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张不一
后来孙老师把她带回了自己的办公室,如同关心孩子的妈妈一样慈祥又关切地询问她为什么要旷课?
那时她的精神状态简直可以用不堪重负来形容,太久没听到过这种来自长辈的亲切关心了,瞬间崩溃大哭。
孙老师也没有催着她回答问题,反而还轻轻地拍着她的后背,如同妈妈一样安慰她不要哭,家中有困难可以告诉她,她可以帮她解决。
孙老师的柔声细语打开了十八岁少女的心房,她呜咽着将自己的处境告诉了孙老师。
温柔的老师听完她的故事后,语重心长地安抚道:“这不是什么大事,我完全可以帮助你解决。”
那时的她听到这句话的第一反应是摆手:“不不不,我不能要你的钱!”
孙老师笑着回道:“你误会了,我的意思是我可以帮你申请助学金,还可以给你介绍剧团的工作,酬金绝对比打零工强,而且绝对不会影响你的学业。”
那一刻她对孙老师简直是感激涕零,甚至想给她跪下磕几个头。
后来在孙老师的帮助下,她成功申请到了助学金,还通过孙老师的介绍认识了东辅话剧院的老师,每到寒暑假的时候,她都会去话剧团工作,从起初的在剧团里做后勤到后来的出演小角色再到出演主角,她的舞台剧之路在孙老师的帮助下逐渐的四平八稳起来,演技也越来越精湛,同时也逐渐爱上了舞台剧,在经济方面更是宽裕了不少。
她至今仍然记得自己第一次以女主角的身份出演的角色是一位年轻母亲,那时她也才刚二十一岁而已,完全不知道该怎么完美的诠释母亲这个角色,后来她拿着剧本去请教了孙老师。
孙老师没有立即给她讲解何为母亲,而是问了她一句:“你先好好想想,如果你现在成为了母亲,你会怎样对待你的孩子?”
那天她思索了好长时间,然后语气坚决地回答:“我永远不会抛弃我的孩子。”
她才不要变成和自己的亲生父母一样的人。
孙老师这才回道:“孩子都是从母亲身上掉下来的肉,正常情况下,没有母亲会主动抛弃自己的孩子,母亲愿意为了自己的孩子付出一切,但千万不要用“伟大”这两个字来诠释母爱,因为母亲的爱是发自内心、发自自愿,而不是为了‘伟大’而‘伟大’。”
这句话,令二十一岁的林念初揣摩了好几天,才从中咂摸出了些许滋味,并完美地融入进了表演中。
首场演出圆满成功,大获赞誉,之后的场次几乎场场爆满座无虚席,他们剧组甚至还收到了来自全国各地的话剧团的演出邀请。
在她大三即将升大四的那个暑假,她在界内一时声名显赫,所有看过她表演的前辈都夸奖她是个可塑之才,并且在那个假期结束的时候,东辅话剧院的院长还亲自对她发出了聘请,希望她毕业后能来话剧团工作,成为职业话剧演员。
东辅话剧院是众所周知的难考,每年应届生的录取率还不到百分之二,院长这番话相当于给了她一长报送卡。
那时她激动坏了,第一时间把这个消息告诉了孙老师、蒋艾桐和梁辰,然而恩师、闺蜜和男朋友的反应却截然相反——
孙老师和蒋艾桐都佷开心,甚至可以说比她还激动。
但是梁辰却一点也不开心。
或者说,从他看完她以主角的身份出演的第一场演出之后,他就不怎么开心,这对她打击很大——她想和爱人一起分享喜悦,但爱人却拒绝她的分享。
她不知道他为什么那么不高兴,也问过他很多次,他却不告诉她,为此他们没少吵架。
有一次他们吵架吵的特别激烈,她一气之下说了分手。
那是她第一次也是唯一一次跟他闹分手,他明显慌张了,甚至红了眼圈,终于吐露了实情,声音中也带着慌张与哽咽:“舞台上的你太完美了,闪闪发光,我怕自己留不住你。”
那时的她因为他的这句话哭得泣不成声,瞬间理解了他的不高兴。
他们携手走过了多年,谁都离不开谁。
后来,她为了他的这句话,也为了能让自己有个温馨的家,放弃了进入话剧团的机会,放弃了表演,放弃了舞台,辜负了孙老师的殷切期待,和他结了婚,成为了一名碌碌无为的税务局文员——这个工作还是梁辰他妈要求她去考的,因为他妈觉得这工作说出去比当演员体面——其实这根本不是她想要的生活,但她不后悔,只觉得自己对不起孙老师。
她永远忘不了自己去给孙老师送结婚请柬时,孙老师看向她的那副满含失望的眼神。
她结婚那天,孙老师也没来。
这大概也就是所谓的爱之深狠之切吧。
但她没想到的是,自己的婚姻只维持了短短三年,梁辰就出了轨。
那个女孩也是学表演的,并且和她长得很像,或者说,和曾经的她长得很像,梁辰也亲口成认了这点,那时她才明白,梁辰爱的是曾经的那个在舞台上闪闪发光的林念初,但是现在的林念初已经不再发光了,所以他不爱了,于是去找了个替身来爱。
她很不理解,既然他爱的是那个闪闪发光的林念初,为什么又要让她远离舞台呢?为什么要把她困在柴米油盐酱醋茶里呢?
