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余姗姗
警方介入调查后,很快就能查到冯齐正和老林之间绝非第一次合作,冯齐正“买|凶|杀|人”的路数早已熟能生巧,那么就会顺着这条线往下深挖,看还有多少人死在冯齐正的手里。
当然,冯齐正不是为自己杀人,而是为利益,为他的金主爸爸。
这里面最大的金主爸爸,自然就是霍廷耀。
等了片刻,见霍骁不言语,韩故打破沉默:“其实从现在来看,警方掌握的证据还不多,但我想应该已经有调查思路了。只要冯齐正曾经为霍先生‘买|凶|杀|人’,就一定会留下证据,警方将其找出来是迟早的事。”
而这一点,也是霍骁最关心的。
霍骁和韩故并不知道警察的调查进展,自然也不会知道,秦伟手下那个叫周翔的杀手,曾经就有两个被他处理掉的受害人,正是为冯齐正的委托而杀。
那两位受害者的身份如今已经得到证实,他们都曾经和霍家,以及霍氏集团的法律事务有过牵扯,冯齐正一边帮霍廷耀处理法律问题,一边又会衡量其中的投入成本,如何最有效省事,最好是一了百了。
现在那些铁桶已经被翻了出来,警方再往下查,就一定会查到霍廷耀头上。
虽说霍骁并不知道秦伟、周翔和冯齐正之间的交易,可他对冯齐正的做事风格是了解的,更加知道霍廷耀找冯齐正办事,里面牵扯的人命起码有七八个。
在见到韩故之前,霍骁心里就已经想到这一层,他专程来这一趟,也不过就是想得到证实,在和韩故讨论一下策略。
霍骁吸了口气,抬眼时,已经整理好思路,说:“也就是说,老东西是跑不掉了。”
韩故扯了下唇角:“你不是一直都在等这一天么?”
霍骁没接这茬儿,又道:“你我都知道,薛奕的父亲绝不是唯一一个死在老东西授意之下的,杀一个也是杀,杀十个也是杀,法律并不会因为数量的多寡来判刑。这些年,也不知道有多少人因此而死,我也相信冯齐正一定留了证据。”
韩故:“以冯齐正的性格,他肯定会留后手,万一将来和金主撕破脸,手里还能掌握点保命符。但他千算万算,就是算不到自己会突然死掉,自然也就没机会把这些证据藏起来。”
霍骁冷笑了一声,说:“还有一件事,今天Silly talk又发了一篇文章,还提到一个人,许经纬。这下,老东西可真是腹背受敌了。”
韩故接道:“警方如果来问我,我一定会配合调查。”
霍骁只“哦”了一声,这本就在他的意料之中,没什么惊讶的,他问:“那么我呢,应该怎么做?”
韩故没有立刻回答,而是说:“那就要看霍廷耀会怎么做了。”
霍骁说:“他一定知道自己跑不掉,但应该会垂死挣扎吧,毕竟过去这么多年,大风大浪都过来了,这次他也会尽量打通关系,把钱花到位,买一个活命。兴许还会抱有一些侥幸心理,把责任重大的干系都摘清,只承认一些轻量的,没多久就能放出来。”
韩故笑问:“那么你要配合么?”
霍骁:“怎么可能,他有活路了,我不就没有了?”
……
凌晨以前,霍骁便回到家。
进了屋,管家迎上来,霍骁还没等他开口,便问,霍廷耀是否还没睡。
管家点头,说霍廷耀在书房,而且之前因为头疼,还吃过一次药,这会儿好些了。
可就在霍骁准备去书房的时候,管家又把霍骁拦住,小声且快速的把今晚发生的状况描述了一遍。
原来,就在今天傍晚,霍廷耀安排了一个商务应酬,是比较正式的,且政商人士都会出席晚宴。
霍廷耀也在受邀之列。
虽然最近霍家和霍氏集团的□□比较多,霍廷耀其实可以不必赴宴,只要让秘书代其称病即可。
可霍廷耀还心系着环保大使的评选,霍家能否安全度过这次的危机,以及未来政途的发展上,同时还需要多和外界走动,让自己多吃几个定心丸,所以最终还是选择赴宴。
然而就在宴会上,霍廷耀多年来第一次遭到冷遇,不仅是以往政界的“朋友”纷纷装作和他不熟,有的直接当做没看见,就连商界那边,平日会一块打球的合作伙伴也开始回避,只有一些善于巴结的小企业家凑上来。
烧热灶,拜高踩低原本就是人性,霍廷耀心知肚明,他风光了二十年,自然也踩了不少人,如今轮到他成了那个“低”的,一时难以适应。
再加上后来遇到几个政府部门的干部,在秘书陪霍廷耀一同上前打招呼时,其中一人还冷言冷语的当场与他划清界限,言辞尖锐、犀利,直接下了霍廷耀的面子。
当然,这点小事是打击不到的霍廷耀的,真正令他意识到危机的,是整个事态的发展。
