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关就
“拜托你,不要拒绝我。”向阳软下语气苦苦哀求,如水的眸子一直凝望他,“就当,给我们彼此一个告别的机会,好吗?”
叶流光在边上呵呵哒,白眼都快翻到天上去了。
贱人就是矫情。
***
三分钟后。
医院大厅的角落,向阳远远站在医院门口,面色狐疑地频频望向这边,似乎想从二人互动中揣测他们的关系。
今天遇到前女友,简拓的脸上也没有任何起伏,说:“你先回学校吧,我让林叔送你回去。”
“我不要!”叶流光想都没想便一口拒绝,态度异常坚决,“我在家里是您的看护,出门就是您的保镖了,除非把您安全送到家,否则我哪都不去。”
“保镖?”简拓只觉得荒谬可笑,“就凭你这样风都能吹跑的小身板?你是能打还是能踹?”
这回牛皮就是吹破了,叶流光也要死撑到底,她一脸不服气:“不能打不能踹又怎么了,至少我长着嘴啊,谁让您不高兴我就喷她,反正我拿了您的工资,我就得守护好您,绝不让您被人欺负。我这人平时自尊心挺强的,但是今天您不用顾及我的自尊心,您就当我是一条很凶的狗,我也拜托您,快点放我出去咬人吧。”
小姑娘有做谐星的潜质,每时每刻释放诙谐本色,简拓故作严肃:“什么狗?刚学会走路的柴狗吗?”
“柴狗也是狗啊。”叶流光这会儿护主心切,满脑子混账逻辑,“您管我什么品种呢,反正会咬人的就是好狗。”
她郑重其事:“我这样的忠犬您一定要好好珍惜,待会儿出去吃香喝辣一定要带上我。”
简拓严重怀疑这最后一句可能才是重点。
“虽然出发点是好的。”他试图说服她,“但是你有没有想过,通常都是别人担心被我欺负,所以你的担心恐怕有点多余。”
他一句话就成功地让叶流光噎住,他说的是事实,比如她,被他欺负也不是一回两回了。但她跟他顽强不屈地斗争了那么多天,急智早就练出来了。
眼见简拓疾言厉色不肯松口,她开始小声卖惨:“卖力工作您都不领情,到哪都赶我走,我就是条丧家之犬……”
简拓都快被她气笑了,这女孩跟《西游记》里耍奸油滑的泼猴有什么分别?
他烦恼地揉揉太阳穴:“那些借口都省省,说吧,你到底想干嘛?”
她是真想在旁护他,但是他不信,叶流光也没有办法,为了说服他,只好找了一个听上去不那么假的理由。
“我想吃瓜……”因为怕挨揍,她把声音压得极低。
简拓又手痒想敲她脑袋瓜了,不怒反笑:“好啊,吃瓜都吃到我头上了,我在你眼里成什么了?”
他这虚张声势的模样确实给了叶流光很大的压力,眼睛飞快掠过他严肃的脸,然后低下脑袋:“瓜田呗。”
都被形容成瓜田了,简拓当然不会让叶流光得逞,两人正僵持着,这时陈姨打来电话,问检查的怎么样,晚饭想吃什么,简拓便告诉她不用准备他的饭,他在外面约了人,陈姨嘴上没说什么,挂了电话转头便打给叶流光,再三嘱咐她必须跟在简拓左右,就算他撵她也不许走,一是别让他碰酒,二是别让他流连在外太晚回来,总之她一定要安全无虞地送他回家。
“您看到了没?”叶流光眉飞色舞地给简拓看手机上的通话记录,“我这是奉旨吃瓜。”
简拓见小姑奶奶那嘚瑟样,简直哭笑不得:“明天再收拾你。”
***
他们两人的神情和互动都一一落入向往眼里,毕竟是曾经独占的男人,如今简拓和年轻女孩的说说笑笑令她心里百般不是滋味。
简拓是万里挑一的男人,他是那样迷人的绅士,他给她带来的温柔和虚荣曾给了她极大的满足,只是后来时间改变了人心,他太忙了,她又太空虚,逐渐受不了稳定犹如死水的感情,开始向往极致的激情……
然后,他们就以不堪的方式结束了。
向阳回忆着过去的种种,如今虽然是顶流偶像的未婚妻,她却还是偶尔会留恋过去,傅奕琛给了她激情没错,但他时而的冷淡总让她念起前任的好。
女人一旦开始比较,就离疯狂不远。
