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张不一
小黑又一次地撞翻了一张茶几后,再次仰起了前蹄,发出了一阵狂暴的嘶鸣。
陈知予早已精疲力尽,这次她直接被小黑从马背上甩了下去,重重地摔在了小黑的马蹄之下,浑身剧痛眼前发黑,久久不能起身。
只要小黑的马蹄砸下,她的脑袋就会开花。
就在这时,一个人忽然冲了过来,毫不犹豫地扑在了她的身上,用自己的身体作为盾牌,将她紧紧地护在了身下。
他的身上带着一幅淡淡的香味。
熟悉,又好闻。
陈知予即便不看他的脸,也知道了他是谁。
季疏白。
那一刻她惶恐到了极点,伸出双手死死地捂住了他的后脑,躺在地上声嘶力竭地大喊:“小黑,不要!”
她这声呐喊几乎是发自灵魂,小黑感知到了什么,巨大的马身忽然一僵,本应径直砸下的马蹄忽然换了个方向,朝着另外一侧落了下去。
脆弱的木地板瞬间被砸出来了两个黑洞。
但小黑也只是清醒了那么一瞬而已,下一瞬,它就疯癫不已地朝着另外一个方向狂奔而去。
陈知予长长地舒了口气。
和季疏白一同从地上坐起来后,她一边快速起身一边诧异询问:“你怎么来了?”
季疏白也从地上站了起来,黑色的呢子大衣上占满了木屑与灰尘,面色铁青地盯着她,几乎咬牙切齿:“捉奸。”
陈知予:“……”
就他妈离谱!
但她现在压根没时间跟他解释那么多,匆忙寻找小黑的身影。
很快,她就看到了正在朝着赛道疯狂奔驰的小黑,在小黑身前不远处,站着一个身穿黑色赛马服的小女孩。
小女孩穿着白色紧身裤,脚踩黑色长统靴,头顶上还戴着一顶黑色的安全帽。
她才六七岁大的模样。
陈知予的心头一紧,她已经预感到了什么。
这时,追来的格桑朝着她大喊了一声:“师姐,小黑已经疯了,放它走吧!”
陈知予的心脏开始抽搐,剧烈的疼痛从心口传来。
她明白格桑的意思。
与其让它浑浑噩噩的活着,或者死在他人的猎//枪下,不如让她亲手送走它,让它以一种千里马该有的姿态死在赛场上。
陈知予深深地吸了一口气,强压下内心的剧痛,捡起了掉落在地上的长弓,快步朝着场外跑了过去,拔出了那支插在地上的箭,拉弓搭箭,对准了小黑,嘶吼一声:“小黑!”
这声嘶吼,又是发自灵魂。
小黑听到了召唤,在即将撞到那个小女孩的前一刻停下了奔驰,继而转身,朝着陈知予奔驰而来。
它的那双眼睛再次变得漆黑明亮。
陈知予从它的眼神中读出了感激与解脱。
它是一匹千里马,拥有世界上最桀骜不驯的灵魂,它向往着奔驰,向往着赛场,向往着自由。
但就是这样一匹千里马,却在动物园中被关了十年,今生再也无法上赛场。
死亡对它而言,才是最好的解脱。
陈知予红了眼圈,双手在止不住的发颤。
她迟迟无法放出这一箭。
小黑在即将冲到她面前的时候,再次高高扬起了前蹄,她闭上了眼睛,对着迎面而来的小黑,放出了这一箭。
长箭不偏不倚地刺入了小黑的心脏。
高头大马,轰然倒地,荡起了阵阵尘灰。
陈知予睁开了眼睛,却什么都看不清,也什么都听不见,世界像是被摁下了暂停键。
在小黑离去的那一刻,她的灵魂也被割裂了,十八岁之前的那个陈家姑娘,彻底死了,跟随着小黑一同,去了他们该去的地方。
深深地吸了一口气,她转身,面无表情地看向了傅云潭:“你满意了?”她的语气冰冷至极,带着极大的恨意。
傅云潭从未料想过会发生这种情况,呆若木鸡地望着小黑的尸体,内心惶恐,又绝望。
他明白,十年前的那个陈家姑娘,再也回不来了。
后来,他不知所措地看着她,双唇颤抖,欲言又止多次,最终却什么都说不出来。
陈知予收回了自己的目光,愤然扔下了手中的长弓,没再多看他一眼,头也不回地走向了季疏白。
到了他面前后,她语气平淡、言简意赅地对他说了两个字:“走吧。”
她没有再去看小黑的尸体,因为那只是一具躯壳而已,真正的小黑,已经以一匹千里马该有的姿态奔向了自由的长生天。
其实她很想哭,心头难受的像是压了一块千斤巨石,但是却哭不出来,一滴眼泪都留不出来。
她的情绪平静到令自己都感到诧异。
季疏白垂眸看着她,轻叹了口气,无奈又心疼地把这个混蛋揽入了怀中,一手抱着她的后腰,一手覆在了她的脑后,让她的脸贴向自己的胸膛,柔声道:“想哭就哭吧,没人笑话你,你比谁都有资格哭。”顿了下语气,他又以一种起誓的坚定口吻对她说道:“我会,一直陪着你。”
他的这句话就像是一剂猛药,陈知予的情绪在瞬间决了堤,在心头积压了十年的委屈与心酸如火山爆发般喷涌而出。
她不由自主地抱紧了季疏白,开始在他怀中嚎啕大哭。
作者有话要说: 红毯女星陈孔雀再也不喜欢开屏炫耀美丽了,也永远的失去了自己心爱的骏马,但幸运的是,她遇到了治愈自己一生的小白。
第45章
许久都没有这么酣畅淋漓地哭过了, 她好像又变回了一个被人捧在手心的小女孩,不用吞咽痛苦,不用忍受委屈, 也不用逼着自己坚强, 因为有人替她遮风挡雨, 对她包容万分,所以她不需要伪装,只需要做自己就好。
等陈知予结束哭泣的时候, 季疏白胸前的衣襟几乎都湿透了。
看着她又红又肿的眼眶, 季疏白叹了口气,抬手给她擦了擦眼泪, 温声询问:“还难受么?”
