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瑾余
没人认为江显是真正喜欢裴月神,就连江显自己都是这么认为,至于为什么突然说出“未婚妻”这三个字,只是突然感兴趣,就顺口而出。
而他发觉,如果未来是和裴月神结婚,他并不是很讨厌,如果每天回到家可以得到裴月神和从前一样的温柔体贴,他竟然觉得有点向往。
他没有做错,这本来就应该属于他,裴月神的一切都应该是她的才对,江显几乎瞬间就决定,他要娶裴月神,要让梁戎永永远都得不到她,要把裴月神困在他周围的方寸之地,永世只能看到他而已。
纵使裴月神知道江显不按常理出牌,在听到他说出未婚妻三个字之后也有些惊讶,她再次觉得嘲讽,从前自己求之不得的身份,现在不要了他居然贴着送给她,不管是真心还是假意,这是江显第一次在众人面前承认和她的关系。
梁戎静默的立在那里,看裴月神的眼神格外深沉,不知在想些什么。
谁都觉得他看起来太过镇定,唯有了解梁戎的范业才知道他的紧绷和低沉的气压。
梁戎只是发觉自己竟然没有任何立场把她从江显身边拉过来,他从前也会看网上报道,知道裴月神曾经多么喜欢江显,是否这一刻是她等待许久的呢?他不确定应不应该破坏。
但是有一点他的认同和江显一致,梁戎看向富家女:“跟她道歉。”
从刚才开始,富家女和她家人就一直在给她暗示,不管裴月神最后是梁戎还是江显的人,都不是他们可以随便欺负的,如果她注定要回到这个圈子,低头不见抬头见,还是不要撕破脸皮的好,不管是承越或鹤江,他们都想有生意上的往来跟合作。
富家女面对裴月神戏谑的眼神,屈辱到想要拔腿离开,可也清楚她如果不道歉的话是绝对走不出这里。
但是凭什么!凭什么要她道歉?
裴月神明明就是个破落户,明明就配不上出入这么高档的宴会!难道就因为有两个男人爱她,她就要屈服?
裴月神当然也能看出她的不服气,她虽然很想看叶佳忍气吞声给她低头的模样,但并不希望是因为江显或者梁戎。
“不必了,嘴里给我道歉,心里指不定怎么诅咒我呢。”
裴月神看向叶佳父亲:“你们家人前一套背后一套的功夫我以前总听人说,那时候还有点不信,今天算是领教了。裴家没有破产的时候,你女儿什么都喜欢学我,我落魄后又瞧不起我,可真是两幅面孔。”
“你呢也真不愧是叶佳的父亲,刚刚江显和梁戎都不在的时候,是不是准备带上一家老小给我好看?现在江显和梁戎都好像要护着我了,你又立刻放下老脸让女儿给我道歉,真是老阴阳人了。”
叶家众人脸色铁青,围观群众忍俊不禁,表情都很精彩。
叶佳哪受得了这种气,想对裴月神动手,梁戎和江显都朝她扫过去一眼,凛冽的目光叫她望而生畏,她只好弱弱的缩回去。
裴月神瞧不起她这窝囊样,如果她谁也不怕的冲上来,她还愿意跟她继续耗下去,这样就太没意思了。
她啧啧两声,看向墙上的钟表,快十二点了,也就意味着她和江显的交易即将结束。
裴月神兴致缺缺的端起杯酒转身走远,高脚杯里的红色液体与她冷色调的白皮肤相映,有种冷漠的美感。
闹剧结束,周围的人又开始新一轮的筹光交错,好像刚才的插曲不存在,只是时不时交换的目光和朝裴月神看过来的眼神都透露出,今夜的焦点不知不觉变成了她,这位新晋江家太太。
裴月神走到卡座又给自己倒杯酒,眉眼带着浅浅的笑,看起来心情不错。
江显晃着手上的酒,目光始终看着裴月神,他知道梁戎也在看她,看又怎样?有的人只能远观。
他的目光转向杯中的红酒,艳得像血般引人向往,他仰头喝完。
烈酒入喉,灼烫胸腹,真像现在这个裴月神。
他所有所思地轻笑:“我就是喜欢她这样闹点小脾气,让梁总见笑了。”
他完全把梁戎排除在他们之间,语气听起来是这么宠爱,似乎对裴月神用情至深。
梁戎猛然攥住拳头。
他想争,可看到了裴月神的笑容,似乎从江显宣布她是他未婚妻之后,她脸上的笑容就多了。如果这是她等待已久的事,他不忍心破坏。
江显轻抬眼镜,走向裴月神,他当然也发觉了裴月神的心情不错,果然她做这么多都是为了吸引他的注意力,虽然方法幼稚,但是成效很好。
不知道为何,江显的心情也不很好。
梁戎远远的看着他们,江显现在看裴月神的眼神称得温柔,他低声跟她说话,裴月神也没有露出不耐烦。
他心情坏到极点,气压冷得令人不敢接近,有人想让范业引见都被委婉拒绝。
梁戎还在沉沉的盯着裴月神,看着裴月神带笑的眉梢,他忽然有些不明白自己来这里有什么意义,是来见证她成为别人的未婚妻?还是特意来得知她心里还有江显?