后来她才想明白了,梁辰最爱的是他自己。
他爱那个闪闪发光的林念初,又怕失去她,于是以家为牢把她困在了身边。
也是当初的林念初傻,竟然觉得梁辰最爱的人是她。
如果他真的爱她,怎么会舍得让她放弃自己最爱的舞台呢?
在这场失败的婚姻中,她最对不起的有两个人,一个是自己,一个是孙老师,所以哪怕是离了婚,她也不敢跟孙老师联系,因为没那个脸。
所以听到蒋艾桐的话后,林念初浑身一机灵,呆若木鸡地看向她。
蒋艾桐:“我本来没想告诉你,但听见你叹气了。”
林念初不得不承认,蒋艾桐绝对是世界上最了解她的人。
沉默片刻,她问:“孙老师她、说什么了吗?”
蒋艾桐抿唇犹豫了一下,最终选择实话实说:“她说成年人要为自己的选择负责,你既然选了这条路,就没有后悔的余地,她暂时也不想见你……”
听到这里,林念初的心猛然往下沉了一下,但谁知道蒋艾桐的话锋忽然一转:“但是她又说了,你可以重新开始,等到你重新回归舞台,有比之前更加好的作品了,就可以去见她了。”
林念初先是一怔,紧接着眼眶就红了,眼泪“哗啦”一下就涌出了眼眶,嘴角却又止不住的上扬。
看她这幅又哭又笑的样,蒋艾桐也不知道该怎么办了,一边慌慌张张地从包里拿纸巾,一边急切又无奈地说:“哎呀你怎么还哭了?什么时候泪腺这么发达了?”
林念初用她递来的纸巾擦了擦眼泪,囔着鼻子回:“我也不知道,最近总是多愁善感。”话音刚落,她的小腹忽然传来了一阵酸疼,疼的她直不起腰,“可能是要来事儿了。”
蒋艾桐瞪着她:“来事你还敢吃冰淇淋?”她又看了一眼放在扶手上的空空的冰淇淋杯,下了断言,“你这次肯定要被疼死。”
电影的片尾曲已经播放完了,舍不得走的观众们陆续起身离场,林念初也和蒋艾桐一起从凳子上站了起来:“我这半年的例假都不太准,所以没想到今天会来。”
蒋艾桐:“你也没去医院看看?”
林念初:“看了,俩月前看的。”那时她正在和梁辰闹离婚,例假有两月没来,但她很笃定自己没怀孕,因为自从发现梁辰出轨后他们俩就分居了,于是去了医院,“医生说是因为情绪影响了内分泌,让我凡事想开点。”
蒋艾桐忽然被戳中了笑点:“你现在还没想开呢?我还以为你早看开了,不然不能跟程砚勾搭在一起啊。”
林念初:“我也觉得自己想开了,但它就是不来我能怎么办?”
蒋艾桐笑着开了句玩笑:“你别中奖了。”
林念初的心头忽然一慌,跟被雷劈了似的,三魂六魄瞬间没了一半,但很快就冷静了下来,斩钉截铁道:“不可能,他戴了两层。”
蒋艾桐沉默片刻,欲言又止。
戴两层容易被磨破,尤其是激烈的情况下,所以怀孕的风险较大。
她本来是想跟林念初科普一下呢,但是又怕吓到她,更何况她的姨妈现在都已经来了,再说这些有什么用?于是就闭了嘴。
两人的包里都没装卫生巾,于是从电影院出来后,她们俩先去了趟屈臣氏,买了包卫生巾,然后才去了卫生间。
进了隔间后,一脱裤子林念初才发现自己没来,紧接着忽然想到了自己最近几天清晨起床后总是恶心想吐的反应,又是一阵心慌,总担心蒋艾桐那张乌鸦嘴显灵,但很快就自我安慰:肚子都已经疼了,肯定是马上来了,不可能怀孕。
而且她的体质偏虚,看过中医说是气虚体寒,本来就不好怀,所以她和梁辰结婚后也没着急要孩子,一直在养身体。
程砚能有多牛逼,戴两层还能一发入魂让她这种气虚体寒的人怀孕?
