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月下清泠
她一上车，许嘉言就笑眯眯地看着她，说：“就决定了吗？念这一所大学？听说有港岛那边的大学联系你……”
宋奕昕说：“何止呀？你的母校在我国的招生负责人也联系我了。”
许嘉言一蹙眉：“剑桥？你不想去吗？”
宋奕昕沉默了一下，说：“如果我没有欠赵总那么多人情，阳儿又大两岁，我会去国外读书的。不是为了大学排名，而是像我这种纯中国造的，应该出海游一游回来的。但是没有如果，国内的本科教育挺好的，何况是青花？”
她在国内上大学，还是能抽空为公司和自己捞金的，也可以帮公司做别的事，现在就甩开一切出国了，那真的和白眼狼没有分别。
她在国内的话，虽然陪宋奕阳的时间也很少，但是总还是随时能监视到的。她明白出国可能更让人眼红，学历更金灿灿，经历也不会重复穿越前的，可是她就是做不到精致利己成那个样子。
许嘉言握住她的手，说：“像你这样的女孩子，即便现在没有得到，但凡你想，你总会得到的。”
宋奕昕想说什么，但是看到前面的司机，也就暂时闭了嘴。
许嘉言说：“我爸应该就到了餐厅了，他这个人没有什么的，他很高兴……”
宋奕昕打断他：“我们到了再说吧。”
许嘉言本来也不会在人前说破，没有想到她连只有彼此听得懂的话也不想被人听到。
……
他们到了一家四合院的烤鸭店，这里有小包厢，干净低调也平价，价格比某品牌可能要便宜一倍。
许嘉言带着她进了四合院，到了订好的小包间里，许毅成居然已经到了，包厢里只有他一个人。
许毅成站了起来，上下打量了宋奕昕一眼，他是常常看到欧阳珊珊的，宋奕昕的眉眼、鼻子果然和欧阳珊珊很像，可是嘴巴不像，气质也完全不同，一双清澈的眼睛像欧阳正豪一样湛然生光，却有一抹少女的明媚。因为宋奕昕是健康人，就算小时候营养没有那么好，宋奕昕仍然比欧阳珊珊高了大约三四厘米。
宋奕昕觉得欧阳珊珊比自己美，欧阳珊珊美到让女人都没有资格嫉妒，所以宋奕昕才觉得许嘉言是一个多么难得的奇葩。
宋奕昕受原主的影响，与欧阳珊珊比就不觉得自己美得多惊人了，可是许嘉言是情人眼里出西施的。可能是小时候就认识，小时候她这个易碎美人缠着他时，他就觉得烦，长大后他也很难Get到欧阳珊珊对自己的灵魂和生命的吸引力，却对宋奕昕神魂颠倒。
许毅成笑容可掬：“我就叫你奕昕了，见到你真好！本人比电视上还漂亮！”
宋奕昕道：“许叔叔好，临时打扰您，不好意思。”
许毅成笑道：“没有打扰。你不要以为我很忙，其实我没有那么忙的，不然公司请那么多职业高管做什么？我没有你忙，你在这半年里还拍了三部戏，还一边比赛，一边高考，这样还都拿到别人拿不到的成绩。”
宋奕昕不由得脸红，其实她在高考和比赛上面开了一点挂的，不过要是没有真本事的人，就算给他开这点挂，他也考不出来。
宋奕昕道：“许叔叔过誉了。”
许毅成说：“快坐吧，都是自己人，嘉言，快带奕昕入座。”
三人便都入了座，许毅成说让宋奕昕点菜，宋奕昕说：“我吃什么都好，要不嘉言点吧。”
许嘉言也没有客气，他每次和她吃饭都会注意她喜欢多吃哪道菜。
于是，许嘉言询问了许毅成后就做主点了菜，让送茶水进来的服务员取了菜单去准备。
许毅成说：“因为想和你们聊聊家常，聊聊以前的事，所以我还是觉得这里合适。”
宋奕昕看看四周的环境，说：“我也很喜欢这里，接地气，心里就有踏实感。心要是悬着，也没法好好说话了。”
许毅成说：“是这么说的。”
许毅成忽又从一个黑色的公文包中取出了一本老相册，说：“过去这么多年了，我还真的不知道正豪会有个女儿。听嘉言说你想问关于正豪的事，我有一些我们小时候和上大学时的老相片。”
宋奕昕接过相册翻开，许毅成就指点给她看：“我们小时候就见过，那时候他们兄弟两个也是比较有名的。我和正豪小时候因为喜欢打篮球才玩得更好一些，正雄不太喜欢打篮球。”
宋奕昕看着许毅成和欧阳正豪少年时在篮球场上的合影，宋奕昕抹了抹眼角的泪水，忽笑道：“真的不是因为帅哥喜欢和帅哥玩吗？”年轻时都是帅哥。
