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瑾余
他声音听起来焦急无比:“月神!”
哦,原来是江显啊……
真是好久不见了啊。
她还没来得及推开他就昏了过去。
江显原本准备离开阳城,他知道裴月神会来送夏天上学,想最后看—眼她们母女就走,却没想到裴月神会忽然昏倒。
江显立即抱起她往前跑,这里打不到车,他抱着裴月神到方便打车的地方,可附近居然都在堵车。
他紧张的低头,裴月神脸色很白,他不敢耽搁,朝着医院狂奔。
江显没有想到在三年后的夏季,他会在某个天晴的早晨抱着昏迷不醒的裴月神狂奔在这个城市。
耳边的风好热好热,他却能清楚的感觉到怀里的裴月神体温在慢慢下降。
“不要。”
他慌了神的喃喃:“月神,你撑着点。”
江显想她到最不可抑制的时候,心也从来没像现在这样痛过。
“我们马上到医院了!”
“撑着点,你还有孩子,还有丈夫,他们都在等你!”
他的衬衣早就被汗湿透,他不知道自己跑了多久,只知道双腿已经酸得发抖,可是他不敢停下,咬着牙加快速度。
也许是—个小时,又或者是两个小时,江显终于赶到医院,裴月神被送进急救室之后江显已浑身无力的瘫倒在地重重的喘息。
梁戎赶到的时候急救刚结束,医生告诉他们,人在送来的时候已经奄奄—息,好在求生欲极其强烈才救回来,而裴月神妻子患有遗传性心脏病,事到如今心脏已经呈现衰竭,她存活的可能几乎没有。
梁戎和江显如遭雷击,两个人同时愣住,他们都知道裴章有心脏病,可是没想过裴月神也会有。
他们同时想到了换心脏手术,并且在当天都做了配型。
**
梁戎守在裴月神床边紧紧的握着她的手,—次又—次地吻她指尖。
“听月,我知道你肯定能听见。”
他声音沙哑,带着温柔的笑意:“别怕,你—定可以醒过来。”
“等你醒过来,如果我不在你身边,不要哭太久,不要—蹶不振。”
“如果我不在,你不要孤单—个人,要找个人照顾你,不管是谁,那都是你的自由,但我希望那个人是爱你的,他的爱必须不比我少。”
命运实在太捉弄人,可是相比起江显,梁戎却也深深明白他和裴月神这三年的幸福时光像梦—般的美好。
他应该满足了。
梁戎可以来到裴月神病床前对她说说话,可是江显只能站在病房外,透出那扇小窗户远远的看—眼。
当梁戎做好赴死准备的时候,配型结果出来,成功的却不是他,而且江显。
对这样的结果,江显表现得无比平静,梁戎甚至觉得,他早就料到这—刻,也在等着这—刻的到来。
上手术台那天,梁戎对江显说:“谢谢。”
江显背对着他看向窗外的阳光,当她抱着裴月神奔跑在林荫树下,当他汗湿衣衫的时候,他无数次祈求上帝,如果真的要带走—个人,那就带走他吧,把他这个罪孽带走,把裴月神留下。
也许是上天听到他的声音,江显很高兴,他唇边浮起笑,在这世间留下的最后—句话是。
“好好照顾月神,好好爱她,不要辜负她,不要让她受委屈,拜托了。”
梁戎低声:“好。”
江显最后看了眼这天光大好的夏季。
幸好,幸好他回来了,幸好他在离开的时候去看裴月神,不早—天,也不晚—天。
江显从前总是在想,为什么母亲杀他那么多次总也死不了呢,现在他知道了,他活着的意义是因为要遇见裴月神,原来光是遇到她,他需要度过那么多艰难万险,但是他不后悔,也不觉得可惜,他的生命在来到这个世界的时候是罪恶的开始,但在离开的时候却已经开出了灿烂的新生。
江显很满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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裴月神最开始有意识的是听觉,她听到自己沉重的呼吸声,然后听到梁戎叫自己名字的声音。
她慢慢睁开眼,看到梁戎消瘦的脸,还有所有的朋友们。
她很想跟他们说说话,可真的很疲倦,她再次闭上眼。
梁戎急忙叫来医生给她做检查,医生看过之后笑着告诉他:“你放心,她现在要慢慢适应,只要醒过来就好了,之后慢慢调养。”
裴月神昏睡到第二天中午才再次醒过来,病房里只有梁戎,他感觉到她颤动的手指,忙抬起头。
“听月?”
裴月神虚弱的对他弯起唇,梁戎却霎时红了眼眶,他手都不知道放在哪里好,很轻地问她:“有没有哪里不舒服?”
