的功力已修炼到满级。
“宝宝”这个词本身就是个炸药包, 从他嘴里说出来,直接升级成原子弹。
“宝什么宝,你这么老好意思装嫩啊, 我看你就是个巨婴。”佟辛怼回去, 然后转身进了包间。背对时, 她使劲闭了闭眼,幸好走廊灯光做旧,可以掩盖她双颊绯红。
—
大学生活渐渐步入正轨。佟辛习惯往返图书馆和寝室,周五下午没课,就会跟室友们去逛街吃小吃。家里每周会给她打三次电话,辛滟的态度有所松解,女儿还是女儿,不停叮嘱她吃好点儿, 穿暖点儿。
佟斯年工作实在忙,电话打得少,但时不时的会在微信上给佟辛转点零花钱。
哪怕佟辛不缺钱。
周六上海有暴雨,佟斯年会截个天气预报的图发给她:注意安全。
每每此时,佟辛都会有一种恍然隔世的感慨,几个月前, 她还在为高考奋战,为志愿抗争, 以为梦想被乌云遮蔽。几个月后,尘埃落定, 世界仍在照常运转。
佟辛想到霍礼鸣那句“来都来了, 最坏的结果不过是死磕到底”——或许, 这个宝宝有道理。
—
周六晚, 霍礼鸣陪同唐其琛出席一个晚宴。
这是唐其琛病愈后第一次公开露面, 主办方是上海商会,不乏商界巨佬。他休养的这段时间,外界已有流言猜测,也该出面稳定人心了。
黑色宾利稳妥行驶在中山路,霍礼鸣递过温水杯,“我嫂子特意交待的,让我看着你喝完。”
唐其琛接过,放在手里摩挲。
霍礼鸣也不催,悠哉地拿出手机,光明正大地对准他,“哥,给你拍个视频,嫂子交待的。”
唐其琛手一顿,无言地旋开盖照做。
霍礼鸣就是做做样子,他太了解唐其琛的脾性,唯有“温以宁”三个字是治他的不二法宝。
到酒店,一下车,便有不少人围过来寒暄。唐其琛左右逢源,笑时疏朗开阔,不见丝毫病容。踏入宴会厅,一个中年男人迎面夸张而来,“其琛,多久没见你了。”
唐其琛不动声色地躲开他的双臂,霍礼鸣再悄然往前站一步,相当于一道屏障,提醒着对方距离。
此人叫胡文喜,什么生意都做,不是正经路子的人。这几年据说靠倒卖古董发了一笔大财,有模有样地称起了胡总。他的喇叭嗓非常刺耳,“贤弟,前段别人都说你病了,我看是他们瞎,这不,好好地站在这儿吗!”
唐其琛笑意疏淡,“劳您关心。”
“走走走,咱们去那边喝几杯,我有个绝好赚钱的项目,就觉得你最合适!”胡文喜身上修饰不掉的粗鲁气质,自来熟地就去揽唐其琛的肩膀。
手还没伸过来,就被一股暗力“自然而然”地给撞开了。霍礼鸣结实的身板是典型的好看耐造,这一撞,劲儿不小,胡文喜一个踉跄。
“你!”他目露不满,气急败坏地盯着霍礼鸣。
唐其琛却领着人擦肩而过,只象征性地对胡文喜略一颔首。
背过身,唐其琛轻咳两声,淡淡蹙眉。
霍礼鸣也深呼吸,小声:“靠,喷了一吨古龙水吧,熏死我了。”又走几步,霍礼鸣倏地严肃收敛,提醒说:“是付宝山。”
付氏集团的董事长,年近六十,精气神如龙虎之姿。付宝山端着酒杯走过来,唐其琛也换上笑脸,你来我往,推杯换盏。
一番客套寒暄后,付宝山老眸精光,忽地看向霍礼鸣,“哟,小霍回来了?”他拖慢语速,笑里藏话,“我还以为你躲着不敢见人,没个三五载不敢回上海。”
霍礼鸣嘴角扬笑,不搭腔,就这么静静站在一旁。
付宝山抬着下巴,“光明前阵子还提起你,说你不在,他觉得索然无味。都是年轻人,找机会聚聚。”
唐其琛弯唇,“我没记错的话,光明比他年轻个两三岁。聚聚是好事儿,让他跟礼鸣学着点,为人处世,人情练达,礼鸣这几年的长进还是很大的。”
一番话,既是替霍礼鸣打圆场,又是无声地替他撑腰。
霍礼鸣和付家结过梁子,与付光明尤其不对付。付宝山自然知道其中疙瘩,本意是明嘲暗讽,哪知唐其琛如此维护。表面和平呵呵两笑,各自心里头九曲十环。
晚宴高潮,是安排了一个古董鉴赏环节。其余不过尔尔,山水国画,瓷器宝瓶,搁大佬们这里不足为奇,重头戏是一个青瓷竹节杯。
胡文喜语气骄傲,说这是他从西北深山区寻出来的晚清古董。他干这一行,又能言善道,语气一惊一乍的,很能调动气氛。最后谄媚地说:“各位给看看,提提建议。”
附庸风雅之事谁都乐意,一个个煞有其事地观摩,评论,再一堆人夸赞恭维,人人都成了鉴赏大师。
到了唐其琛这儿,胡文喜弯腰哈背,双手奉上,“唐董,您给开开金口?”
