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尾鱼
林喜柔进来的时候,手里拿着一本砖红色的笔记本。
炎拓略撑了撑胶带,叫了声:“林姨。”
他努力不让自己去看那个日记本。
林喜柔看了他好一会儿,把那个日记本扔到他脚下:“这是什么?”
炎拓低头去看,好一会儿才说:“我妈的日记本啊。”
“谁给你的?”
炎拓迟疑了一下:“我爸给的。林姨你忘了,我爸弥留的时候,家里只我一个人,你带林伶出去打预防针了。当时,他回光返照,跟我说我妈留下这么一本日记本,让我留着。”
“你为什么藏着这个?”
炎拓抬起头,看了林喜柔一会,又去看熊黑和冯蜜,像是在询问每一个人的意见。
他说:“我妈活着也跟死了差不多,我爸早死了。一个人,留着父母一辈的遗物,有问题吗?”
林喜柔居然被他问得愣住了。
过了会,她才缓过神来:“所以,你早就知道父母一辈发生的事?”
炎拓笑起来:“但凡是个正常人,即便小时候不记事,长大后,也总会想知道父母当年出了什么事。林姨,我要是跟你说我从来不好奇,从来没去想过、探过,你相信吗?”
林喜柔面无表情,但嘴唇微微发白,她一字一句,问他:“那你什么都知道了,恨我吗?”
炎拓反问她:“林姨,你看过我母亲的日记吗?日记里,你从来没有害过她,都是她要杀你啊。”
顿了顿,又补了句:“还杀了两次。”
作者有话要说:
这一章的有些部分,写的时候考虑了一下,觉得不需要解释那么细节。没想到居然真的有人嚷嚷说不应该……
1)关于胶带缠腿。可以去搜一下相关的胶带缠裹的图片,或者静力带矫正腿型的图片。人的腿型,在正常并拢后,小腿之间和大腿之间,都是有缝隙的,除非是缠裹的时候有一个人在边上专门挤压人的双腿到肉贴肉,另一个人再马上捆绑,可以达到手机滑不下来的效果。还有一种,是缠裹的时候,专门对着裤管下缘,把裤管下沿给封死,这种手机也滑不下来,但是这种几率,一百个里面也没有一个。
2)关于熊黑为什么没搜到手机。大家自己可以试一下,把手机塞进裤子前面,有裤腰暂时勒住的话,手机不会下滑。炎拓出门走了几步,是趴到地上的,这个时候搜身,除非说把手探进身子下方去摸(简单搜身拍拍兜是搜不到的)。而且一个人一般只有一个手机,拿到了就等于搜到了。然后他被熊黑拽起来,扔坐到椅子上,这个时候裤腰勒不住,手机必然就会下滑,但是因为已经坐下了,两条腿控制,是可以控制速度的。
3)说炎拓半夜外出没警觉,炎拓不是经常半夜外出吗,送林姨去过农场,还去过阿鹏的窝点。而且他跟邢深通过气,知道邢深最近要跟林姨聊换人的事,所以熊黑一说换人,他就觉得事情对上了。他到废楼的时候,想的是蒋百川他们可能转移过来了。而且他就算警觉了,他会说,不,我就是不去,我要在家睡觉?还不是走一步看一步吗?或者因为警觉,半路跳车跑了?这个时候大家又会说,哦呦,太沉不住气了,跑什么跑啊,又没十分证据,这一跑,反而把罪都坐实了。
4)纠结说为什么在洗手间搞动作外面听不见。如果是软壳手机壳,剥落了毫无声音,如果是硬壳,贴身利用衣服的遮音度去剥,也基本没声音,马桶冲水为什么要怀疑?上厕所不应该上完冲水吗?一定要写“他终于放心地尿了,然后冲了水”才可以吗?这让我想起之前写狗牙死刑的时候,因为每个人都写了吐唾液,我觉得太重复了,所以到冯蜜之后就直接写她这里完了递给XX,结果真的有人质疑说你看冯蜜没有吐唾液。五个人哎,一定要写五次吐唾液吗……
5)还有人说滑手机怎么会没声音,有啊,但是借着声音的遮掩啊,一般废楼的老门,基本都是门轴上锈的,一开一关很大声响,炎拓在屋里就听到林喜柔来的动静了,然后熊黑他们过去开门,他借机做这些事啊,又不是在屋里很安静的情况下做的。
4)关于日记本,六十几章的时候,就写过日记本是这么藏的,那时候没有人说藏的不对,也没有人批评不小心。后来日记本暴露了,就说男主太不小心了,应该租房子藏(重要的东西,你放出租屋里不会担心吗,不怕有贼吗),至于说换一套房子藏,男主在外面是有房子的,之前蒋百川查他的时候,查到过。还有说应该让女主带走的,他和女主又不是定情的状态,送女主回家的时候说来,这是我妈妈的日记,你帮着收一下,真的合理吗……
5)关于报警的问题,我不知道说这些的读者有没有报过警。女主之前因为孙周的事报过一次警,警方强调需要证据。男主把母亲的日记本送去报警,警方会不会以为是精神病患者的臆测?把地枭扭去报警,警方会不会说我们这里案子一大堆,你不要发神经了。拍个视频寄去,人家会不会以为是特效?他把陈福送去报警,当着警方的面杀了或者捅了验证给人看,警方会不会把他先抓起来,因为故意伤人或者故意杀人?等验证了确实能复活,林喜柔一群人早听到风声跑得没影了。而且更重要的是,男主一直想打听到尽可能多的消息,知道妹妹的下落之后再动手,他什么都不知道,兴冲冲报了警,地枭全跑没了,妹妹再也打听不到了,五十年后再来一拨?另外,你能确定,这世上只有林喜柔这一拨地枭吗?