他忽然很后悔,从前不应该用所谓的“熟人”和“旧识”骗自己,喜欢就是喜欢,因为喜欢才想对她好,因为喜欢才想纵容她,如果早点对她说,会不会有些不一样?
如果再早点,追溯到小时候,他不要不告而别,留在她身边陪她一起长大,她喜欢的人会不会是他?
范业端过来酒,梁戎忽然接过来仰头喝下,还没等范业尝尝自己的那一杯是什么味道,又被梁戎拿过去一口吞下。
他看出来点借酒浇愁的意思。
也是,这么多年梁戎都特别低调,不出入这个圈子就是因为太麻烦,到时候所有人都知道他的真实身份,他平静的生活会被打扰,可是因为裴月神,他来了。
因为什么而来,朋友多年,范业当然知道梁戎喜欢裴月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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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为什么说我是未婚妻?”裴月神笑着问江显,大概是因为喝了好些酒的原因,她有那么点醉,眼角风情潋滟,动人心弦。
江显从未见过她这样,若有所思地看着她。
以前他从来没有想过结婚的事,和一个女人同床共枕分享生活,他噬之以鼻不以为然,但如果他未来的妻子是裴月神,他忽然觉得都可以接受,一切都是那么理所当然。
她会成为好妻子,好母亲,江显忽然生出几分从未有过的迫切和喜悦。
他把她手里的酒杯拿出来推远:“这不是你一直想要的吗?慢慢来,我都会给你。”
裴月神笑了笑,似乎也沉浸在会嫁给他的喜悦中:“是啊,嫁给你是再好不过的事,从认识你之后我就梦想有那样一天,我会继续全身心的爱着你,眼里是你,心里也是你,为你鞠躬尽瘁,付出所有,也许我们还会有个孩子,他会很高兴有你这样的父亲,就是不知道你会不会喜欢他。”
裴月神略有失神的自言自语着,目光落寞缠绵地看向他的眼睛,像是要寻求一个答案,但因为想知道又害怕知道,所以她逃避地转开视线。
“瞧我,总是改不了这个脾气,总是你给点好处就灿烂,谁知道你是不是又在骗我呢?”
在她偏头的那一刹那,江显仿佛看到她眼眶里氤氲的水雾,都被她状似不经意的拭去。
他实在不是一个容易心软的人,过去这么多年他利用裴月神的时候不曾有过一丝心软,把裴家搞破产的时候不曾有过,她父母去世给他发求助信息的时候也不曾有过。
江显确信自己铁石心肠,倒也觉得无所谓,这世上早就没有任何事值得他多上心,可为什么现在的裴月神会突然不一样了?
她只是简单的陈述和他的未来,害怕自己生的孩子不得他喜欢,也害怕他会再次改变,她有那么点患得患失,可却竭力隐藏着,甚至都没有让他看到那滴眼泪,江显却头一次感觉自己的心被什么紧紧攥住又撕开,血淋淋的流着血,疼到了每个毛孔。
是心疼么?
他用呼吸悄然调整自己的不适,让自己看起来仍旧那么平静,虽然决定娶她,但绝不会让她拿捏住什么,他们之间,他得是掌控的一方。
江显把裴月神的手拿过来握在手心,美人大概是无处不美的,就连手指也纤长漂亮,江显把玩着她指甲盖:“我不喜欢你这怨天尤人的模样,我说会给你,就会给你。”
他喜欢这种状态,一种裴月神爱着他,而他居高临下的状态。
裴月神没有答话,笑盈盈的看着他,江显总觉得她没有在看自己,转头顺着她目光看去,看到墙上巨大的欧式钟表。
到十二点时,钟声准时敲响,同时,裴月神冷漠的声音传来:“时间到了。”
什么意思?
手中那只手冷淡的抽出去,江显看着裴月神的表情一瞬间从黯然神伤变成冷艳淡漠。
她抽出桌上餐巾纸擦擦手,抬起高脚杯,用汤匙轻敲杯子,宴会上其他人被她吸引。
梁戎目睹完她和江显的一系列“甜蜜”之后正准备离开,就听到裴月神的声音。
“各位,辟个谣。”
梁戎步伐微顿,但也没有转过身。
裴月神看着他背影挑起眉,面带最无懈可击的微笑,神态从容不迫:“大家应该都听过,我在开虚拟杂货铺,今天我会出现在这里也是因为江显点了杂货铺的订单,大概他人品已经劣质得找不到女伴,又或者离开我之后,身边的女人一个不如一个,所以让我陪同。”
“我事先并不知道他会突然宣布我是他未婚妻,实在让人惊讶,这种不美妙的误会是一定得解释清楚的,以免影响我的桃花运。”
她红唇微勾,美得艳光四射,像个出世的女妖,漫不经心的看着江显一点一点阴沉下去的眼睛,轻轻叹气笑道:“我要郑重其事的对江总说,请你不要自作多情,我不喜欢你,更不想嫁给你。”
几乎是全场寂静,没有人不震惊的看着裴月神,她在说什么?她竟然说不想嫁给江显,还让他别自作多情。
那可是江显啊,就算有梁戎的存在,也是阳城数一数二的年轻富豪,是明星富家女网红抢破头想勾搭更想嫁的人,如果裴月神嫁给他,那么裴家破不破产都无所谓,她会是江家太太,没人敢欺负,也没有人欺负得起。
可是她现在竟然在大庭广众,在这样名流众多的地方毁掉江显的面子,把他的尊严放在脚下践踏,她是真的蠢笨无知,还是无所畏惧?