唐其琛三件式的西服衬得人脱尘超俗,温文尔雅。他接过,没看,没评价,只对霍礼鸣使了个眼色。
霍礼鸣垂眸,再扬眉,笑得痞气邪乎,说:“假的。”
所有人一惊,胡文喜面上挂不住,瞪目急了:“你怎么说话的!”
“西北山区气候不宜产瓷器,这也不是你所说的晚清出土,彩釉鲜艳,成色新。竹节杯?胡总,上头可不是竹子,而是笋壳堆贴纹。”
霍礼鸣娓娓道来,不卑不亢。
现场议论声更大了。
他笑了笑,“胡总怕是买到假东西了,西北哪个地方?那边我朋友多,没准还能帮您去讨个公道。”
胡文喜面红耳赤,额冒惊汗,“你,你瞎说!”
“瞎不瞎,很简单。”霍礼鸣停顿一秒,轻飘道:“摔碎,看看瓷内壁的豁口就知道了。”
胡文喜虚了气势,没想到碰上这么个行家。
而下一秒,唐其琛动作轻缓地松开手指,瓷杯坠地,“哗啦”碎裂四瓣。豁口光洁齐整,连门外汉都瞧得出,这么精良的工艺和材质,怎么可能是古董呢。
唐其琛淡声:“说得不错。”
确是假的。
方才那些口若悬河的大佬们脸黑如煤,对着胡文喜甩袖而去。全怪他办事不利,弄了个假玩意儿来糊弄人。
平平无奇的晚宴,这一出,才最有意思。
回程路上,唐其琛闭眼休息,霍礼鸣低头看手机。路过天桥时,唐其琛忽说:“你既然对这些有兴趣,就可以尝试着发展。”
霍礼鸣愣了下,随即一笑,“谈不上发展,就是闲的。”
唐其琛:“我给你推荐个人,他在北京,有空的话,可以和他见见面。”
—
F大新闻系课程排得挺满,周四尤其。这才大一,专业课虽然不多,但佟辛觉得跟她上高二时的学习节奏差不多。新闻系每年的招生人数都很严格,毕竟在全国都是排名前二的。
这天晚上,薇薇买完东西回来,“辛辛,我刚在外面又看见靳清波了。”
福子探出头,“啊?他还没走呢?我们从食堂回来他就在了。”
陈澄:“他正式开始追你啦?”
佟辛无语,“没有啊,他什么都没说,每次看见就打个招呼。”
福子:“这偶遇的次数也太多了。”
陈澄:“其实我觉得他这样不太好。想追人,就大大方方地追嘛。你自己得先亮明态度,才好让女生给态度。”
佟辛也是这样认为的,这个学长吧,刷脸的次数实在是多。但也没明说什么,佟辛自然也不好措辞。直接发话:“对不起,我不喜欢你。”——这不是神经病嘛。
“欸,拜托你们件事儿啊。”佟辛斟酌了下语气,说:“以后他让你们转交东西,或者问我在不在宿舍……”
三人齐声:“都说不知道。”
佟辛笑了笑,“明天请你们喝奶茶。”
很快到周六,佟辛要等一个很重要的快递,是佟斯年给她寄的一个社区证明用来交学校的。室友们结伴去看电影了。快递十一点多才送到,打电话让她去南门拿。
佟辛刚走出宿舍大门。
“佟辛。”靳清波又这么巧地碰上了,“你去哪?”
“我去门口拿个快递。”佟辛礼貌答,笑了笑,就要走。
靳清波把路让出来,笑意淡淡。
佟辛没多想,可往前走了几步,发现他又跟了上来。也不能说跟,就是保持着三五米的距离就这么到了南门。佟辛转过头,靳清波就对她笑。
佟辛有点不太自在,“你也拿快递啊?”
“没,我就随便走走。”他说。
佟辛取好快递后,特意在原地磨蹭了会,结果靳清波也杵在那不动。佟辛心里升出一丝异样,让她不太舒服。恰时候,马路对面有人叫她:“妹妹!”
程序的车停在路边,他笑着狂挥手,“巧了么这不是,赶上饭点了。来,带你去吃饭。”
换作平时,佟辛肯定会推辞。但相比身后的靳清波,佟辛如释重负,终于有借口走了。
“我先走了啊,再见。”说完,她就小跑着上了车。
程序瞅了眼后视镜,“你同学啊?要不要一起?”
“不用不用。”佟辛暗暗松了口气,“谢了啊,程序哥。”
“谢什么,你这一去,我让姓霍的心甘情愿买这顿单。”
佟辛愣了下,“他也在啊。”
吃饭的地方是小路里的一家私房菜馆,位置不起眼,但店员显然和程序很熟,见着人就说:“小霍爷已经在里头了。”
老板走出来,“哟”了一声,“今天有新朋友啊。”再定睛一看,“啊,新朋友有点儿小。阿序,你家亲戚?”
程序张口就来,“没,霍爷的女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