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范江江
甄珍心说,老师的话就是圣旨,小孩纪律监察员的身份是彻底坐实了,陈星耀要是知道这个噩耗,说不定想自己掏钱开个幼儿园。
鞠华霜还要去巡店,只待了几分钟就走了。
小店客来客往,小佳待了一会放松下来,教宝库折纸青蛙玩。对小孩说话既耐心又轻柔。
甄珍更生那对父母的气,多好的小姑娘,怎么就生在那样的家庭。
感叹一番,听有人在门外喊她,是柳丽下班路过,过来送账本。店里有门槛,柳丽就不进来了,把账本交给甄珍,“我妈今天包酸菜馅包子,我得赶紧回家吃刚出锅的包子去。”
小佳听到声音,停下动作,透过窗户看到柳丽娴熟地转动轮椅,已经走出好长一段距离,速度一点不比健全的人用双腿走路慢。听她刚才讲话,声音轻快又愉悦。原来也有人跟她一样惨,但却又那么快乐。
李淑珍跟她的朋友,退休医生彭英准时过来,医大医院是个教学医院,彭英不但是精神心理科的大夫,还是医科大学心理系的教授。
见两个孩子紧张,笑了笑,“忙了一天,我都饿了,你们饿不饿?闻这味道就知道饭菜有多香,咱们先吃饭,边吃边聊好不好?”
孩子能说出弑杀父母的话,可见心里创伤有多重,彭英精力充沛,听李淑珍说了小佳的事,主动要求帮忙。今天吃顿饭,可以先评估一下,后续要是需要辅导,可以继续跟进,把小佳列为即将成立的心理咨询室的第一个服务对象。
饭菜甄珍已经准备好了,思密达大娘上回临走时说要来吃鱼,今天的饭菜就以鱼为主。金鲳肉膛厚实怎么煎都不散,改斜刀,热锅热油煎得两面金黄,生姜切片,点绍酒焖鱼,鱼肉新鲜,加少量的酱油和盐就够了,开锅放凉水泡过的地瓜粉,慢煮十分钟起锅。
好事成双,甄珍还蒸了条兴凯湖大白鱼,长江有三鲜,北方的边塞有三珍,兴凯湖大白鱼,乌苏里江大马哈鱼、绥芬河滩头鱼。
能被归为三珍,可见大白鱼的特别,鱼肉珍贵,清蒸最能体现其美味,入蒸笼大火猛蒸,用火让一条鱼涅槃。
炒个回锅肉,快手弄两个素炒,再来个辣辣的毛血旺,很快上齐,甄珍还要忙乎晚上这顿,给他们留了包间,让四人进包间边吃边聊。
彭英忙了一天,真饿了,闻了闻扑鼻的饭菜香,对李淑珍说:“你未来儿媳妇这手厨艺确实不简单。”
照顾人照顾习惯了,彭英吃之前先用公筷给小佳夹了一块鱼肉,“鲳鱼吃下巴,这块肉最肥厚,不信你尝尝。”也给张楠夹了鱼鳍边的肉,“这地方的也好吃。”
李淑珍给两个孩子分别盛了一碗毛血旺。
自长大记事从来没有人给她夹过菜,小佳冰封的心被温暖了一下,原先的防备慢慢消散,也有了点心情品尝美食,吃了碟子里的鲳鱼下巴,立即被征服,她从来没有吃过这么好吃的鱼。鱼肉不柴、不散、不腥,唯有鲜,是那种极度的鲜美。
“大白鱼果然名不虚传,能吃出蟹腿的味,你们尝尝。”彭英最先品尝的是清蒸大白鱼。
大白鱼鱼肉洁白细腻,淡水鱼竟然有海鲜的蟹味,不能不说造化的神奇。
吃了一会,朴婶和赵姨端着自家的豆面打糕和拌八宝菜过来给加菜,“我们厨艺没甄珍好,给你们添个主食和拌菜吃吃。”没打扰几人吃饭,朴婶慈爱地摸摸小佳的脑袋,“多吃饭长大个。”长了力气,将来要被打,可以揍回去。
两道鱼都是小猫的出品,除了美味,效果也慢慢显现,小佳觉得心中的恨意都慢慢消融了,原来没有恨的世界让人那么轻松。
当被问到想不想去卫校学习护理时,小佳想了想点头,“每次被打,都是我自己处理伤口,我想我应该挺擅长做护理的,我想去学。”
这回答连做了多年心理咨询的彭英听了都暗暗唏嘘两声。
学霸张楠则皱了皱眉头,“小佳虽然愿意,但她妈不一定会答应,我们都不是她的监护人,她未成年也做不了自己的主。”
法律就是这样,父母哪怕都是混蛋,孩子的监护权还被牢牢掐在他们手里,道德和法定资格就是他们套在孩子头上的枷锁。
“这个我们大人来想办法,小孩子不用操心。”李淑珍说。
这两位阿姨笃定的态度,让小佳想去相信,小姑娘站起身给两人鞠了一躬,郑重地道了声谢谢,困境让她的思想比同龄人成熟,“你们的帮助我没法拒绝,我也不想拒绝,现在我没能力报答你们,但我会牢牢记住的,将来有能力一定还。”
李淑珍喜欢女孩,对小姑娘说话语气也更温和,“孩子,等长大了命运就握在你自己的手上,再不用听任何人的摆布。”
“嗯。”
商量完细节,两个孩子出了大渔,张楠紧了紧棉袄的领口问小佳,“你冷不冷?”