陈知予吸了吸鼻子, 轻轻摇了摇头。
其实,还是有些难受,虽然小黑获得了自由, 但也永远地离开了她, 还是她亲手送走了它。
她与小黑之间有着灵魂的羁绊,小黑的离去也带走了她的部分灵魂。
往后余生,她都不会再骑马了, 也不会再拿起长弓。
等赛马场的人处理完小黑的尸体后,她和季疏白一同离开了赛马场,自始自终,她没再多看傅云潭一眼。
后来,格桑开着车,带着他们两个去了师父家。
格桑的车,是一辆四人座的本田轿车,停在赛马场前的停车场内。
上车之前, 陈知予抢先季疏白一步拉开了后座的车门,带着一副讨好的嘴脸,柔声细语地对季疏白说道:“快上车吧,外面冷。”
虽然她的眼眶和鼻尖依旧是红通通的,但这并不影响她的狗腿子表现。
因为她能清楚的感觉到季疏白的情绪变了。
刚才在赛马场,他将痛哭流涕的她抱在怀中乖哄的时候,是一副柔情似水的模样。
但是现在,冷若冰霜,看样子是要秋后算账,可谓是相当的一码归一码,丝毫不因为她痛失了自己的爱马而饶恕她私会傅云潭的行为。
哎,真是铁面无私季主任,一点也不知道通融。
陈知予虽然很无奈,但是吧,忍辱负重、随机应变、溜须拍马、察言观色,是一位成年人所必备的基本素养,所以,她不得不向现实低头。
然而季疏白压根就没搭理她,甚至都没给她一个眼神,收回了准备去拉车门的手,一言不发地上了车。
虽然师妹还在身边,但陈知予丝毫没有流露出尴尬的情绪,笑呵呵地对着自己师妹说了句:“我也坐后面,坐前面我晕车。”说完,她就窜进了车里,迅速关上了车门,然后一下子就窜到了季疏白的身边,一把抱住了他的胳膊,开始哄人,“宝贝儿别生气,宝贝儿你听我解释,都是误会,宝贝儿你不要胡思乱想,我最爱的是你呀宝贝儿!”
一口一个“宝贝儿”地喊着,并且喊得相当温柔亲切,喊完之后,还扬起下巴在季疏白的脸上亲了一下。
她以为格桑看不见,但却没发现,这车是新买的,还没来得及贴窗膜。
格桑曲珍站在车外,将自己师姐的举动看的清清楚楚,顿时目瞪口呆了起来。
她发现,师姐变了,变得卑微了,十年前的那个红毯女星陈孔雀高傲极了,绝对不会这么低声下气地去哄男人。
看来,这个男人,不简单呀,是个厉害人物,把陈孔雀拿捏的死死的!
然而季疏白根本就没搭理陈知予,甚至连眉头都没蹙一下,薄唇紧紧地抿着,面无表情地别过了自己的脸,神色冷冷地看向了窗外。
陈知予又急又无奈,只好开始哀求:“宝贝儿,求你了,一会儿在师父面前给我留个面子,有什么事咱们回家再说好不好?”
季疏白咬了咬牙,回头看着陈知予,气不打一出来。
他真是低估了这个混蛋。
深深地吸了一口气,他忍无可忍地质问:“所以,你的面子比我还重要?”
陈知予:“……”
瞧瞧你这话说得,好像我多渣一样,我不就是让你忍辱负重一下么?很委屈么?
再说了,这有什么好委屈的?我不是都说了回家再解决么?
哎,小心眼的男人。
但她也不敢直接反驳季疏白的话,毕竟,她现在是理亏的一方,为了等会儿不在师父师娘师妹师弟面前丢失了自己的英雄气概,她只好再一次地选择了忍辱负重,眼巴巴地看着季疏白,非常卑微地说道:“宝贝儿我知道错了,宝贝儿我一定改,我回家就写检查,写三千字检查!好吗?宝贝儿?”
她的话音刚落,驾驶室的车门就被拉开了。
陈知予见状赶紧松开了季疏白的胳膊,坐得端正笔直,还双臂抱怀,一副气定神闲、高贵傲娇的模样,就好像刚才那个口口声声地保证自己回家后一定会写检查的人不是她一样。
季疏白面色铁青地看了她一眼,再次咬了咬牙。
今晚回家,他一定要把这个混蛋,收拾老实!
格桑曲珍默默地上了车,也没拆穿她师姐,关上车门后,她一边系安全带一边假装自己什么都不知道的样子询问:“师姐,你们俩什么关系呀?”
还不等陈知予开口,季疏白就冷冷道:“没关系。”
陈知予:“……”
好家伙,还使起小性子了。
恃宠而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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