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碧柯
许韵沉默着看了他一眼，接着说：“姜医生，周六么？”
姜广平：“嗯。”
许韵拿出手机看备忘录，片刻后：“好像有个会要开，不好意思。”
“那你什么时候有空”，听着许韵好像只是因为开会而拒绝自己的意思，姜广平壮着胆子又问，补了句，“我都可以。”
许韵有些为难，她并不想把两人之间的关系弄得过于狼狈。末了，她回:“这个我暂时也不清楚，等有时间了再主动联系你，好吗？”
最后两个字许韵说的格外诚恳，让人不好再继续问下去。
姜光平愣愣地站在那，点了点头。
之后的几天许韵找各种各样的借口推脱。
直到五天后的某个下午，天气很好，阳光照在医院的后花园里，到处溢着光。
许韵走在后花园的小道上，准备去科室，无意中看到正在散步的林圆和林成民。林成民的情况已经明显有所好转，此时正笑着和林圆聊天。
他们谈笑时，许韵看到不远处来了个人，模样熟悉，穿着白衬衣和牛仔裤，走在路上飒意昂扬，深邃的眸子里不含笑，浑身透着生人勿近的冷。
是周槿然，右手上还提着一堆慰问品。
许韵刚想迈出的脚步一顿，呼吸停滞了片刻。
她站在远处，隔着一群的灌木和槐树，听不清他们在说什么，但只能看到，周槿然与他们聊天的时候，嘴上扬起了笑，光照着他，亮的刺眼。
许韵急忙撇开了视线，继续往楼内走。
思绪复杂，说不清道不明。
七年前。
和往常一样，许韵照旧在超市里收银，偶尔能看到周槿然从自己面前经过，有些时候是手里拿着瓶可乐，有些时候拿些零食，唯一不变的是走过自己身旁的时候总会意有所指地冲自己示意一下。
“……”许韵选择视而不见。
接着没几天，周槿然的妈妈从外地进购商品回来，见自己儿子很少见地频繁往家里超市拿东西，来了兴趣。
她叫住正提着一袋旺旺雪饼的周槿然，玩味着：“周槿然，和妈妈几天没见，就喜欢吃旺旺雪饼了？”
“……”周槿然正蹲在地上，闻言带些错愕地抬起头：“你怎么在这？”
林成茹哼笑了下，带些恼：“我就说怎么最近生意有点亏本呢，原来是你这小子。”
接着周槿然就被林成茹带着去收银台算了账。
林成茹冲许韵说：“小许啊，以后这人来咱们超市，记得一定要让他结账，这白吃白喝都多少天了。”
周槿然：“……”
“啊对了”，林成茹说着，打开旺旺雪饼的袋子，拿出几小袋放许韵面前，笑吟吟地道：“小许，这几天辛苦了吧，阿姨给的，收着哈。”
许韵连忙摆手：“不用不用，谢谢阿姨。”
“没事，拿着吧”，林成茹说着，看向周槿然，眯了眯眼，“这小子要有你半点礼貌，阿姨……哎……阿姨真是难过……”
“……”周槿然面无表情地扫了林成茹一眼，又望向许韵，照旧冷的声线里多了点认真：“嗯，给你的。”
林成茹对许韵很上心，在超市收银的时候会时不时地过来和许韵唠嗑。
比如说许韵了解到周槿然意向是当飞行员，所以报了川城民航大学。他这人冷冰冰，但是林成茹说不要和他计较这些，这孩子心眼还是很好的。
听到这些，许韵只是笑着点头，对当时的她来说，周槿然只是自己在暑假三个月新认识的一个人，她不是很关心这些。
但是林成茹很热心，说话又带着点川城的方言，让许韵觉得这个年纪和她妈妈相仿的阿姨，很有亲切感。
所以之后某次林成茹让许韵和周槿然晚上一起出去散步，许韵没有拒绝。
周槿然脸色虽然照旧的拽，不过也是应着又要开始喋喋不休的林成茹。走在路上，他问许韵：“第一次来川城？”
许韵点头。
周槿然淡淡地“啊”了声，又问：“这附近的路会走么？”
前几天找周槿然的时候，许韵还没摸透这地方，但最近走的多了也就认识的七七八八了。许韵应他：“还行。”
闻言，周槿然垂眸看她，“我记得你前几天回超市还得我带路呢。”
“……”是有这事，许韵瞎找到人之后，就不知道怎么回去了，迷迷糊糊绕了附近好几圈之后才又碰到了周槿然。
许韵顿了顿：“嗯。”
“去过篮球场么？”走到附近的时候，突然来了几个打篮球的人对周槿然打招呼，周槿然回应了下，又看向许韵。
许韵摇头：“没有。”
周槿然“哦”了声，提议着：“有没有兴趣进去看看？”
很少见的，周槿然居然会这么热情地邀请人。
许韵还在发愣。
下一秒。周槿然：“算了，回去吧。”
许韵奇怪：“为什么？”