之后不久,霍廷耀就和秘书离开。
在回去路上,秘书提到Silly talk又发文章的事,霍廷耀看了内容,脸色当即沉了。
秘书是局外人,对网上的那些臆测也并不相信,这时还安慰霍廷耀,等到警方查明真相,知道与霍家无关,今天这些人又会急着修复关系了。
霍廷耀没接话,一路沉默到家。
回到书房后,霍廷耀一个人想了许久,并将冯齐正、常智博、Silly talk等都联系到一起,最终只得出一个结论,那就是——警方掌握的线索绝对不只是薛益东车祸案这一件事,而且已经在全面调查了。
至于其它政府部门的态度……
霍廷耀想了下,很快让秘书给以前打过交道,还算熟悉的政府朋友去个电话。
秘书也很快拨了,可是一连拨了四个,不是“对方忙”,就是“不在服务区”。
这才过了几天,霍廷耀突然尝到了“与世隔绝”的滋味。
等到秘书离开,霍廷耀就一个人待在书房里。
而后有一个电话打了进来,霍廷耀接起来,只聊了几句,对方就切断了。
直到凌晨,霍骁回来了。
……
霍骁刚走进书房,就听到霍廷耀撂下这样一句:“刚才接到电话,说是环保大使的评选,把我从名单中剔除了。”
霍骁脚下停了一瞬,没动声色,转身将门关上。
霍廷耀就瘫坐在沙发上,表情倒是不见失落,但周身的气压却低得很。
霍骁走到跟前坐下,将声音放的很轻:“爸,这只不过是一时得失,无论是做事还是做生意,都是看长线,争的不是朝夕,而是十年后的天下。这些,是我小时候,您教我的。”
霍廷耀吸了口气,姿势不变,只是转头看向霍骁。
霍骁平静地与之对望,随即就听霍廷耀说:“我教过你那么多事,你倒是一一记得。”
霍骁:“您的教诲,足够我受用一生,我怎么敢忘?”
隔了几秒,霍骁又道:“网上那些文章,我也看到了。如果警方找不到证据,那些文章就算渲染的天花乱坠,也只是影响一时,法律绝对不会因为一篇文章就给人定罪,等过了这几天,又有新的新闻出来,这件事也就淡了。”
霍廷耀挪开眼神,依然瘫坐着,目光往上扫,看着天花板,说:“前些年,老冯一直在寻找许经纬,一直都没有找到。”
霍骁想了想,说:“一直没有找到……那也许是他已经死了,或是改名了,或是躲在外阜某个犄角旮旯里。”
霍廷耀说:“可我有种感觉,那个发帖的人已经找到他了,而且很有可能他现在就在警方手里。”
“这只是最坏的设想,不一定的。”霍骁接道。
一阵沉默。
霍廷耀闭上眼。
霍骁观察着他的表情,这时又说:“不过就算是不一定的事,也要做好最坏的预设。咱们把应对办法都想到了,兵来将挡水来土掩。”
霍廷耀淡淡应了:“哦,你有什么想法,说来听听。”
霍骁说:“如果警方的调查,只到冯齐正身上,他们找不到直接证据,可以证实薛益东的车祸和您有关,那么您就打死不认。除了这种人命案之外,其它的事我倒觉得无伤大雅,就算是警方掌握实据,也不用担心。咱们背后有立坤,立坤不行还可以找别家,只要出的起价格,不怕没有人接。”
霍廷耀没有接腔,表情也没有丝毫变化,仿佛只是闭目养神。
霍骁一时看不透,但想来,霍廷耀应该是有自己的一套主意,正在做盘算。
霍骁继续道:“我想接下来该怎么做,您一定早就有了应对策略,不过我作为儿子,心里还是担心的,所以早些时候,我去见过韩故了。他给的意见是,挑一些无关紧要的小事认了,把情节严重的推出去,找人背锅,毕竟有钱能使鬼推磨。这办法虽然老套,但是有用。”
“你见过韩故了?”霍廷耀睁开眼,看了过去。
“是啊。”霍骁应道:“因为就在今天,立坤也出了点事,大批警察过去搜证,韩故一直留到晚上。正好我去找他,顺便打听警方的调查动向。不过他也不知道具体的,只是以他律师的经验来推断,警方在去立坤之前,势必就已经掌握到冯齐正的犯罪证据,而且牵连一定很广,情节严重,否则不会来这么大的阵仗。”
霍廷耀皱了下眉心,没接茬儿。
其实立坤今日被搜查的风声,他也收到了。
这件事在业内已经悄悄流传开,凡是立坤的大客户,做过亏心事的,现在一个个都在暗自担心,生怕因为调查立坤,一个不小心就把他们扯出来。
霍骁继续说:“爸,其实我现在最担心的,就是警方真的从冯齐正那些文件资料里,搜到点什么对您不利的东西。您如果有时间,不如好好回忆一下,除了薛益东那件事,您还有没有让冯齐正去处理过其他人?或是有没有可能,您没有让他去做,可他却擅自行动,多做了一手?”