小佳摇头,“不冷,很暖和。”心暖了,身体就不冷了。
彭英回去的路上也跟李淑珍说:“赠人玫瑰手有余香,今晚心情格外好,我们俩那个咨询室得早点弄起来。”
“好。”
劝说小佳妈妈同意她念卫校由老宋所长亲自出马,以他那个缺德本家宋明的减罪量刑情节为诱饵,骗小佳妈妈签了字。
“对分不清是非的人不用讲诚信,学校有宿舍,孩子要是不想回来就可以不回来,她妈要是作妖,咱再多经管着点。”老所长说。
大人们在帮助弱小,小人儿们在继续学习生理卫生课,外面寒风凛冽,教室里暖暖和和,温暖的环境里,有三个小人儿溜号了。
胖妞孟青青左右看看,贼头贼脑地跟两位好朋友嘚瑟,“我还知道一个卫生知识。”
莫子琪今天发卡上别的是大红色带白色波点的蝴蝶结,跟她的上衣是同一款布料,眨着大眼,细声细气地问:“是什么呀青青?”
“我知道来例假。”
宝库探过卷毛脑袋,好奇问,“来例假?是来人了吗?”
“来例假来的不是人,总之……是一件很厉害的事情。”孟青青自信道。没告诉两个好朋友,她偷听妈妈说来例假了,要买卫生巾。追问时被一句小孩子不需要知道那么多草草打发。
宝库撅撅小嘴,不告诉我,我可以问老师。
课间休息的时候,小孩果然跑去问梅梅老师,“老师,来例假是什么?不是家里来客人了吗?”
梅梅老师:“……”
小孩你想上天啊!苍天啊,大地啊,哪位天使姐姐好心告诉她该怎么回答这个问题。
园长曾经说过,对于小朋友们的好奇心要适度地满足,梅梅老师头疼地想了又想,回答宝库,“来例假是下半身流血了。”这样够适度吧?
流血好吓人,小孩怕疼怕流血,兴趣瞬间破灭,转身跑去跟小朋友们一起做游戏。梅梅老师松了一口气。
……
老陈这两天很忙,省城地产圈也因为这次股灾损失惨重,说地产圈有些不准确,应该说,他认识的有钱人里,一半以上都亏了钱。
钱没了,人还在,你说闹心不闹心。
老陈这两天电话被打爆了,不管以前关系铁不铁,张口就借一百万。
倒霉的老陈在电话里哭穷把嗓子都给说哑了,关系好的不提也得帮一帮,点头之交的那种想借钱没门,挣钱不想着我,没钱跑来借,当我是提款机啊。
不但不借,奸商老陈还趁机接手了两栋甩卖的物业。更让他高兴的是,他的老对手王宏天这次也赔进去三百万,活该!
周六老陈接到个老朋友的求救电话,手里没有资金周转,名下有个独栋物业问老陈感不感兴趣?
收购需要资金,老陈因为最近频频出手,手里资金也没剩多少,朋友在他刚创业那会曾经帮过他,不帮说不过去,不过那物业的位置还真不差,离他办公大楼不选远,也是市中心的位置,一共八层,上面是分割出去的办公楼,底下有个两层的饭店。
饭店原先是朋友亲自经营的高档中餐,不怎么挣钱,这次一起都卖给他。
老陈灵光一闪,突然有了个主意,儿媳妇甄珍,老婆已经认可了,虽然已经认识一年了,但名分才正式定下来,他们老陈家殷殷期盼多年的儿媳妇,怎么也得送个像样的见面礼。
送儿媳妇一栋楼,够不够体面?