看着叶流光素面朝天的脸,还有平平无奇的打扮,除了脸上的胶原蛋白,身上的衣服鞋子背包无一不廉价,简拓的身价摆在那里,他的身边不应该出现这样的女孩。
“这女孩到底什么人…”
一想到简拓逐年增加的身家,向阳的心到底是狠狠地抽痛了一下。
她看着正跟叶流光说话的男人,突然有那么一瞬间,她的内心崩溃得接受了一个早已成为现实的现实。
这么好的男人,已经不是她的了……
更崩溃的还在后面。
当她得知简拓要带上这个面生的小姑娘跟她一起吃饭时,她巧妙地用震惊意外表达了内心的不愉快,但失落难免:“我以为……只有我们两个……”
她希望叶流光知情识趣主动离开,可惜有时候叶流光脸皮厚到自己都会害怕,愣是充耳不闻,形同一个没有感情的电灯泡,任凭别人多么尴尬,反正她就是要闪闪发亮。
这家私立医院附近有一家位置隐蔽的高级西餐厅,法国主厨掌勺,餐厅氛围安静且小众,向阳推荐了这里。
简拓没有异议。
于是按照约定,向阳先去探望朋友,跟简拓约了五点左右在餐厅碰头,林叔接了他们,按照地址送他们去了餐厅所在的位置,听说简拓约了人在外面吃晚饭,林叔一开始没吭声,叶流光倒是注意到林叔频频看了车内后视镜好几眼,似乎有话要说。
最后老实憨厚的林叔还是张口了。
“我多嘴一句,先生约的是向小姐吧?”他犹豫片刻,“下午在医院外面,我停车买了瓶水,向小姐认出车了,过来跟我聊了两句。”
至于聊的是什么,林叔没细说下去,但是不难猜,无非是试探简拓在不在医院里。
叶流光听完什么都明白了,她女人的直觉还真没有错,这城市那么大,哪有无缘无故的偶遇,无非是有心人刻意谋划,才能有这一场狭路相逢,把戛然而止的故事进行下去。
神特么“好巧”,那个向阳根本就是守株待兔!
她都能懂的道理,简拓自然更明白,很好奇他会有什么样的反应,她一时没忍住,悄悄转动脖子观察他的神情。
结果脖子才暗搓搓转过来,就被简拓逮住!
“看出什么名堂了吗?”他语气幽幽,“要不要再凑近点?”
通常这种表情语气就代表着他不高兴了,叶流光哪敢踩老虎尾巴,把头摇成了拨浪鼓,接下来的时间一声不吭,十分规矩。
***
餐厅果然是叶流光从未见识过的高雅大气,氛围并没有烟火气,来这里吃饭的客人大多仪表堂堂,在这种地方吃饭,或许把就餐氛围看得比食物本身更重一些。
向阳大概已经提前预约,于是侍者将他们引向一处宽阔靠窗的位置,见他坐着轮椅行动不便,还特地将餐桌边上的椅子移走,周到妥帖的服务在细微处显现。
叶流光杵在简拓身边,偌大的餐厅,她站也不是,坐也不是。简拓允许她跟来,可也没明说她可以坐下来大吃大喝啊……
她觉得最好还是请示一下。
“简先生,那我怎么办?”她为难地指了指他身边的空位,“坐这儿?”纤指旋转180度,又指着他对面的空位,“还是这儿?”
“我待会吃饭的对象是女性。”简拓姿势优雅地翻阅着菜单,语气也是漫不经心:“怎么?你要做电灯泡?”
叶流光知道自己那句“奉旨吃瓜”把大BOSS给狠狠得罪了,小心赔着笑脸:“您看我叫流光,可不就是个瓦数特别大的电灯泡吗?简先生我也不想的,谁叫我爸妈给我取这么个破名呢。”
她大约天生就有歪楼的本事,总能三言两语把人的注意力转到脱口秀上来,简拓也习惯了身边有这么个不按理出牌的主,并没有再出言刁难她,只是挑了挑眉:“电灯泡就该有电灯泡的自觉性,去,到一边找张空桌子,想吃什么自己点。”
“这里好像很贵。”叶流光扭扭捏捏的,这样陌生的环境,她畏首畏尾颇不自在。
“又不需要你付钱,你管它贵不贵。”简拓扬着眉,“不是要吃香喝辣吗?现在给你机会,去,到边上,让我清净会。”
“抱歉,我来晚了。”
身后传满含歉意的女声,向阳含笑到来,到的速度比叶流光预想的要快,就比他们晚了几分钟而已。
就凭这一点,叶流光察觉到了她急切想见简拓的心情。
可是尴尬的是,向阳都到了,她这个狗腿子还在简拓身边杵着呢!
