权宦心头朱砂痣 第185章

作者:袖侧 标签: 宫廷侯爵 豪门世家 宅斗 现代言情

  平舟和刘稻都不知道,他们思念的两个人,正在一起说话。

  开封陆府,刘富家的蹙着眉头推开门,便看见屋里两个人,忙展开眉头:“元儿来了。”

  元儿起身喊了声“婶子”,两人寒暄了两句,元儿要回去。

  绿茵扶着腰要起来,两个人都忙说:“你别起来了。”

  待元儿走了,刘富家的问:“元儿现在还好吗?”刚才看着眼眶是红的?

  绿茵叹了口气:“手都粗了。”

  绿茵、元儿都是温蕙跟前的丫头,绿茵年长,发嫁了,元儿顶上来。陆睿临行前,她和平舟订了亲。

  平舟、刘稻都是陆睿跟前得用的年轻人,眼看着将来有前程。

  本来一切都美美满满的,谁知道少夫人忽然病了,上面一句伺候得不好,把元儿几个丫头都打发去了别处。元儿自然委屈。

  那时候绿茵还劝她,等少夫人回来,少夫人是那么宽厚的一个人,必会召她回去身边的。

  谁知道等到二月里,等来的是少夫人的丧讯。

  “平舟的娘不太高兴。”绿茵叹道。

  绿茵这般,做到大丫头,因年纪到了发嫁了而离开主人,对丫鬟来说就算圆满了。待日后孩子大些可以离手,再去主人跟前,凭着旧日的感情谋个媳妇子的差事,未来朝管事妈妈的方向发展。

  或者男人前程好了,女人也可以不用谋差事,安心在家里也可以。

  平舟家自然对元儿也是这般的期望。结果眼看着再等一年就可以走绿茵的路子,突然被贬到旁的地方去做些粗活。体面都没了。

  “说到底,就是少夫人去得太突然……”刘富家的掉了眼泪。

  她抹抹眼泪,叹道:“我刚才去问过,青州居然还没来人。陆管事道,若再不来,就要往余杭发了……”

  陆管事便是陆续,陆大总管的长子。他和他的二弟,在陆正面前都十分得用。都说等陆大总管荣养了,下一任的大总管必是陆续。

  绿茵蹙眉:“娘,往青州报丧,是派了谁去?”

  “哎?”刘富家的道,“我不知道。我没问。外院的人,我认识的也不多。”

  绿茵没再说话,只她心里总觉得有些东西影影幢幢的,又说不清。

  因男人们全都不在家,绿茵有身子,刘富家的便和绿茵一起睡,以便照顾她。

  哪知道睡到半夜,刘富家的忽然坐了起来,把绿茵也吵醒了:“娘,怎么了?”

  刘富家的呆呆坐在床边,也不回答。

  绿茵害怕,推了她一把。刘富家的像突然醒了似的:“我想起个事!差点忘了!”

  绿茵问:“什么事啊?”

  刘富家的道:“少夫人她有个东西托给了我,叫我给银线的,我忘记了。”

  绿茵松了口气:“吓死我了,还以为什么事。既是给通嫂子的,让人稍过去就行了。”

  她又叹道:“不知道家里有没有去余杭那边报信,通嫂子知道不知道少夫人过身的事了?她若知道,不知道得难过成什么样子。她和少夫人感情最好了。”

  刘富家的却还怔怔的。

  绿茵又担心起来,推推她:“娘?”

  刘富家的想起了温蕙当时的话……

  【什么时候给?】

  【等你觉得该给银线的时候,你就给。】

  那时候听了莫名其妙,一头雾水。

  只现在……刘富家的激灵灵地打了个寒颤。

  所谓“该给的时候”难道说的是……

  可少夫人又怎么会知道?

  刘富家的怔怔地想,一个人怎么能预知自己的死期?

