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余姗姗
可想而知,霍雍对他大哥霍骁会是什么样的心态,怨恨、嫉妒,说不定还希望霍骁赶紧死。
一说到霍雍,茅子苓又是一声冷笑,眼神也跟着变了:“在那通电话里,我告诉霍雍,我知道霍骁一个天大的秘密,对他很不利。我还问他怕不怕将来霍骁醒来,他会连立足之地都没有。其实这些话我原本是试探他的,那时候我也没有十足的把握他会上当。霍雍一开始并不相信,还在电话里问我是哪家的媒体,说他有办法弄死我。”
茅子苓绝对相信霍雍不只是放狠话而已。
要说以前,茅子苓还会害怕他,但时至今日,她已经没什么可输的了,死神都不怕,何况是一个人渣?
茅子苓就在电话里问霍雍,愿意花多少钱把秘密买走。
霍雍大概也见多了“见财起意”的白痴,自然没有上当,还让茅子苓有多远滚多远,就将电话切断。
茅子苓就趁着霍雍将她的电话拉黑之前,快速将已经编辑好的短信发过去,更在短信里面透露霍雍做过两次摘除手术的事。
两年前在那间318房间里,茅子苓虽然只是看到一眼霍雍的伤口,可她是外科医生,一见伤口形态、深浅,哪怕只是一眼,心里也能做出基本判断。
于是,茅子苓还将她印象中的画面简单描述了一下,这和霍雍的情况十分吻合。
不会儿,霍雍的电话就主动打回来了,这一次语气额外暴怒,还质问她是听谁造谣,到底知道什么秘密等等。
茅子苓就在电话这边笑着。
她知道人只要一处于愤怒状态,很容易就会判断失准,且智商下滑,何况霍雍又是个冲动且只顾一时意气的人。
茅子苓就以一个医生的分析,在电话里轻描淡写的提到他的手术,说的霍雍越发相信她并不是什么媒体记者,而是真的知道霍骁的秘密,而他做过两次摘除手术的事,恐怕也是霍骁透露的。
故事讲到这里,茅子苓主动停了下来。
她抬起头,看向陆俨,又看了看陆俨身后的那面单向镜,随即说:“我就是这样把霍雍引出来的。这么丢人的事,我肯定霍雍不会惊动别人,他丢不起那个人,他一定会自己来赴约。”
陆俨没有立刻发问,只是回想着霍雍被绑架的时间。
那时候廖云川已经被带来刑侦支队接受问话,霍雍就算想找廖云川商量也不可能,而他更不可能找韩故。
这种隐私,家庭医生或许会知道,但律师是没必要告知的。
思及此,陆俨开口了:“如果是别人,霍雍或许不会带,但廖云川一直知道霍雍的身体状况,你就不怕他将廖云川一起带来?”
这个问题是陆俨设下的陷阱。
廖云川刚进警局的时候,消息没有外传,恐怕也只有霍家人,韩故以及慈心的部分医生、护士才知道,而这些人在表面上全都不认识茅子苓。
如果茅子苓回答说,那时候廖云川不是进警局了么,这就等于直接将她的同党暴露,而范围就在这群人之中。
陆俨不动声色的看着茅子苓,只等她一个答案。
茅子苓安静了几秒,这才哑着声音回答道:“地点是我定的,我把霍雍约在南区的一个废车场附近,我就躲在暗处,一旦看到他还带了别人,我就会掉头离开。而且我在电话里已经警告过他,如果带其他人,明天一早,全世界的人都会知道他的小秘密。”
陆俨的眼睛瞬间眯了起来,不是因为茅子苓的答案毫无破绽,也不是因为怀疑被排除,而是因为茅子苓在回答之前,有那么一瞬间的迟疑。
她眨了一下眼,眼神也变了。
也正是那一瞬间的变,令陆俨越发认定,她是知道廖云川当时在哪儿的。
当然,怀疑归怀疑,只要没有证据,茅子苓不会承认。
陆俨扯了下唇角,很快绕过这个问题,只说:“等霍雍赶到废车场附近,你就下手了。”
茅子苓吸了口气:“对,我体力不如他,但我有药。我靠近他身边,装作要将‘秘密’交给他的时候,我就出手了。只不过我要将霍雍抬上车,还真是花了好一番力气。”
这又是一个疑点,但也勉强可以说通。
一个女人能否将霍雍那样的男人抬上车呢,连拖带拽,应该能做到。
但如果是一个像茅子苓这样生病的女人呢?借助一些工具,也有机会可以实现。
听到这里,陆俨在桌上敲了两下:“你漏了一件事。”
茅子苓一顿,就听陆俨说:“为什么你会选择那家废弃的工厂,你就不怕在作案的时候,有人会出现在附近,破坏你的计划?”