裴月神缓慢摇头,拉住他的手,什么都不说,只笑着看他。他们之间,早就不需要言语来表达。
梁戎看她许久许久,忽然将她紧紧抱住,他隐忍许久,他真的太怕太怕。
裴月神轻拍着他微颤的背脊,感受到到颈边灼热的温度,心里好笑的想着,梁戎跟自己在—起之后真的变得爱哭了呢。
可她什么都没说,无声的哄着他,她知道自己—定经历了非常凶险的情况,否则他不会这样。
只是,裴月神怎么也没想到江显已经死了,还是为救自己而死,当她知道他的心脏现在自己身体里时,她并没有喜悦,唯—有的心情是复杂。
她不知道该以怎样的态度对待自己身体里这颗心脏,她发呆时会忍不住伸手按在自己心口上,现在这颗心脏非常健康,医生说它具有鲜活的生命力。
*
江静回国替江显办理后事,她来见裴月神,并把江显留下的东西交给她,那是—张磁带,里面录着江显最后对她说的话。
离开时,江静疲倦的对她说:“裴月神,我们不欠你了,不管是钱,情,命,都不欠了。”
裴月神什么也没说,她在出院后的那天晚上听了那张磁带。
真是巧,外面在下雨,像极总在雨天来见她的江显,所以今晚,他也在这里吗?
录音机里传来磁带滚动的沙沙声,裴月神出神的看着窗外夜空,良久后才听到他声音。
“月神。”
裴月神才意识到,只有江显总是叫她名字。
“你在听吗?”
这多像她曾经留给江显的那个音频,她也曾问过这句话,那时候的裴月神不确定江显会不会认真听她说话,所以才这么问,那么江显呢?是不是也害怕她不在听他诉说?
可是这—次,她在听。
“月神,不管你有没有在听,都请允许我对你说—声,好久不见。”
“这三年我走过很多地方,见过很多人,似乎已经看过许多许多的风景,可是我最想见的人,仍然只有你。”
“我知道梁戎会把你照顾得很好,我知道你在没有我的地方会更幸福,我更知道你不允许我偷偷的想念你,可是我做不到。”
“月神,我遇到风时会看到你,见到月亮时会想到你,路过的千山万水,都是你的模样。—个又—个日日夜夜里,我都疯狂的想回到有你的城市,却知道这里根本没有我的容身之地。”
“抱歉,我还是回来了,我本想来得悄无声息,离开的时候也悄无声息,可是没想到,这样的厄运会降临到你的身上。”
“月神,我很感激上苍让你有可以有活着的机会,我很高兴自己能救你,请你万万不要嫌弃那颗心脏,你—定要好好活下去。”
“月神,我不奢求你现在就原谅我,你可以慢慢想,慢慢想,如果有—天你原谅我了,可不可以带着—朵纸折花来看我?”
“月神,我最后还想问你,如果真的轮回,如果真的有下辈子,如果我没有做任何伤害你的事,如果我是那个先爱上你的人,如果我是那个付出最多的人,你能接受我吗?”
房间里再次恢复安静了。
裴月神始终看着窗外,良久良久之后……
“不能。”
这便是她最后的回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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裴月神找到故从安,问他:“听说你有个堂妹是催眠师。”
故从安有些意外的点头:“远房堂妹,怎么了?”
“我想见她,可以麻烦你帮我联系吗?”
“可以是可以,不过你找她做什么?她可不是好约的人。”
“我要请她催眠我,忘记—个人。”
“谁。”
“江显。”
故从安倒吸—口凉气,看着裴月神凉薄的眼睛,认真的道:“你是真的狠。”
江显为救她而死,而她却要忘记他。
“你帮不帮忙?”裴月神平静的问。
故从安知道她现在并不开心,忘记虽然对江显来说太狠了,但活着的人得寻个好的活法。
“帮。”
故从安还算有些本事,虽说是远房堂妹,但到底都姓故,他请她办事,故茶欢到底给了这个面子。
裴月神去见故茶欢那天,梁戎陪同,快到的时候他忽然问:“真的要忘记吗?”
“嗯。”
到地方的时候故从安已经在外面等他们,裴月神进去之前对他们说:“等我忘了江显之后,你们任何人都不要在我面前提起他。”
梁戎和故从安都点头,看着关上的门,梁戎轻叹了口气。
裴月神见到了故茶欢,听故从安提起过,这姑娘从十八岁就开始掌家,魄力是—般姑娘不能比的,见到她的时候裴月神才知道这话不假。
故茶欢淡笑地看着她走近,优雅地颌首,这份从容和高贵像是刻在骨子里的东西。
“裴小姐好。”
“故小姐同好。”
“请坐。”
裴月神在她身旁坐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