  京城,告知了温蕙陆嘉言中了会元的消息,霍决又跟温蕙说:“我出去一趟,这两日不在家,有事你找小安康顺都行。”

  温蕙点头:“你忙你的,我没有什么事的。”

  霍决摸了摸她的头,出去了。

  正房外,小安抱着手臂倚着廊柱,见他出来,跟上。

  “这个陆嘉言,还真没想到。”他念叨。

  其时,万般皆下品,惟有读书高。

  纵读书人一时会被权宦打压,但在时人心目中的地位始终都是高贵的。

  进士都是文曲星下凡,至于解元、会元乃至状元,更是人中菁英。是堂堂正正,走阳关大道的人。

  这一点,是权势也遮掩不了的事实。

  霍决嘿然道:“他若只是个平庸书生,蕙娘何至爱他若此。”

  小安啧了声。

  霍决道:“我去趟西山,明日回。你看家。”

  以前说出门就出门了,何须交待什么看家不看家的。现在可不得了,出个门居然还要特意交待一声。

  还不是因为家里有记挂的人。

  小安在后面喊:“你去西山干嘛去啊?”

  霍决只丢给他一句:“少管。”

  小安叉腰。

  居然让他少管?那不用说了,肯定跟嫂嫂有关系。

  否则哪有什么他不该管的事。

  只奇怪,西山大营,乃是京军三大营的驻地。霍决去那里能做什么与温蕙相关的事。

  京军三大营驻扎在西山,除了军营,这里还有匠器营,专事打造、修补兵器、盔甲。

  闻听霍决到来,匠器营的管事忙迎出来。

  一行锦衣番子开道,分列开来,中间大步行来一人,黑底金线的蟒袍,绣春刀横挎腰间,正是监察院都督霍决。

  管事上前行礼:“见过都督。”

  霍决问:“怎么样了?”

  管事道:“火候差不多了,就差祭炉了。”

  霍决道:“去看看。”

  管事引着霍决入营,一路有许多工棚,“叮咣叮咣”的击打声不断。打铁的炉子不熄,营地的温度比外面热上许多。

  到了一处棚中,管事指着炉槽:“都督请看。”

  匠人们纷纷让开,霍决上前。

  那炉槽乃是烧制长兵器的,一根通体泛着红光的长物浸在火中,稍微靠近,便热气燎人。

  霍决凝目看了一会儿,问:“什时候是吉时?”

  管事道:“明日卯时三刻。”

  差不多是太阳升起的时刻。

  霍决便是为着这个来的。他道:“祭炉,我来。”

  管事吃惊,犹豫:“这,都督万金之躯……”

  霍决道:“无事。”

  管事便不再劝,叉手遵命。

  霍决当晚便宿在西山。

  睡到半夜,身边人唤醒了他。

  他穿上衣服推门而出,天还黑着。

  到了匠器营的工棚里,热火朝天,健壮的工匠们拎着火钳、大锤,赤着上身,露出被炉火燎烤得油亮的皮肤肌肉。

  管事使人搬来了长凳,霍决坐下,看他们将那根长物从炉槽里夹出来,放在锻造台上捶打。

  叮咣叮咣,富有韵律,火星四溅。

  又放置回炉槽中,复又取出锤炼,如是三次,天已经亮了。管事看了看漏刻,抬头:“都督。”

  霍决站起来,将上衣褪下,袖子系在腰间,如工匠一般赤/裸着上身。

  匠人们都知道他是阉人。

  可火光中,他的身体肌肉块块分明,肩背是一条斜斜的弧线,收于一握劲腰。

  刚劲,有力。

  这样的……竟是阉人。

  众人心中无不浮现出同一个想法。

  可惜了。

  霍决拔出了刀,走到炉前。

  壮实的汉子用力拉动风箱,炉中火焰吞吐,那长物被烧得通红泛光。

  霍决站在炉前,热浪烤得皮肤疼。

  这时,管事道:“都督,现在!”

  霍决握着刀踏上一步,转过身来。

  绣春刀挽了个刀花,在火光中划出一团光。

  有一瞬,霍决握刀的手像是负在腰后。下一瞬,刀锋划过结实遒劲的肌背,刀尖指向了地面。血顺着刀锋滑落到地上。

  而后背迸射出的鲜血,溅射进了炉槽中,激起了一阵白烟。

  工匠们呼喝声四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