难道真以为梁戎会为了她跟江显作对吗?太天真了!有时候男人比女人自私得多,在这种利益至上的地方,没人会是永远的敌人,假如以后在生意上有合作,梁戎很可能就是第二个江显。
梁戎早就停下步伐回头望着裴月神,眼神深沉得复杂,他现在好像隐约明白,她刚才和江显所谓的“甜蜜”都是她刻意制造的假象。
江显当然也不笨,说来可笑,反应过来的第一瞬间他竟然不是生气,而是觉得遗憾。
原来裴月神刚才跟他描绘的那些婚后生活都是假象,她给他播种下希望,再亲手把这希望连根拔起,甚至怕他春风吹又生,还在他心里浇上滚烫的火油,要把他整个人都烧死。
她就是要他向往又让他失望,让他升到最高点又掉到最低处,她就是在玩弄他。
裴月神说完话最后对他笑了笑,那是个敷衍又嘲讽的笑容:“谢谢江先生光顾小店,满意五星好评噢。”
她放下酒,腰肢细软,踩着高跟鞋错身而过,江显明知道刚才已经被她耍,可还是不甘心,手不听使唤的拉住她。
“你是喜欢我的!”他用两个人才能听见的声音坚定的低哑的说。
裴月神偏头看着他,江显眼镜下的双眸薄淡的垂着。竟然有那么点落魄。
“怎么不敢看我?”
他哑声重复:“你是喜欢我的!”
“真可怜。”裴月神轻叹,用手轻柔的遮住嘴角,像是在讲悄悄话对他说:“刚才我说的那些你很喜欢吧,嫁给你,继续做你全心全意的舔狗,为你生儿育女,承受你的时冷时热,招之即来和挥之即去,你很想这么对我是吗?”
“江显,可能连你自己都不知道,我太了解你了,既然你喜欢听,我就说给你听好了,你应该感谢我啊,我的宗旨就是让客户满意,你已经做了一场美好的白日梦,记得给我好评。”她温柔的用手指擦擦他胸口,清楚感觉到他的紧绷和僵硬。
他在生气,愤怒,又有那么点煎熬,苦涩。
她懂,她都懂,因为她也是那样过来的啊。
裴月神轻笑了声,走向梁戎,梁戎也同样看着她的脸,她从人群中走向自己的步伐那样坚定温柔,笑容甜蜜美好,似乎他就是她的心之所向,光明之所,她的避风港湾。
随着她走近,梁戎的心跳也在加快,强烈到范业侧目看他,轻笑着摇头走远些。
裴月神走近,甜笑着挽住梁戎的手臂,丝毫不掩饰自己对他的亲密。
“谢谢你来接我下班。”
梁戎不动声色,只凝视着,现在他也不能确信到底哪个才是她,她变脸太快,善用温柔伤人,他甚至怀疑自己一头栽进去后会不会被她卖掉。
裴月神才没有管他复杂的眼神和心里在想什么事,她拎着自己裙子往外走,低头打量时微瘪起嘴角:“好漂亮的裙子,被蛋糕弄脏了。”
她语气软糯,像是最天真单纯的姑娘,如果没有刚才那番所作所为的话。
梁戎跟在她身后,无奈的闭上眼叹气,似乎也无所谓了,被卖也就被卖吧,谁让他是输的那一方。
宴会里的人还在惊叹裴月神的变脸之快,她对着江显就是一副“莫挨老娘”的敷衍,对着梁戎就是一副“我是世界上最可爱的仙女请你立刻爱上我”的状态。
他们听到裴月神用撒娇的声音跟梁戎提到裙子,心想梁戎那样的大佬,最多也就是安慰几句。
所以谁都没有料到,那西装革履,卓尔不凡的男人会半跪下去,拿起她被蛋糕弄脏的那片裙角,用自己名贵的西服擦干净,然后把她抱起来走,也没有料到那样一个冷漠得不苟言笑的男人会用哄人的声音对她说:“再买。”
江显眼睁睁看着他们远离这场无聊的宴会,眼睁睁看着裴月神穿着他给买的裙子,被另一个男人光明正大的从身边带走。
江显甚至跟过去几步,也许是疯了,他突然很想看看裴月神的脸,看看她的表情,想知道她是否对自己有不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