霍骁话音落地,霍廷耀半晌没有理会,只是从沙发上坐起身,给自己倒了杯水,喝了两口,才说:“八年前,承文地产被铲的事,你还有印象吧?”
霍骁微怔:“记得。不过那件事说穿了,是顾承文咎由自取,出卖他的是他的女儿顾瑶,她还搜集了十年的证据,桩桩件件都直达要害,目的就是要将顾承文和他的公司连根拔起,他想摘也摘不清。话说回来,冯齐正与顾瑶相比,是不可能做到这一步的。”
霍廷耀将杯子放下,说:“承文地产倒台后,空出大片的市场,大把的机会,当时连同霍氏在内,有一大批有实力有能力争夺那块肥肉的企业,到最后偏偏由霍氏独占鳌头,拿走最大一份。你觉得,这只是因为霍氏运气好么?”
霍骁:“自然不只是运气,还有您的策略,还有……”
然而,霍骁的话刚接到这里,就忽然顿住了。
他眼中显示流露出诧异,随即看向霍廷耀的眼神,透出不可置信,问:“您的意思是,其中也用了一些非常手段,就像薛益东的车祸案一样?”
霍廷耀微微抬起头,以眼尾扫向霍骁,虽然一天之内惊受几个打击,却依然流露出睥睨之态。
霍廷耀说:“不然你以为这个江山是怎么打下来的?机会是要自己创造的。那时候冲上去抢占市场的,全都是豺狼恶狗,有谁会谦让,一个个全是手段阴狠之辈,咱们霍氏能杀出血路,走到今天,就是因为比他们都要狠。这个世界就是这样,谁的拳头硬谁才是老大。手里没有核武器,就连上谈判桌的资格都没有。”
霍骁脸上划过许多复杂的颜色,有惊讶,有恍然,有担心。
可事实上,他心里却跟个明镜似的,就算霍廷耀不说,他心里也能猜个七七八八,毕竟是霍廷耀一手养大的狼崽子,霍家就没有傻白甜,即便是蠢如霍雍也没有单纯的时候。
所以,霍骁也没有演的太过,他在表演为短暂的情绪切换之后,很快就归于平静,遂垂下眉眼,瞬间就像是被眼下的局面难住了。
霍骁:“如果是这样,那接下来的事,就比较难办了。像我前面说的,如果只是挑拣一些情节较轻的事情认下来,警方恐怕不会善罢甘休,一定还去挖更深的东西。那到时候,您就失去了坦白从宽的先机,反而不利了……”
霍骁这番话说的很慢,其中还有几次停顿,像是在措辞,在思考,而且还透着一点艰难。
霍廷耀听到这,平静的问:“你的意思是,让我抓住先机,赶在事情发酵之前,把事情都认下来?”
父子俩兜了半天的圈子,终于说到正题,也终于亮出彼此的牌。
霍骁闭了闭眼,长长的叹了口气,眼里带着痛色:“爸,是您教我的,做大事者不拘小节。十年前,霍雍想害我,被我以反击,您当时就对他说,他作为霍家的儿子,应该为大局着想,牺牲小我。十年后,霍雍再次害我,我在医院躺了一年,后来您也对我说了同样的意思,我也跟您表态了,霍雍是我弟弟,换作外人我可以报复,但是对于他,我首先要考虑的是这个家。我们从小到大,您都是这么教导我们的,无论是霍雍,还是我,我们都将您的话视为金科玉律,从不敢忘。如今,已经轮到您了,我想您或许也应该像您教我们的那样,以身作则,为这个家做出牺牲。”
霍骁的话落地良久,霍廷耀始终没有表态,就坐在那里,似笑非笑的看着他。
霍骁也没有露出半点心虚,虽然心里并不是完全笃定,可他知道,面上绝不能落了下风。
直到霍廷耀忽然开口,意味深长的说:“不愧是我教出来的,你已经长大了,霍氏交到你的手上,我很放心。”
霍骁暗暗吸了口气,将自己稳住了,这才接道:“我还有很多东西要和您学习。爸,您也不用太担心,后面的事,我一定帮您到底,绝不会让那些警察称心如意。”
霍廷耀笑着点了点头,说:“好,那就这么定吧。夜深了,我也乏了。”
“那我就不打搅您了,您早点休息。”霍骁这才起身,轻轻点了下头,随即走向门口。
等霍骁离开,又过了片刻,霍廷耀才从沙发上起身,走到桌边拿起手机,拨了一通电话。
电话很快接起,对面响起韩故的声音:“喂,霍先生。”
霍廷耀只说:“待会儿见个面,地址我会发给你,有事跟你谈,不要告诉任何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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