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南山鹿
夏知蔷又写了句“天天开心”。
每天“开心”开到崩溃的心外科冯某暗自叹了口气,夸道:“我很喜欢。”又挽起袖子,“今天还是我做饭吧。”
见蛋糕没被乱动,夏知蔷舒了口气,一句“哪有寿星自己做饭的道理”没说完,脚就被地毯边缘绊住,竟直直往前倒去。
地板无限接近眼前的瞬间,她被大步冲过来的冯殊接住,两人因惯性一齐失去重心,一上一下摔在了地上。
吓蒙了的夏知蔷反应过来后做的一件事,就是去捂住肚子,惊恐地喃喃:“完了完了,我的……”
冯殊波澜不惊的面孔上终于有了点表情。他立刻把人扶起来,安慰道:
“这种程度的磕碰不会影响到孩子,别怕。”
话说完冯殊便知失了言。
惊喜盒子再次翻车,不是因为被提前打开,而是没有了打开的必要。
夏知蔷怄得饭都不想吃了。
又被人当成傻子的她背对门口坐在床沿上,手指死命扣着被单,几乎要在上面扣出个洞来,心里则把自作聪明的冯殊千刀万剐又万剐千刀,尤不解其恨。
她都想齐全了,等蛋糕吃完就引导他开惊喜盒子,这次的盒子分上下两层,上层是蛋糕,下面则铺满了永生花,检查单就折放在花里……
这下可好,全没了。
忽然有奇怪的声音响起。
夏知蔷凝神听了会儿,似乎是家里那台蠢出天际的扫地机器人启动了。
这个时候还扫什么地。
她气闷地咬住下唇。谁知那机器人像是长了眼睛一样,直奔夏知蔷脚下,停住,然后一下一下地,轻轻撞她的拖鞋边沿,好像在说:快看我啊快看我。
明显是有人在用手动控制。
上回是谁借口自己不会用扫地机器人,大半夜的非要打电话吵她工作来着?
明明聪明人一个,老喜欢装成傻子逗傻子玩儿,也不知道有个什么意思。
机器人还在笨拙地撞着夏知蔷的鞋。
长长呼出口气,夏知蔷心想,我才没这么好哄呢,然后……不争气地低下了头去细瞧它。
那个傻乎乎的扫地机器人身上,搁着朵纸折的蔷薇花。
多少年过去,夏知蔷早忘了这东西要怎么叠,没想到冯殊还记得。
心头松快了些,她弯腰将它拿在手里,细看之下,发现花瓣内侧写了行字。
——惊喜盒子打不开,教教我?
第56章
陈渤二哥的婚礼, 定在了Rosa酒店。
南江市高级酒店不少,既能承办100桌婚宴, 装修还不俗气却没几个, 听说为了订到Rosa的这间大厅,陈渤家里还动了些关系。
冯殊接到邀请后, 问夏知蔷要不要一起跟去。
“当然要去。”她答。
彭定军没专门学过设计,手艺好,审美上有些欠缺。这次的甜品台依旧由夏知蔷主持设计, 配色造型都跟着主会场来,保持风格统一,虽不需要她动手制做或是送货, 可现场陈列摆放还是要盯一盯的。
得到答案的冯殊只是简单哦了声, 面色平平,好像只是随口一问。
后知后觉想到Rosa是谁的地盘, 夏知蔷不当回事:“他又不是天天住在里头……”不对, 好像还真是住那里,“反正没那么巧的。退一万步, 就算真碰到了也不会怎么样的, 又不是什么深仇大恨, 见面就掐脖子。”
两人早把误会说开, 冯殊知道夏知蔷对季临渊从来没有别的心思,因此能把话说得这么坦荡轻松。
他同时知道, 季临渊不是这么想。
——得不到的总是最好的, 人的执念一旦深种, 理智就成摆设了。
有人虎视眈眈地盯着自家傻老婆,他怎么能放心。
当天,夏知蔷随着冯殊早早去了Rosa。
陈渤请了十几个仁和的老同学来给二哥捧场,冯殊一到就被拉过去叙旧了,夏知蔷打了个招呼没跟去,找到秧秧商量主蛋糕摆放位置的调整问题。
孟可柔抽空过来。
将头发利落地挽在脑后,她边走路边对着对讲机一通噼里啪啦,语速快得像倒豆子,额间发丝已经被一层薄汗浸湿。
“结个婚这么大阵仗,别说你了,新娘只怕都累得够呛。”
夏知蔷帮人拍背顺气,看向主舞台纵横交错的超高桁架,铺天盖地的鲜花,和几棵七八米高的道具树,心疼地问:“昨天忙很晚?”
按行规,婚庆公司只能在典礼头一天夜里过来布场,以免影响酒店做生意。而越大的酒店,在进场时间上就越苛刻,夏知蔷和孟可柔甚至碰到过晚十一点后才让进场的奇葩店方。
孟可柔喝了口她递来的水,摇头:“进场很早,没熬夜,十一点就收工了。”
“这边经理这么好说话的吗?”