“那里啊,我忘了说了。”茅子苓缓慢的笑了一下,“我在选定地点之前,曾经在附近观察过几天,我确定那里没有人会去。至于我是怎么想到那里的,这还多亏了陈凌。”
陈凌?
这个名字一下子就抓住了陆俨等人,以及隔壁间薛芃、季冬允的注意力。
历城和春城的刑警或许不知道陈凌是谁,但这里所有接触过陈凌案的人都很清楚她的危害性。
茅子苓这时说:“哦,对了,不知道你们知不知道她,她是我在立心孤儿院的时候,认识的一个朋友。不过后来绝交了。”
陆俨说:“陈凌在几个月前,死在监狱里了。”
茅子苓一愣,只是不知是真的惊讶,还是装的。
然后,她问:“她死了?怎么死的?”
陆俨没有回答,只说:“你刚才说,多亏了陈凌,这是怎么回事?”
茅子苓又“哦”了一声,说道:“是我以前听她说过,南区有几个废弃的化工厂,已经尘封多年,也没有人去处理,一来是因为污染太严重,里面还存着一些有害物质,二来也是因为环境治理还没到位,也跟那里的地皮开发也有直接关系。陈凌离开立心之后,曾经在几家化工厂工作过,所以她很清楚江城化工业的历史。但我那时候只是听了个大概,后来在南区也找了一阵子,先后观察过几家废弃的工厂,最后才选定一家。”
茅子苓三言两语就将这中间的过程带过,这番话听在不同人的耳里,却产生了不同的效果。
按理说,无论是刑侦还是刑技,注重的都应该是罪案调查,如何定罪,证据是否充分。
可是这一刻,始终在隔壁房保持沉默的薛芃,却从里面听到了一点“弦外之音”。
茅子苓是医生,而且和陈凌关系不好,后来还断交了,那么她又怎么会把陈凌说过的话放在心上呢?
难道在茅子苓的潜意识里,她其实十分“在意”陈凌这个人,所以也就记住了陈凌的话?
还有,兜兜转转又绕到了陈凌身上,这也太巧合了。
虽说在时间和证据上,茅子苓和陈凌不可能再有交集,茅子苓回到江城时,陈凌已经死了,可是也不知道为什么,这样的巧合让人总有一种刻意留下“痕迹”的感觉。
薛芃走神了片刻,直到醒过来,才发现茅子苓已经讲到分尸的经过。
据茅子苓说,她先给霍雍注射了毒素,令他无法动弹,不能言语,却能保持意识清醒,知道自己在哪里,正在经历什么,还有痛感。
只有这样,才能令她心里感受到真正的快意。
然后,茅子苓就袒露身份,将这两年来她经历的痛苦,不紧不慢的告诉霍雍,还在霍雍面前架起一个笔记本电脑,让他看着里面循环播放的那些女死者生前录过的短视频和照片。
茅子苓没有一上来就下重手,她先是割掉了霍雍的耳朵,告诉他会寄给他身边的人。
接着她就开始切割他的四肢,同时还给他输送着营养液,每隔一段时间就给他注射一针肾上腺素,维持着他的生命。
茅子苓的动作并不快,她除了在虐杀霍雍,也是在告慰自己。
她没切掉霍雍的一部分|身体,就会当着他的面进行清洗,然后放进装满福尔马林的瓶子里进行浸泡,还拿给霍雍看。
说到这里,茅子苓笑出了声,她好像很高兴,又好像很痛苦,一边笑的同时还流下了眼泪,就像她对霍雍下手时一样。
痛快,但也痛苦。
她下手有多狠,就说明心里有多恨。
直到茅子苓摘掉了霍雍的一对眼珠,告诉他,这对眼珠会寄给霍家。
茅子苓又是几声笑,那笑声低哑的像是男人,而后说道:“你们见过没有眼珠的人还会哭吗?其实眼球和眼泪不是同一个体系,眼球虽然摘除了,但只要鼻泪管和泪腺没有破坏,人还是会哭的。而且眼珠摘掉之后,眼眶的结构就会改变,结膜囊会萎缩,眼睫毛会倒进去,这样就会刺激更多的泪液,哭的更凶。”
这番话之后,茅子苓又以医学的角度,开始讲述她如何打开霍雍的胸腔,将器官逐一取出来,而每一个器官又有什么作用等等。
当然,霍雍并没有支撑完全过程,他在打开胸腔后没多久就咽气了。
茅子苓还提到了死人解剖和活人解剖的区别,提到了如何将那些器官做成标本,放在福尔马林的瓶子里密封。
整个讲述过程,茅子苓除了供出一个叫周力的主管之外,没有牵扯到其他任何人,这听上去很不可思议,可是茅子苓又做到了自圆其说。
还是那句话,除非有证据可以证明,江城还有其他人在帮她。
可是到目前为止,无论是废弃的工厂内,还是找到的那辆小货车里,除了将车租给茅子苓的车主之外,就没有找到其他人的指纹和DNA。
而茅子苓也的确是用了王有福的身份信息从网上划账,有一大笔钱划给了周力,其余的零星花销都是路费,还有一笔钱被她取了出来,应该是以现金的方式花出去了。
在做这些事情之前,茅子苓早就有了计划,什么时候可以走网络划账,什么时候就只能用现金。
唯有一件事,茅子苓提都没有提。
陆俨提醒道:“那么Silly talk呢,你们是怎么认识的,他为什么要帮你?”
