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袖侧
自分别后,今日再见,恍如隔世。
别离后的重逢,他们今日都穿了温蕙喜欢的大红织金,恍惚仿佛一对要拜天地的新郎新娘。
可蕙娘有了夫君,嘉言有了娘子。
回不去了。
人生一步步走过来,再也回不去从前。
回不到儿时的天真,回不到少时的情醇,一路回首看着,但还是得往前走。
陆睿贪婪地凝视她。
因他知道,今日离开了这里,他将再也没有机会这样看她了。
他看着她明润亮泽的眼睛和饱满柔美的面颊,确信了霍决是真的对她好。
珍惜了她,疼爱了她,呵护了她。
因唯有这样,她的眉眼间的精气神里才会有这样的生命力。
陆睿低下头去,抽了抽鼻子,许久,抬头,告诉了温蕙一个迟来的好消息。
他道:“蕙蕙,我金榜题名,点了探花。”
我还,为了你请了诰命。
我还,有许多,对你我未来生活的畅想。
温蕙也抽抽鼻子,含笑道:“我知道。我去看你游街了,你穿红衣裳真的好看,我早说过了。”
陆睿道:“那你再多看看,我今天特意穿的。”
温蕙笑了。
陆睿道:“我那天看到你了,你裹着头脸,只露出眼睛。我认出你的眼睛了,只我当时想,你不可能在这里。”
温蕙道:“这不怪你。”
陆睿的眼泪流下来。
我还看到,八人抬的大红喜轿从我眼前飘过。
我不知道里面坐的是你。
那么近。
离我那么近。
咫尺天涯地错过了。
第239章 回去
陆睿低头抹了把脸, 抬头告诉她:“你穿红衣也好看。”
温蕙笑了。
她如今笑起来,真好看。
红色的衣裳趁着她的脸,平添了几分美丽。
“家里的事, 我处理了。”陆睿问,“他告诉你了吗?”
温蕙的笑意敛去,点了点头。
陆睿垂泪:“我只能做到这样了。”
温蕙轻声道:“你做得很好了。”
她问:“母……令堂还好吗?”
陆夫人并不好, 她的精神状态很不稳定。但这,没必要告诉温蕙。这是陆家人的事。
温蕙从离开陆家大门的那一天, 陆家人的事就再也不是她的事了。
陆睿道:“她已经知道你现在的情况,她很欣慰。”
温蕙点点头:“我二哥去开封的时候, 她自缢向我二哥示警。嘉言,当我知道的时候, 我便想,我嫁入陆家的这七八年, 与她相伴,都未曾错付。”
陆睿只觉得苦涩。
他忍住喉头又涩又梗的感觉, 道:“她,有话要我带给你。”
温蕙凝眸。
“她想告诉你的,也是我想告诉你的。”陆睿看着她, 认真地告诉她,“蕙蕙, 这世间,其实无人不可离。你……在霍临洮身边,不必记挂母亲, 不必记挂璠璠,也不必记挂我。你,好好地照顾好你自己。”
温蕙流泪:“你们两个, 都是聪明又有见识的人,我不担心你们。但是璠璠……”
陆睿问:“你总戴着面衣,不敢以真面目示人,是怕影响璠璠是吗?”
温蕙点头。
“你想错了。”陆睿道。
他想起温蕙想抱抱璠璠,都要藏头露尾,她是打算这么过一辈子吗?
所以霍决对他有许多怒气。
他是真的很在乎温蕙。
他道:“世间重男子而轻妇人。婚姻是结两姓之好。”
“璠璠姓陆,她的未来如何,要看我的未来的如何。”陆睿道,“我卑如草芥,她便低微;我登阁拜相,她便尊贵。”
“蕙娘,璠璠的未来,在我不在你。”他告诉她,“你把心放下,照顾好自己就行。”
温蕙点点头,告诉他:“推璠璠下水,想害死璠璠的,是渝王家的郡主。”
陆睿问:“是霍都督杀了她吗?”
“不是。他当时不在家。”温蕙说,“是我亲手杀了她。”
有那么一瞬,空气静止。
陆睿想,他真的认识她吗?原来她竟是个敢杀人,会杀人的人?
为何离了后宅的院落,她竟都敢手刃想要害死女儿的凶手了?
好像剥去了一层面纱似的,陆睿终于认识了另一个全不同的温蕙。
“是我。”他自责,“是我没保护好璠璠。以后再不会了。”
温蕙道:“都是你招的烂桃花,你以后收敛些。”
陆睿垂头,道:“好。”
温蕙问:“宁氏人怎么样?”
陆睿道:“性子温和,宽容大度。”
温蕙问:“她会对璠璠好吗?”
陆睿道:“我会让她对璠璠好。”
“你这个人……”温蕙无奈。
陆睿道:“我便是这样的人,你很早就知道了。”
有的人天生在这方面的情感就会比旁人更少一些。陆睿尤其少。
少年时遇到炽热如温蕙,是他的幸运。也算是对的时间,遇到对的人。
只他错了。
他错了。
她其实明白得很早很早,所以,后来的后来,近在咫尺,她也不来找他。
心脏,又像被捏住。
难受得说不出来。
“人的心都是肉长的啊。”温蕙道,“你能不能对别人好一点。”
陆睿垂头:“好。”
温蕙叹息,叹完,道:“我想见见她。”
陆睿点头:“我看看什么时候合适,再告诉你。”
温蕙还惦记着一个人。
“你把银线收作妾室了?”她问。
“银线察觉你的事不对,为追查,得了陆通一张休书。她千里迢迢很不容易,才来到京城。”陆睿道。
温蕙一直还以为只是陆通一家势利,不料竟是如此。
她闭上眼睛,眼泪划过脸颊:“我,我给她留了银子和身契,原是希望她能好好过她自己的日子……”
只没想到,终究还是波及了银线。
谁都回不去了。
“得忠婢如此,是你我幸事。”陆睿道,“她的余生,我来照顾。”
温蕙垂泪:“多谢你。”
陆睿道:“这是她应得的。”
说完这些人,陆睿道:“你不问问璠璠的事吗?”
“璠璠的事,我一直都知道。”温蕙道,“我知道你亲自教养她,我还知道她衣食住行的细处。”
“其实……”温蕙还是告诉了陆睿,“其实每次璠璠出门,我都偷偷去看了,我坐在车里躲着,你们不知道我。”
这近两年的时间,陆睿至少每个月会有一个休沐日一定亲自带着璠璠去陆侍郎府上拜访。这么说,温蕙其实……
“嗯。”温蕙承认,“我见过你很多次。”
陆睿几不能呼吸。
在记忆中搜寻,那些眸子一扫而过的画面。他道:“是一辆,青油小车,很普通,街上最常见的那种,是不是?”
温蕙道:“你眼睛还是这么厉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