闻言,孟可柔眼神往旁边一躲。
昨天下午,孟可柔带着大部队提前来到Rosa。
和酒店签协议的时候,她勉强将进场时间争取到9点,奈何这场超规格婚宴要布置的东西实在太多,她还是想跟值班经理再打打商量。
对方态度十分强硬:“客人都没走完呢,现在放你们进来还怎么做生意?干这行,通宵布场的多了去了,我们这边没规定死离场的时间就已经是通融,其他的,想都别想!”
虽不是第一次被店方这么硬怼,孟可柔还是难受了半天。
忙了好几天,吃喝拉撒睡全都顾不上,又累又饿之下她忽地有点动摇:要不,让陈渤出面帮帮忙?
孟可柔已经知道这单生意是陈渤偷摸塞过来的,可心里越感激,越是不晓得该如何面对。她并不习惯被照顾,更不喜面对别人悲悯的眼神。
尤其是陈渤的。
就在孟可柔转身准备离开的档口,迎面过来一群人,被围在中间那个她勉强算认识,不熟就是了。
起先,两人谁都不打算跟谁打招呼。
只不过,看到孟可柔带来的几个人怀里抱着印有“知芝”logo的盒子,季临渊顿住脚步,主动问值班经理:
“怎么回事?”
简单询问后,他丢下句“放他们进去”便走了。
对方卖的是谁的面子,孟可柔再清楚不过,但她思来想去,还是不准备将这件事告诉夏知蔷。
“无知”是一种幸福。
吃了这么多苦头的夏知蔷,也该闭着眼幸福幸福了。
于是她答夏知蔷:“嗯,经理挺好说话的。”又道,“别在这儿忙活了,赶紧找你们家冯医生去。你现在啊,就该少站多坐,能躺就躺,把自己当猪养就对了。”
夏知蔷只得回到席上坐好。
原定12点08分开席,因着新人路遇堵车顺延了半个小时。明明早餐才吃了双份班尼迪克蛋加格兰诺拉麦片,一转眼,夏知蔷又饿了。
望着果盘里的牛轧糖砸了砸嘴,又咽了口唾沫,她趁冯殊和老同学聊得投入,悄悄伸出了手去。
罪恶的爪子够到那盘糖果的前一秒,冯殊像是后脑勺长了眼睛,忽地紧紧圈住人手腕,再慢慢转过脸来,眼神犀利。
夏知蔷缩缩脖子:“我饿。”
“坚果可以,糖不行。”
“可是——”
“才做的检查,医生怎么说的转眼就忘了?”
夏知蔷前几天去抽了个血,血糖测出来六点好几,属于偏高了,医生千叮咛万嘱咐要少吃甜食,甚至连糖分高的水果都不可以多沾。
可她当下就是搀这一口,不吃着浑身不舒服。
索然无味地嚼了十几粒随身带的山核桃,她脑子一转,借口要去洗手间。
冯殊起身:“我陪你去。”
夏知蔷忙说不用了,他却坚持。就在这时,一个鹤发童颜的老者缓步而至,原来是陈渤和冯殊在仁和时的老师,徐教授。
几个同门师兄全围了上去。
冯殊一时半会儿脱不了身,只好由她去了。
“小秧秧,马卡龙有没有替我留着呀!”夏知蔷摸到甜品台旁边,搓着手,“海盐曲奇呢?快快快,馋死我了。”
秧秧拿出个小纸盒递过去:“都在里面呢,不多。定军哥说了,孕妇得少吃糖,你自己注意啊,下次我可不配合了。”
“好啦,一个两个罗里吧嗦的,我就吃这么一点点,能怎么样?”
四处人来人往的,夏知蔷抱着盒子钻到了甜品台布景架后面。咬了一小口马卡龙,她感叹:不愧是自己从法国师傅那里学来的配方,甜度嘎嘎好,和拉杜丽家的有得一拼,不齁不腻,口感完美。
不舍得一下全吃完,她小口小口一点点地抿着,背对外面的喧嚣,不去管不去理,享受着难得放纵的饕餮时光。
夏知蔷并不知道,有人在她身后站了很久。
两个马卡龙下肚,夏知蔷打算尝尝海盐曲奇,换个口味。刚要咬上,身后不远不近的地方响起冯殊的声音:
“季先生在看什么?”
夏知蔷听到这人的声音,先是吓得脊背绷紧,等发现冯殊喊的不是自己又松了口气,心想,他应该只是路过没看到她在这里。
没几秒脑子突然一白……
季先生?
这时,季临渊也开口了。
“知知,”他喊她,“以后需要帮忙直接打我电话,不用七拐八绕。”
“咳咳咳咳……”不可控地,被点了名的夏知蔷开始剧烈地咳嗽起来。
她什么时候七拐八绕找人帮忙了?
冯殊走过来给她拍背,脸色不太好看:“特地给你留足了时间,想吃就慢慢吃,急个什么?”
“你早知道啦?”
他一脸看笨蛋的表情。
夏知蔷反握住男人的手,轻轻甩了甩:“我就吃了两个马卡龙,真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