第92章 ①①
林喜柔在心里说,没错。
自己从没害过她,一次两次,都是那个女人出的手。
对炎还山一家,她很客气不是吗?没拿他们做血囊,死过一次之后再回来,也没计较过她把自己推进浴缸触电的事——那个女人为什么就不能安安分分、不给她惹麻烦地活着?为什么就不能学着乖点、不再撞南墙呢?
炎拓这话,真是说到她心坎里了。
“你的意思是,你不介意早些年的事?”
炎拓说:“也不是不介意,花了很多时间去想。我也说不清楚谁对谁错,我妈第二次杀你,要是成功了,死的不就是你了吗?一半一半的事情,只能说,老天没偏着她吧。”
“那你怎么看我?”
炎拓沉默了一下:“生亲不如养亲,林姨,说句良心话,你养我这么多年,没亏待过我。”
“那你妹妹呢,我抱走了你妹妹,你怎么想的?”
炎拓笑了笑:“说实话吗?”
“说实话。”
炎拓:“说实话可能会显得有点无情,没看到日记之前,我连自己到底有没有妹妹都不太确定。后来知道有,但我已经不记得她的长相了,如今二十多年过去,从来没相处过,你要说有什么深厚的兄妹之情,纯粹骗人的。”
“也不想知道你妹妹的下落?”
“有好奇心,林姨你要是肯说,不妨告诉我。毕竟是亲人,她如果过得不好,我也能帮帮她。”
林喜柔死死盯着炎拓的眼睛:“为什么把日记本藏得那么隐秘、怕人发现?”
一直在边上旁听的熊黑没忍住:“林姐你这不多此一问吗?他要是天天放床头,你不膈应得慌啊?”
林喜柔厉声吼了句:“你给我闭嘴!”
熊黑自讨没趣,朝天翻了翻眼。
炎拓吁了口气,示意了一下自己现在的处境:“我就是怕这个,怕你知道了之后,心里有芥蒂。又怕你觉得我不该知道你早年的秘密……而且,毕竟是过去的事情了,我觉得不提、不问,对双方都好,所以,就那么放着了。”
林喜柔没再问,低头看地上的那本日记本。
难怪第一眼看见,她就觉得这砖红色的封面眼熟:炎拓的母亲的确有记日记的习惯,有好几次,她在台灯下埋头疾书,而自己,哄着闹腾不安的小拓。
过了会,她突然抛出另一个问题:“农场那次,我们审狗牙,你为什么一直在门口偷听?”
原来是农场这事发了。
炎拓觉得心里更踏实了:早些时候,他就觉得身边“埋太多雷”,也仔细梳理过,万一事发,要怎么说。
他说:“我好奇啊,狗牙‘死’那么久,忽然间活蹦乱跳地又出现了,林姨你知道我多激动吗?我只见过熊哥手指头没了又长,没见过死人复活啊。你不让我进去,我只好在外头听了——但我听也听得光明正大不是?我明知道有摄像头,没躲也没闪,当时我就想,拍到就拍到,反正我这种好奇心,从来没掩饰过。跟你说过,跟熊哥也说过。”
熊黑不觉点了点头,正是炎拓的那次企图入伙的“剖白”,让他转了观感,觉得炎拓这人挺真实的。
难得遇到一个知道内情、还能对地枭表示友好的人。
可惜了,没法吸纳他,这样的人,不比狗牙或者李月英那种败类强多了?
“那陈福和韩贯呢,他们出事,和你有关吗?”
炎拓头皮一炸,险些变色,好在及时反应过来,表情转作疑惑:“陈福和韩贯?”
顿了顿恍然:“就是熊哥看监控要找的同伴?”