跟向阳目光碰了一下后她错开眼,开始寻找周围的空位,幸好今天餐厅里客人不多,还留有几张空位,于是在侍者的指引下,她挑了一张离简拓这桌最近的,那张桌子就在隔壁排,她屁-股沾上椅子,用手指了指这个座位,用眼睛问他:坐这里可以吗?
简拓看似跟对面的向阳在寒暄,其实一直有在留意她的举动,随后不苟言笑地摇了摇头。
不可以。
叶流光见老板对自己摇头,心里拔凉,大BOSS不乐意她那么近水楼台地吃瓜看热闹。作为吃瓜群众她只好屈服,环顾四周,踱到一张更远的桌子坐下,目测了一下,两张桌子之间隔了不短的距离。
她再次坐下,且坐的方向是正对着简拓的,陈姨要她盯着点,她得坚守职责。
这样的距离简拓看起来勉强满意,至少终于没有其他动作,开始专心跟对面的向阳说话。
叶流光隔了大老远,抓耳挠腮地想,为什么她没长一双顺风耳?
***
窗边的位置。
向阳望着一贯冷静卓然的前男友简拓,心情复杂。
刚才简拓和那个陌生女孩熟稔自然的互动都落入她眼底,她的眼睛因此被深深刺痛,他们之间的默契犹如一道看不见的屏障,将她隔绝在外,令她怅然若失。
曾经这份亲密是独属于她的。
他们在一起四年,可是走到如今这地步,除了前任情侣这层关系,他们已经毫无瓜葛。
“这女孩子很可爱。”向阳柔将笑容调整到最美的弧度,旁敲侧击地开口,“方便告诉我她的身份吗?拓,我的好奇心快要爆-炸了。”
简拓还是那样平淡的表情,既不热络,也不过分冷淡,只是在表情细微处,还是能发现他的一丝疏离。
“向阳,我今天坐在这里,不是来满足你的好奇心的。”他眉目平静,他低头翻阅菜单,只是话少得可怜。
音符流淌的餐厅里,窗边的这个位置,气氛临近冰点。
好在侍者开始陆续上菜,总算没有那么难堪。
侍者走后,这对出众亮眼的男女开始一言不发地进餐,彼此之间连眼神交流也成了奢侈,只是各自冷静地对付着盘子里的食物,仿佛跟对面活生生的人比起来,散发着热气的食物才是最亲切的。
“我知道,你在生我的气。”向阳终于受不了这令人窒息的相处,她深吸了一口气,软柔的语气中隐约带着忏悔,“我承认,在你最难的时候,我不应该那样。”
她食不下咽,干脆放下了刀叉。
“当时,当时太混乱了。”她化着淡妆的眼睛眨动了好几下,语无伦次着,“你突然进了ICU,我彻底慌了,我害怕极了,我怕失去你,这时候他出现了,安慰我,照顾我的情绪,我……”
简拓终于抬起脸,只是这一次,他眼风凌厉,平日温文尔雅的男人此刻仿佛变了一个人,褪去了儒雅亲和的伪装,他露出了骨子里极其强势的一面。
“够了向阳,就算你希望有人理解你,也找错了倾诉的对象。”
向阳紧抿红唇,他这声“够了”无异于是一道巴掌,扇得她抬不起头来。
“拓,对不起……”她很轻地吐出这重如千斤的三个字,“我一直在忏悔,即便是昨天,我也还是在想着对你造成的伤害,不管你信不信,我想了很久,也许我们要的东西不一样,我想要爱情,可是你只想要一个妻子。”
“对不起,我没有办法只是做简拓的妻子。”她满脸懊丧,声音慢慢低下去,“我没有经受住诱惑,也许,说到底,我真的不够爱你。”
简拓手中的刀叉一滞,眼中明明山雨欲来,却因为超乎常人的情绪自制力,而隐忍不发。
他缓缓将刀叉放下,慢条斯理地用白色的餐巾擦了擦嘴,仿佛对刚才她那番剖白无动于衷:“向阳,我跟你的未婚夫打过一次交道,现在我可以肯定,你们很合适。”
一样的急躁,肤浅,不安分。
可笑的是,他竟然到了今天才认清她个性中虚浮的一面。
还是要感谢那场飞来横祸,这对他们是一场考验,最终结果是:原来这个过去他以为会携手过一辈子的女人,其实并不适合他。
听闻简拓这句话,向阳愣了一秒:“我不明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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