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袖侧
独生子就敢。
陆睿道:“我专心备考呢,父亲留着用吧。”
陆正老大不高兴:“是你媳妇不愿意吗?”
陆睿挑眉:“我备考,关蕙娘什么事?”
陆正拍桌子:“休与我兜圈子。你知道我说的是什么。你都二十有四了,还没有香火。”
这年月,勤快的,三十岁都可以当祖父了。
陆睿三代单传的独苗,二十四无子,陆正的着急,似乎很正常。
因没有儿子的家便是绝户。他们这一房如此富庶,陆氏族大,不知道多少双眼睛盯着呢。
陆睿只冷笑:“我们家富庶,惹人眼红,也不是一年两年了。便是有儿子,有些人便能放下了那些心思了吗?去年族里十六嫂怎么就忽然想不开抱着独生儿子跳河了?十六兄都去了好几年了,也没见十六嫂想殉夫过。”
寡妇和独子一死,这一房便成了绝户,田地房产资财,都充了公。
想吃绝户,便是有儿子也一样的。
“不在有没有儿子,而在有没有倚仗。”陆睿道,“如今来说,我赶紧取得功名,比生儿子重要。这事别拿来烦我了,乱心。”
甩袖子走了。
陆正被儿子说得哑口无言,很恼火,想找地方倾诉一下,然而妻子那里是不行的,必然又是另一顿冷嘲热讽。
妻子自性子左了之后,他竟找不着人说话了。
“今天父亲叫我过去说话。”陆睿道,“叫我专心备考,明年春闱,我是必得一击得中的,现在不能分心。”
真的吗?
公公叫他过去真的是叫他不要分心,专心读书的吗?
温蕙不信的。
但她伸出手,握住了陆睿的手,对他露出了微笑。
陆睿也微笑,凑过去,用额头轻轻碰了她的额头一下。
他若不提,我便不提,她想。
她若不提,我便不提,他想。
落落站在院子里,望着投在窗户上两个人额头相抵的剪影。
痴痴地。
第141章 蕉叶
监察院设提督监察院事, 下有左右监察院使,八大监察院行走,三千锦衣番役。还有许多外人根本无从得知的暗线。
一朝天子一朝臣。自牛贵倒台, 左右院使、八大行走都换了人。自然都是新任监察院都督霍决的亲信。
霍决之下,他最亲信的两个人分别担任了左右院使。
相对而言,外臣比较熟悉的是担任监察院左使的念安。念安是个阉人, 据说也是从今上身边出来的,还是霍决的契弟。
他是个长相非常俊美的青年, 常涂着浅红的口脂,穿着大红的飞鱼服行走在京城, 妇人们看得流连,便是男子也常有痴迷的。
但与他打过交道的人却知道, 别看他相貌俊美,脸上常带着让人一看就放松警惕的亲切笑容, 这一位却是抖抖衣衫,能抖下来一斤心眼子的主儿。
与外臣打交道, 很多事是他来处理的。譬如收礼送礼。
霍决刚上位的时候,大家还摸不清他的底,送礼送得比较保守——真金白银, 玉石珠宝。
因宦官都爱钱,都热衷享受, 所以送这些是肯定不会出错的。
但肯定有人先吃螃蟹,有一位就试探地,送了个美人过去。
安左使当场便对美人大加赞许。
大家便心照不宣, 后面再有人送美人,果然都收了。
阉人们啊,都觉得拥有女人, 自己便好像像个男人似的。
嗤!
监察院都督霍决的府里便进了好几位美人。
再后来安左使暗暗透出些口风来,给人指了方向。
得到了消息,有人不免嫌憎。
也人笑道:“竟和牛贵一个路数。牛贵又没有子孙根,那十个妾,难道是用来疼爱的吗?”
