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袖侧
只那笑,霍决看不懂。
她笃定地道:“有一天,你也会杀了我。”
霍决不假思索地道:“那不可能。”
温蕙又笑了。
霍决一直以来将温蕙看得透透的,唯独看不懂温蕙的这一笑。
他皱起了眉。
温蕙推开他的手臂,转身离去。
陆璠再次出门去给陆侍郎夫人请安去的时候,温蕙躲在街边的车里看了看她。
她看到陆璠出门带的人跟从前不同了。
从前她出门两辆车,带着夏青家的,四个丫鬟,两个小厮,还有两个马夫。
如今,两辆车之外,多了四个护卫,还另有一个人温蕙熟悉,是刘富。
显然自霍决撞了陆璠的马车后,陆嘉言对陆璠身边的人做了调整。
刘富沉稳可靠,功夫高强,原已经是总管着陆睿身边的护卫之事的。看来如今,他把刘富给了陆璠。
温蕙放下车帘。
京城的人又开始看到霍都督夫人出城跑马了,好像有一个来月没见到她了。
只霍夫人如今,也开始渐渐跋扈。她以前进城出城时,会压住速度,小心不撞到旁人。
如今她不压速度了,虽至今还没撞到过人或者摊贩,总归是不太一样了。
这一点,守门的兵丁感受最直观。
“这才有都督夫人的气势嘛。”他们道。
京城防卫在霍决的手里,城上城下的兵丁,都是霍决的人。
到了十月底,小安先受不了。
“你们两个抽什么疯呢?”他问霍决。
家里的气氛都不好了。
哥哥的脸一日阴沉过一日。自他成亲以来,家里还没有过这样的气氛。
如今一起用饭,嫂嫂也不给他夹菜了,弄得小安十分怨念。
霍决道:“我跟她说了我想杀那孩子。”
小安沉默许久,叉腰仰头对着房梁长长叹息。
“旁人都说我是疯子。”他道,“他们根本不晓得,我都是跟你学的。”
“你这事做得实蠢,杀都没杀,告诉她作甚。”他问,“你莫非失了智?”
霍决道:“她得知道我是什么样的人。她不能把我想象成别的什么样子。”
小安道:“真个贪心得没边了。”
霍决沉默很久,忽然道:“小安,一个家里,是不是还是该有个孩子?”
小安对“孩子”这种东西毫无想法,但正常家里成了亲的确是会有孩子的。他道:“我去给你抱几个来,你想要男孩还是女孩,还是都要?”
霍决道:“我只想要她生的孩子,像她。”
小安叹气:“那我去把陆大姑娘弄过来,只不过嫂嫂可能又要生气。毕竟跟了咱们,比不上在陆家。”
霍决却道:“我不想要陆嘉言的孩子。”
陆璠的确长得像温蕙,可她同时,也长得也像陆嘉言。
甚至,更像陆嘉言。像得太明显了,让人忽略不了。
她若在温蕙身边,便是时时地提醒着温蕙陆嘉言这个人的存在。
这一回,小安不说话了。
许久,霍决道:“明天叫院里没有职务的集合来,我看看。”
小安问:“你肯?”
霍决道:“就那点事。”
小安其实不在乎,他从小学的就是在这事上伺候贵人,他虽不算是男人,却也不是女人,根本对贞操没执念。
其实这世间,被男人们要求要守护贞洁的,只有严格意义上算是“人”的女子。
简单地讲,便是良家。
其余的,如丫鬟、伎子、女妓、戏子、犯妇,理论上都是“非人”,她们可以是财产、物品,独独算不上“人”。
所以她们可以被玩弄,被赠送,被作为生育的工具发配给军户。
男人们对她们的要求不是贞洁,而是服从。
小安道:“我们都可以不在乎,但嫂嫂呢?”
霍决沉默良久,道:“我好好跟她说。”
小安心道,这事还有“好好”说的?
霍决从来当机立断,雷厉风行,少有事迟而不决,独这事,拖到了十一月,终于有一晚,他开口了。
“蕙娘,”他道,“我们生个孩子。”
十一月屋里烧着地龙,虽屋子四角都放了水盆加湿,依然干燥。
温蕙洗完了澡,坐在床上,正在往腿上抹润肤的香膏。
她的手停下来。
“我们?”
霍决握住了她的脚。
温蕙的手足都生得纤秀美丽。她的脚从未见过阳光,白如初雪。
霍决轻轻摩挲,缓缓道:“我给你找个人。”
“又干净,又漂亮,身体结实健康,性子也好。”他道,“生出来的孩子像你,你的孩子,就是我的孩子。”
那只秀足想挣脱出去,但霍决紧紧地握住她的足踝,拇指卡在了凹处,她挣不出去。
霍决没有抬眼看她的脸,他只看着她的脚,看她从挣扎,到平静。
她问他:“你想清楚了?”
霍决“嗯”了一声。
温蕙道:“好,我听连毅哥的。”
霍决抬起头。
她的脸上有泪痕,她却露出了笑。
还是那一抹,他看不懂的笑。
她又为什么,改口叫他“连毅哥”。
霍决感到深深的困惑。
到了那一日,夜幕深沉。
榻上,温蕙坐在霍决怀中,就着霍决的手,又饮下一杯。
她酒意已深,闭上眼靠在了霍决的怀里。
“四哥……”
霍决低头看她,她已醉了,不过是呓语。
那眼角有一滴泪滑落。
霍决给她抹去,又亲吻她的头发。
“一闭眼就过去了。”他道,“很快。”
霍决将她打横抱起,一直抱到内室里,轻轻放在床上,凝视着她的面孔,轻轻拢着她的头发。
温蕙的身体蜷缩起来,两颊晕红,闭着眼睛,长长的睫毛如此安详,鸦青的头发迤逦在枕上,美不胜收。
有门开的声音,脚步声,停在了房中。
霍决眼中的温柔消失,站起来,走出拔步床。
一个青年站在房中,看起来有些紧张和不知所措。
这是他千挑万选给月牙儿挑出来的人。
这青年生得干净,漂亮,健康,眉眼甚至还有几分肖似他。
霍决盯了他半晌,告诉他:“不许碰她。”
从他身边走了过去,走出了内室。
青年额头直冒冷汗。这等事,不碰怎去做?
他掀开帐子走进拔步床,看到酒醉的夫人。
鬓如云,面如月,沉静安睡。
他忽地懂了。
都督是让他直进直出,不许做多余的事。
第204章 吝啬
霍决没有离开, 就站在了槅扇门外。
从当年潞王案到现在,多少年了?霍决忽然有点算不清时间了。
因这些年,他经历的事情实在太多了。
一路走来, 他做过很多决定。有些甚至大到影响江山社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