放下电话,立即开车过去看现场。朋友老佘的大楼在十三纬路上,自古就是省城高档餐饮集散地,门脸很敞亮,临街那面有三十米宽,进深也有三十米,饭店营业面积将近两千平米,装修是今年股市还挣钱那会换的,拿过来稍稍改动一下就能营业了。
都是朋友,老陈没想趁火打劫,给了一个很合理的收购价,老佘感激涕零。
但还没彻底拍板,老陈想先瞒着儿子和儿媳,带宝库来看看。自从找宝之后,宝库在老陈心中就是金童,带神秘光环那种。
结婚有用小孩压喜床的传统,带宝库这个小金童来踩个楼,以后的生意肯定红火。
第二天,老陈接宝库去踩楼。
今天天气阴沉沉的,倒不怎么冷,有经验的都知道,这是要下雪的前奏。搁往常,到这会省城至少要下三回雪了,今年天干,一场雪都没下。早不下,晚不下,赶着他带着宝库去踩楼的时候下。
老陈看了眼身旁又穿得花里胡哨化身胖胖的毒蘑菇的宝库,“雪主财,我们的饭店将要有个开门红。”
宝库喜欢坐车,穿得靓,心情也靓,使劲点头,当应声虫,“开门红。”
大饭店金碧辉煌,大理石铺底,金黄色的壁纸包墙,特别的豪横,听说这个饭店将来是姐姐的,宝库恨不得在里面打滚,很称职地完成了踩楼娃娃的职责。
宝库看好了,老陈给老佘拨电话,“说定了,明天签合同。”
耽误了一个小时,外面果然下起了雨夹雪,雨夹雪下得急,地上又湿又滑,车刚启动还没拐上主路,就见一个老大爷摔倒在马路牙子上。
老陈心善,把车停下,下车去扶老大爷。老头有点胖,扶了半天没把人扶起来,差点把他拽倒在地上。
上车就把夹克脱了,今天踩楼,老陈里面穿了件老婆给买的大红羊绒衫。高级羊绒衫有个毛病,用的是天然植物染料,特别爱掉色。
雨夹雪下得又急又密,羊绒衫很快湿了大半,掉的色把弯腰扶人的老陈的卡其色裤子都染红了。
某个小孩出息了,自学了按车窗,脆脆的小声整条街的人都能听见,“思密达大爷,你来例假啦,你好厉害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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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95章 重庆火锅
不知道是不是错觉, 老陈感觉整条十三纬路都安静了一瞬。不远处一对打着雨伞低头走路的小情侣停下脚步,把雨伞撇开,朝他的方向快速走过来。
老陈用强大的意志力顶住了胖胖的毒蘑菇对他的语言攻击, 没有羞愧地遁走,也没有尴尬得抠脚摔倒……
就他这大体格,要是倒了,学雷锋就变成赔钱学雷锋了。
有几滴从羊绒衫上流下来的红色雪水滴在身下老大爷的脸上,老头虽然此刻很狼狈, 精神头可足了,看他的眼神带着怜悯,“大侄子啊,给人开车是不是一个月挣不来几个钱?不该省的还是不要省, 劣质染料对身体伤害可大了, 你要是没钱买好毛衣,大爷有退休金,大爷借你。”
老陈:“……”
两个小情侣跑到近前, 一起帮忙把老大爷扶了起来,还好, 大爷穿得多, 没伤到骨头, 老头就住在前面两个路口远的临街住宅楼, 小情侣顺路,一人扶一边,扶着老头慢慢往家走。
见那年轻女孩临走之前还偷偷看了眼他的红屁股,老陈顶着堪比防水砖厚度的脸皮装傻,“刚那小孩喊啥?谁是思密达大爷?”
思密达大爷当然是宝库眼里下半身流血的倒霉陈大爷。见老陈往回走,小孩带着小红帽的圆脑袋从车窗缝挤出来, 大声关心,“思密达大爷,流血可疼了,我给你呼呼,呼呼就不疼了。”
我被你整得脑壳疼,呼也没用。
老陈从后背箱翻出一个大塑料袋,垫在司机座椅上,把身上的罪魁祸首羊绒衫也脱了,转头对身旁的毒蘑菇说,“宝库啊,你别看陈大爷长得像大婶,但大爷是个货真价实的老爷们,例假这玩意真来不了。”
为了自己以后少出点洋相,老陈充当了一把生理卫生老师,给宝库详细讲解了女性的生理循环周期问题,“大猩猩、牛、马、骆驼都会来例假,但是跟人一样只有母的才有,这个知识点你要记住了……你孩子这成天不是避孕套就是例假,以后学医得了,当妇科大夫,妥妥的。”
没听见小孩回应,转头一看,也不知道是刚才在大楼里蹦跶累了,还是他讲解的例假知识太枯燥,小孩已经歪在座椅上睡着了。
才听一个知识点就秒睡,看来当妇科大夫够呛。
回家换了身衣服,老陈开车带宝库回到大渔,送楼的事已经跟老婆说了,老婆没意见。
他不想继续瞒着,对甄珍说:“十三纬路有个顺达大厦,我准备送给你当礼物,楼有点小,加上地下面积,建面一共也就一万,你先收着,等以后房地产放开,大爷寻摸个好地角,再盖个气派的大楼送给你。”
送个楼跟送个模型似的,甄珍一开始还没反应过来,等反应过来,连连摆手拒绝,“陈大爷,太贵重了,我不要。”
“贵重啥?陈大爷穷得就剩楼了,不送楼送啥?”老陈没说错,最近手里资金都拿去盘物业了,手里别的不多,就固定资产多。
“爸,你怎么学我说话?”穷得就剩钱的小陈从二楼客厅走了出来。
欸?这小子车停哪了?走着来的?还以为他又在单位加班,老陈目光在甄珍和儿子脸上转了又转,难道登堂入室了?!
儿子好样的,下一步得抓紧给孙子准备大楼。
甄珍一看老陈八卦的眼神和喜不自胜的神情,就知道他想歪了,赶紧解释:“陈星耀昨天一晚上没睡,吃完早饭我让他上楼上沙发眯一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