她不信这个邪!
她把卫生巾撕开后,垫在了内裤上,以防姨妈忽然来袭。
从卫生间出来后,两人在商场里逛了几圈,忽然在一楼的某个出口看到了一张贴在墙上的剧本杀悬疑馆的宣传广告。
林念初从没玩过剧本杀,有点心动,问蒋艾桐:“你想玩么?”
蒋艾桐之前和老段玩过几次,感觉还挺有趣,就回道:“你想么?你想咱们就去,反正闲着也是闲着。”
林念初拍了板:“去!”
这家悬疑剧本杀馆在商场旁边的一座写字楼里,按照海报上的地址,俩人乘电梯来到了十六楼,又按照墙上的指示牌找到了那家名为“酷野乐”的剧本杀馆。
一走进大厅,林念初就愣住了,因为她又看到了程砚……
云山地邪么?一天竟然能偶遇两次?
那一刻她甚至开始怀疑自己信奉了多年的唯物主义论了,世界上说不定真的有鬼!
程砚和程墨并肩坐在大厅中间的黑色沙发上,程墨同学的手中还拿着一杯喜茶家的多肉葡萄。
看到林念初的那一刻,程砚也是一愣,内心的诧异感并不比林念初少。
这他妈的,云山真是地邪!
程墨看看了坐在自己身边的哥哥,又看看了站在门口的姐姐,什么都没说,举起杯子吸了一口多肉葡萄。
蒋艾桐并不知道这俩人刚才已经在饭店见过了,但也很惊讶,全然没想到能在这儿遇到程砚。
艹啊,孽缘!
不不不,是云山地邪,她们俩刚才在电影院就不该提起程砚!
四人正尴尬无比的面面相觑着,店里的负责人来了,身穿JK制服装的女孩走到了林念初和蒋艾桐面前,客气询问:“二位是来玩的么?只有你们两个人是么?”
林念初点了点头:“嗯。”
JK女孩看向了坐在沙发上的程砚和程墨,对林念初道:“那两位也是来玩的,在等人组局,要不然你们四位组一个四人本?”
林念初在犹豫,蒋艾桐则不假思索地拒绝了:“不了,我们……”然而她的话还没说完呢,忽然被小女孩打断了,“我想玩。”
蒋艾桐:“……”
程墨坐在沙发上,仰着下巴看向林念初和蒋艾桐,一双乌溜溜的杏仁眼中流露着哀求:“姐姐,你们陪我和我哥哥玩一局吧,我们已经等了好久了,求求你们了。”
程砚诧异不已地看着自己妹妹。
林念初和蒋艾桐面面相觑,实在不忍心拒绝这么可爱的小妹妹的哀求。
几秒钟后,蒋艾桐对小妹妹说了句:“给我们两分钟时间商量一下。”说完就勾着林念初的脖子,不由分说地推着她出了门。
程砚微微蹙眉,不解地看着自己妹妹:“你不是不想玩么?”
在林念初进门的前一分钟,她还在说不想玩,要回家写作业,但是他没答应,因为妹妹的性格太内向了,不爱说话也不爱主动和别人交流,而且也不经常出来玩,所以他就想让她玩个剧本杀锻炼一下交际能力。
程墨双手捧着奶茶杯,小声说道:“我觉得你想和那个姐姐玩。”
程砚:“……”
林念初被蒋艾桐架到了门口,差点就被她勒死了:“你干嘛呀?”
蒋艾桐松开了她,然后一本正经地询问:“你想和他们兄妹俩玩么?不想的话咱们现在就走,还能避免尴尬。”
林念初犹豫了一下,道:“要不玩吧,人家小女孩都那么求咱们了。”
蒋艾桐斜眼瞧着她:“你是想跟人家小女孩玩还是想跟她哥哥玩?”
我想跟那个妖孽玩?
笑话!
我想离他远点还来不及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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