他苦笑:“林姨,这两人失踪了之后,熊哥跟我说要找,我才知道他们长什么模样的。你之前又没把他们介绍给我认识,我上哪认识他们啊。”
林喜柔有些沉不住气:“那他们失踪之后不久,你为什么会开着吕现的车、在附近出现?”
炎拓纳闷:“开吕现的车?”
很快,他又“想”起来了,转头看熊黑:“这事熊哥知道。”
熊黑茫然:“我?”
“当时,我是在阿鹏那住着的,半夜熊哥送来个被枪撂倒的,还跟我说端了蒋百川的人,事情已经结束了。我心说既然事情了结了,那我也该走了呗,所以第二天借了吕现的车,想开回西安——熊哥要是不说,我兴许还多住几天呢。”
熊黑也想起来了,说了句:“没错,是有这事。”
“可我前一晚没睡好,再加上开吕现的车不习惯,路上直打盹,还险些撞上别人的车。我心说算了,这状态,开回西安够呛,就又折回去了。”
说到这儿,他抬头看林喜柔:“林姨,我就说这趟回来你怪怪的,话里话外敲打我——你就为这些事啊?还有什么想不通的,你索性一次性问了完了,省得在心里头憋着。”
林喜柔没吭声。
她还真没别的什么好问的了。
炎拓也不吭声,后背凉飕飕,怪不舒服,是冷汗浸透了的衬衫紧贴上来。
他只卯死一点:不管是农场监控,还是石河县外的交通监控,抑或这个日记本,都不能真正说明什么。
除非林喜柔拿到确凿的证据,否则,她只能怀疑他,而没法定他的罪。
现在是问话,万一待会拳脚相加,他也得这么死咬。
大事在进行中,他得尽量让事情平顺。
过了会,林喜柔吩咐熊黑:“你跟我出来一下。”
……
出去了两,房间里还剩下两,冯蜜的枪口没再对着他了,拿在手里绕着玩。
炎拓皱眉:“你别玩枪,万一走火了,我冤死了。”
冯蜜还真听话,没再玩了,顿了几秒问他:“你刚说‘索性一次性问了完了’,那我问一个啊,看你说不说真话。”
炎拓瞥了她一眼:“你说。”
“你喜欢我吗?”
炎拓说:“不喜欢。”
冯蜜咯咯笑起来,笑到末了,轻轻叹了口气,点评说:“是真话。”
***
走廊里味道太难闻,林喜柔一直走到楼外头,才停下脚步。
这片楼真是安静,一墙之外就是街道上的车声,车声不绝,就更显得这楼寥落:明明紧挨着热闹,却只是“挨着”而已。
林喜柔问熊黑:“你觉得他的话,可信吗?”
熊黑挠了挠头:“林姐,你挺能沉得住气一人,怎么为了本日记本就大动干戈的?这换了我,我爸妈死了,留下本日记,我也会收着啊。”
林喜柔有些失态:“你不懂,那时候他小,我以为他什么都不知道!我只跟他说过他妈妈出意外瘫痪了。”
熊黑说:“炎拓有一句话没说错,人有好奇心嘛,他长大了,肯定想知道当年的意外是怎么回事,就算没这本日记,他也会从别处打听。不过有这本日记也没什么,他妈是自己找死,人炎拓也说了,她要杀你,结果被反杀了,这能怪谁?他爸死了老婆看不开,心情抑郁,抑郁着抑郁着就绝症了,又不是你让他得的。”
林喜柔摇头:“不是,你不是当事人,你想简单了,我总觉得不太对。他条条都能解释得合理,是因为这些,本来就不能说明什么。”
心理承受能力弱点的,或许会被吓得招了,但强一点的,很容易过关。
一定还有什么最关键的,以她和他共同生活了二十多年的直觉。
熊黑悻悻:“林姐,你别老觉得,你至少有点实在的证据再说。炎拓跟蒋百川那些人不一样,蒋百川,我那是上手就能剥他的皮。可炎拓……这认识这么多年了,你让我翻脸,我都不好调整。这幸亏我刚刚对他还算客气,这要是上来就揍一顿,现在我都不好下台。”
林喜柔咬了下嘴唇:“你刚对付他,他有什么反常没有?”
熊黑摇头:“没有,挺配合的,一直问我是不是误会了,让趴就趴,让不动就别动,也亏他没冲动,否则冯蜜这小娘们扳机一扣,他身上早多几个透明窟窿了,他跟咱们可不一样。”
他征询林喜柔的意见:“要么,这事就算了?这破地方连床都没有……”
转念一想,刚绑上就放,有点打脸:“还是绑两天再说?”
林喜柔脑子里一团乱,一时间也捋不出个子丑寅卯,顿了顿发狠:“特么的,这也就是他!换了别人,我管它有没有证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