许毅成哈哈一笑：“我现在不帅了，没有好好保养，老了。”
又看到一群青年学生去了长城时的合影，风华正茂，笑容纯朴，宋奕昕很快就认出哪一个是欧阳正豪。
许毅成叹道：“正豪是一个天才，我的成绩虽然不错，但是正豪比我强。他跟我同龄，但是他小时候跳级了，在大学里高我两届呢。那时我能进学生会当个小干部，就有他帮我了。这也是走关系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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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91章 烟雨墓园
宋奕昕说：“他以前就没有女朋友吗？”
许毅成说：“喜欢他的人很多, 但是他那时的心思多没有放在那些事上面, 出国后我就不清楚了。96年时他跟我说起过你母亲, 但是我没有见过她, 那两年刚好也是我最忙的时候，常常不在京里，否则我应该也能见见的。”
宋奕昕说：“她叫什么, 是干什么？”
许毅成想了想说：“好像是姓苏, 听你爸爸说是唱歌的，当时还很年轻。你爸爸说被她的歌声和梦想激情打动，她年纪轻轻一个人来京里闯, 她什么都没有，就是有敢拼和不认命的精神。要是没有这些特别之处，我想你爸爸也不可能放着那么多别的选择不要, 非要你妈妈。你爸爸跟我说起你妈妈, 眼睛的光彩很不一样，一切好像是昨天发生的，可是你都这么大了。”
宋奕昕想着原主记忆中那个模糊的女人的影子, 不禁心头一酸, 不知道自己应不应该怪她。一个年龄不符合的未婚少女怀孕生子，甚至她怀她生她, 还把屎把尿喂奶带了她两年, 这是非常困难的事。
可是她也狠心地将她送到孤儿院，从此再也没有出现。
许毅成说：“你想见见你伯父吗？”
宋奕昕说：“不想。我小时候不需要欧阳家来给我遮风挡雨，现在更不需要。欧阳正雄又不是我的父亲, 他有自己的女儿要疼。我也不想姓欧阳，我不姓欧阳难道我就不是我了？”
“孩子，别恨你爸爸，他不想的。”
“我没有恨他，只是不想那么做。巴结欧阳正雄，就以为是千金大小姐富二代了吗？我就算当不了富一代，凭我也不可能当穷N代。”
许毅成笑道：“到底是少年意气高！你有自己的打算，我只能尊重你。你的事我也听嘉言说过，确实虎父无犬女，嗯，你比正豪还要能耐，正豪这么年轻时可没有担起家里的担子，只需专心读书。你这么年轻就是一个打不倒的铁娘子，我们嘉言确实高攀你了。”
许毅成也知道欧阳正雄是一个精明强势的商人，欧阳正雄会不会念旧，许毅成还真没有把握。现在年轻人自己过得很好，前途大好，何必非要去把她和欧阳正雄串联一起，弄得他许家有什么图谋似的。况且，欧阳珊珊那么喜欢儿子，儿子倾心于宋奕昕，欧阳正雄当然是帮女儿的，又怎么会再对宋奕昕好呢？既然不能亲如父女，多此一举干什么？
宋奕昕忽然被长辈说起这事，不禁脸红。好在这时菜色都陆续上来了，打断了她的一点尴尬。
翌日上午，公墓园中，七月下旬初，天居然下起了细雨。
宋奕昕穿了一条黑色的裙子，俏生生的站在一座墓前，旁边的许嘉言给她打着伞。
“我想一个人待一会儿。”
许嘉言将伞递给她，什么也没有说，便走远了。
宋奕昕看着墓牌上的名字和照片，记忆如潮水涌上来。
她从小到大的坎坷命运，她真的已经非常出色了。不到七岁就靠着被人领养的方法逃脱了猥亵儿童的变态的魔爪；她在宋家亲戚们的异样眼光中长大；她念高中时虽然天天担心被迫辍学，她也上不起补习班，但是还是保持了成绩名列前茅；她在母亲生病绝望时毅然挑起了生活的担子，含泪承受没有女孩会愿意承受的事。
墓碑下的人知不知道他有一个多么出色善良、有情有义的女儿？
也许根本我就是她，只是我拒绝自己“重生”前沦为妓/女，拒绝那个人设……太痛苦了、太卑贱了。我无法跟别人诉苦，我只能跟你说，因为你没有资格嫌弃我、看不起我。