周槿然走在前方，闻言回头看了她一眼：“嗯？”
许韵走过来，在离他不到十公分的地方停住，抬着头问：“你不想打吗？”
“想啊”，话刚说完，周槿然唇角突然扬了下，他问，“你想看？”
许韵稍愣，接着点头：“嗯。”
她大概是明白了，周槿然难得一见地提出邀请是因为他很想打篮球，但却误以为自己没什么兴趣。
周槿然笑意甚了点，边往里面走边应：“那打给你看看。”
一进篮球场，几个男孩和他寒暄了几句，就拉着周槿然换上衣服，顺带着推了个球给他。许韵坐在球场边的台阶上，支着下巴看他们打球。
六月的晚风夹杂着点凉意，男孩们的衣襟被打湿一片。猎猎的风吹进周槿然的衣角，鼓起一片，在穿着红衣服的少年中，他冲许韵弯了弯眼角。
星星好像在那一刻，从天上落下，掉进了周槿然的眼中。
那是许韵在高中时期未曾有过的一种感觉。
作为许韵的好友，沈言也在校篮球队，每天放学之后她都会去看他和一帮男孩打篮球，接着跟他一起回家。
但对于里面的任何一个人，许韵的内心平平淡淡甚至波澜不惊。
所以，对于这种心动的感觉，当时的许韵把它归结为是周槿然打球技术太好了才会让她心生异感。
但事实证明，她想错了。
*
许韵走进楼内，径直到了女厕，她拧开水龙头，霎时间整个厕所都是淅淅沥沥的水声。许韵捧起一把水抹到自己脸上，冰凉的触感蔓延到肌肤，她才觉得心里平复了些，可眼眶却还是红了。
她看着镜子里的自己，与年少并无两样。皮肤白皙，眼睑浅弯，唇角带些翘意，样子温柔缱绻。
而林圆，一双丹凤眼，薄唇白肌，林妹妹的长相。
自己与她，完全是两种人。
也注定着，有些事情，其实不过是徒劳无功。
许韵低下头，凝视着盥洗台片刻，深吸了口气，强行忍住所有猛然迸发出的情绪。
第8章
晚上八点，许韵下班，姜光平像往常一样又一次堵在医院门口。他站在医院的柱子前，上身穿着一件宽袖白衬衫，下身是一条卡其色西装裤，看着十分正式。姜光平的长相和电视剧里的阳光大男孩很像，笑起来的时候就会露出一对洁白的牙齿，看起来和煦明媚。
“许韵。”尽管距离很远，姜光平还是一眼就看见了她。
他叫着，走了过来，满目热情。
田怡刚好就在许韵边上，见姜光平走近，意味不明地对他笑着：“不是吧姜医生，追求的这么热烈？”她说着，抵了抵许韵的肩，玩味道：“我们许韵脸皮薄，你可别闹得整个医院都知道啊。”
许韵：“……”
姜光平呵呵地笑了笑：“多谢田护士提点了，我下回注意点。”
田怡若有所思地扬了下眉：“还有下回啊？”
“……”这位疯狂地在撮合。
姜光平看了许韵一眼，对田怡不好意思地笑道：“田护士你就别调侃我了。”
田怡扬着笑，淡然道：“行，我也不是很想当电灯泡。”她拍了拍许韵的肩：“走了啊，找男朋友去了。”
许韵：“……”
田怡没有男朋友。
如她自己所言，她的男朋友，不知道是在东半球还是西半球还是在妈妈的肚子里呆着呢。
所以，她这句话可以理解为：我已经看不下去你们俩这满屏的狗粮啦，姐姐自己也要踏上找对象的旅途！
许韵一笑，很给面子地顺着她的话接下去：“再见。”
田怡很快就走远，姜光平和许韵并排往前走着，姜广平道：“我听说最近有一家很好吃的日料店，之前小黄，就我那个同事，也去了那。他嘴那么挑的人都说好吃，那味道肯定是不错的。你有空吗，我们一起去？或者说改天？不过这家店周末都休息，如果是改天的话，我想想，最快也要等到……”
不知道姜光平可以一个人唱单口相声唱多久，许韵打断了他的话，抬着头诚意十足：“姜医生，就今天吧。”
姜光平坐到了日料店的位子上，愣愣的样子带着隐约露出的捉摸不透，没有从突如其来的幸福感中回神。
怎么突然就答应了。
他看向许韵，她正专心地在翻看菜单，似是没有注意到自己这里的不对劲。
许韵跟服务员报完自己想吃的菜，一抬头，就看到姜光平一动不动地盯着自己。
她拿过菜单在他面前晃了晃：“姜医生？”
“啊”，姜光平回过神来，“怎么了？”
“……”许韵照旧礼貌地笑着，递给他菜单：“你不点吗？”
“哦，哦。”姜光平接过。
他点了寿司、鳗鱼饭和一些沙拉。
点完，服务员收过菜单，桌子前就只剩下两人，一个默不作声，一个抿着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