茅子苓说:“我在网上看到过他发的钟钰和陈凌的故事,我猜他要么就是认识她们姐妹,要么就是为了想出名,才发这种东西博眼球。我就找了个翻|墙软件,去海外的论坛上给他发了邮件,说我有更劲爆的消息,能帮他吸更多的粉丝,问他愿不愿意配合。”
Silly talk接到邮件后不久,很快就回复茅子苓,先是问她什么消息,又问需要付出什么代价。
茅子苓就告诉他说,什么代价都不用付,只不过消息很劲爆,可能会惊动警方,后果需要他自己承担。
Silly talk便说,自己人在境外,也不是中国国籍,不担心会被大陆公安追究。
到此,茅子苓话锋一转:“我和Silly talk的邮件对话,应该都有记录,我可以把账号密码给你们,你们看了就知道了。”
其实根本不用看,陆俨就相信茅子苓的确拿得出来邮件记录,只是他并不相信茅子苓和Silly talk是这样建立起来的关系。
当然,就算他问茅子苓,Silly talk的性别、身份、年龄,茅子苓肯定也会说,他们互相没有问过,这只是一场交易。
如果问茅子苓,既然能翻|墙,为什么不自己去海外论坛上发帖。
茅子苓也可以回答说,如果是从境内翻|墙出去发帖,被追踪到的几率很大,但如果是找一个就在海外的华人来做这件事,就会给跨境调查增加难度。
陆俨的心思转了几圈,在纸上写了几笔。
等到目光再度对上茅子苓,他终于确定了一件事。
那些帮助茅子苓走到这一步的人,无论是一个人、两个人,还是更多,他们和茅子苓早就有了约定,做了交易,茅子苓会一个人把所有事都担下来。
在理论和实操上,她能一个人完成的,可以跟警方坦白,只要没有找到其他人的痕迹,和她的说辞对得上即可,比如绑架霍雍,和周力进行交易等。
反过来,她不能一个人完成,而且很难自圆其说的行动,就要适时装傻、否认,毕竟只要找不到直接证据证明和她有关,就不能定案,比如那四个富二代的神秘失踪。
显然,这不只是一个人的复仇,而是一个精心策划过的局。
只是陆俨不相信,这个局是茅子苓一个人想出来的,无论是时间还是体力,对于茅子苓来说都太苛刻了。
不过这个局有一个十分聪明的设定,就是它始终都围绕着茅子苓的职业在运转,在逻辑和理论上绝对成立。
茅子苓是外科医生,有临床医学的知识和经验,所以但凡是和法医、痕检沾边的知识面,她会知道也不稀奇,而且她还曾经是季冬允的女朋友,有过专业讨论也不稀奇。
反之,如果这个局的设定还牵扯了其它和医学距离较远的专业领域,那就很难解释了。
但就目前来看,这个局严丝合缝,滴水不漏。
可也就是因为这样,才更令人起疑。
……
等茅子苓交代完大部分作案经过,接下来一些问题补充,就由方旭来进行。
陆俨只是坐在一边梳理着经过,直到耳机里传来一道声音,只听季冬允问:“陆队,我能不能单独和她说几句?”
陆俨一顿,等茅子苓回答完方旭的问题,便突然开口:“你讲述的整个过程,很少提到季冬允法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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