大周的人提起牛贵,便不免常提起他的一妻十妾。但实际上,只有京城的一些人才知道,牛贵的十个妾并不是固定的人。
只不过牛贵有些怪癖,他对整数很执着,所以妾的数量一直是十个。
但人一直是变动的。牛贵的妾,损耗很高。
大家都知道,因此旁人给牛贵送礼,常送美人。
如今换一个霍决,竟也好这口。
想来坐这个位子的人,杀孽太多,便不免戾气过重,这些戾气总得有个去处。
只可惜了那些美人。
但安左使既给指明了方向,便肯定有人愿意迎合。
因霍决是淳宁帝极信重的人,他若给皇帝荐了谁,那人便能入皇帝的眼,反之,他若想阻碍什么事,那事便被压着推进不下去。
想从皇帝那里得到些什么,走霍决的门路最有用。
这一日小安又送了一个女人到霍决的房中。
女人们来来去去,没有能留下的。
但霍决看到这个女人,就觉得她有一些不同。那眸子十分幽幽,又有一种不同寻常的坚定。
她的身上,让人有熟悉的气息。
“奴名蕉叶。”她容貌只算是中上,跪在脚踏上,仰着脸望着霍决,“请大人记住奴的名字好吗?如果奴死了,希望有人能记得奴是是来过这世上的。”
霍决一只脚踩在床上,手肘搭在膝盖上,低头看她。
她道:“奴是扬州齐家院子的姑娘。我们院子的姑娘身价贵,因为死得快。”
霍决道:“我的床上,没有死过女人。”
蕉叶的眸子亮起来:“大人心善,奴盼大人,也对奴怜惜一二,因奴……也不想死。”
霍决便知道为什么感觉她身上有股熟悉的气息了。
那种气息就是在污泥里扎根,拼命地向上生长,哪怕只能呼吸到一口空气,也想继续活下去,看一眼阳光的坚持。
就像他一样。
蕉叶的手放到了他的膝盖上,脸也贴了过去。
“大人,行里的规矩,若是买‘活’,会设个暗语。便是奴受不住的时候,说出暗语,提醒大人停手。”她轻声问,“大人想设个什么暗语?”
买“活”便是手下有分寸,不叫姑娘死。
买“死”,付了足够买一条命的钱,便可以尽兴。
扬州瘦马,自来低贱。
只对蕉叶来说,若是能做一匹普通的瘦马,都是幸福的事。普通的瘦马穿金戴金,笑迎客人。
齐家院子却与旁的院子是不一样的,齐家院子是专为特殊癖好的客人养姑娘的。蕉叶的姐妹们,折损得太快了。
“你若受不住了,便对我说,”霍决垂眸许久,抬起眼睛,“……月牙儿。”
“月牙儿。”蕉叶道,“奴记住了。”
一个技巧,便是让客人自己设定暗语。
在这一刻,半数以上的客人会选择一个对自己有特殊意义的词。
所以“月牙儿”是什么意思呢?
他确定自己听到这个词,就会停下来是吗?
蕉叶伸手去解霍决的裤带。霍决抄住了她的手腕,那手跟鉄钳一样,钳得她骨头疼。
蕉叶便收回手,拉开衣带,褪下自己的衣服。
她的背上有斑驳的痕迹,都是从前“调/教”留下的伤痕。
霍决抚摸那些伤痕,能感觉到手心里纵横斜错的凸起。
他问:“世上有很多像我这样的人吗?”
蕉叶道:“挺多的。”
霍决问:“都是什么人呢?”
蕉叶笑笑,道:“什么人都有的。有读书人,也有武夫。有又老又丑的,也有俊俏郎君,看着明月似的人儿。有当官的,也有经商的。各样各色的人都有。”
原来世上有这么多像他一样的人。
霍决长长地松了一口气。
帐子放下,遮住了兽笼里的一切。
小安坐在外间里喝茶。
房里还有一个丫头。齐家院子的标配,一个姑娘配一个丫头。
丫头的手里提着药箱,一脸木然地坐在那里。
当里面终于唤人的时候,小安对一脸木然的丫头道:“进去吧。”
丫头站起来,嗖地便窜进去了,一阵风似的。
霍决看到进来个陌生的丫头,也看到丫头手里的药箱,问:“你是她的丫头?”
丫头对这种“客人”向来恐惧,不敢抬头对视,只垂着眼点头。
霍决说:“你去看看她。”
丫头便进了床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