也许是因为抗拒自己曾为妓/女，我多想成为那个我，所以老天爷用“庄周梦蝶”的方式满足了我。我从“蝶梦”中回来了，也让我带来了另一段人生的美梦，正是我想要成为的样子——我可以靠努力和聪明才智挺起我的背脊，得到真正的爱情。
当年你为什么不活下来？你活下来“那个我”也不会活在欺骗与谎言之中，不会被冷漠的现实逼得结束自己的生命。你一死了之，你明白我的痛苦吗？从小到大，你的亲生女儿只有苦和更苦两种选择。
宋奕昕不知不觉已经泪流满面，泣不成声，想把一生的痛苦坎坷都哭出来。
女孩多么渴望父爱，想要父亲也将她当心肝宝贝宠爱，想要一个怀抱可以撒娇。
她小时候也需要父亲来承受她的奇思妙想，也许可以设计一个小啾啾，拿爸爸当实验的“小白鼠”。
女孩长大了成绩太好了重点大学任她挑，女孩也想成为爸爸的骄傲，让爸爸可以出去和老友喝酒吹牛。
“可是你躺在这里，什么都做不了，我也什么都做不了。”
“如果你真的在天有灵，就别让欧阳正雄再来害我。你就保佑我一次吧，虽然我也知道珊珊很可怜，可是我也会想，如果她死后欧阳正雄才能发现我，那该多好。我是不是很恶毒？记忆中景少就这么说我。珊珊虽然是你的侄女儿，但是我身上流着你的血，你会偏向我的，对吗？”
“我会好好活着，我不会像你这么没出息，这么年轻就死了。”
“我也不会像你一样，生个孩子也不养，不会像你一样想结婚都不由己。”
“在世上没有亲人也有一点好处，我不用受任何人的限制。除了对宋家唯一后人的情分和我欠过人情的人要报恩之外，没有人可以强迫我做我不愿意的事。所以，你安息吧，事到如今，我也什么都不怕了。”
宋奕昕从地上的篮子里拿起一个酒瓶打开瓶盖，说：“你喜欢喝的茅台酒，听说你能也能喝三两。我敬你。”
……
许嘉言知道她不想让别人看到她痛哭的样子，这个“别人”也包括他，像她这样的女孩子是极骄傲的。
他只有在烟雨濛濛中看着那一抹黑色身影，一人一伞，他看得专注痴迷。好像沿着她成长的轨迹，能探查到她现在想跟她爸爸说的话。
过了大约一个小时，她终于转身离开墓前了。
许嘉言今天是自己开车来的，他想自己一个人陪着她。
上了车后，许嘉言没有往她多看，她现在的眼睛还红红的，他怕她伤了面子，便装作没有发现她哭过似的。世上有一些女人会用眼泪引起男人的保护欲，但也有一些女人在大部分时间里不想让男人注意她的哭泣，宋奕昕就是这种女人。
许嘉言忽然随意地问：“中午吃什么？需要吃素吗？”
宋奕昕看了他一眼：“哪家酒店会做纯素菜？”
许嘉言微微一笑：“你相不相信我？”
宋奕昕说：“我不知道该不该信，男人的话不能全信的。”
许嘉言捧心状：“哎呀，我受打击了，我得缓缓。”
宋奕昕淡淡一笑：“耍什么宝呀？我选你，不就是你看着比较高冷嘛。”
许嘉言不禁好笑，因为自己长相的原因，回国后大家都看他的脸，不看他的能力。也为了和下属保持必要的距离和镇慑，习惯一张冷漠脸，就算是笑也是冷漠的，这居然是他成功撩妹的理由？
许嘉言说：“那……对着你不能全程高冷，我也尽量满足你的审美。”
宋奕昕轻笑道：“暂时相信你一次，你做主吧。其实我大多数时间不太会思考在哪里吃饭，吃什么的问题，我喜欢见到你时不用动脑、不用动手，你喂我吃饭就好了。”
许嘉言笑道：“好吧，以后我就做一家之主了。”
宋奕昕说：“我是说你在吃饭的事上做主。”
许嘉言说：“嫁汉嫁汉，穿衣吃饭。吃饭的事做主就等于做了一半的主了。”
“说好的高冷呢？”
“好，我收住。保持高冷。”
宋奕昕心头流淌过温暖，可是能聚在一起的时间也不多。
“明天一早，我又要开工了，这回前后加在一起要去录三天节目。回来后也是拍照、试镜，然后要去江海赶着拍戏，在开学前都不能回来了。”
许嘉言说：“我有空就去看你，你也不用担心阳儿。”
宋奕昕又想起赵尔俊的事，说：“赵总不许我谈恋爱，还安排了他的堂妹给我当新的经纪人。”
许嘉言其实并不迂腐老实，还是心机很深的人，他眼神微变，说：“现在你也不用怕他吧？”
“不是怕，是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