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子衿
第八十五章 丫丫和卫尘
“进去啊！”夜流云的声音，让处在呆愣中的秋璃月的脸又是一红，就着夜流云掀开的车帘，一猫腰，进了马车。
秋璃月为了掩饰自己的情绪，在夜流云也坐进来后，故意找着话题道，“怎么今日想起来要请我吃饭了？”
“明日我有事要离开京都一段日子，大概要十天的时间，我走了之后，你自己务必多加小心。”若不是这次的事情非要他亲自前去不可，他也不愿意再离开她，饱受相思之苦。
“哦！”原来是要走啊，秋璃月的情绪瞬间有些失落。
“怎么，舍不得我走？要不？我带你一起去？”夜流云看秋璃月略有些黯淡的神色，拿肩膀碰了碰秋璃月的肩膀打趣道。
“谁舍不得你啊？自作多情！”秋璃月冲夜流云撇撇嘴，心里却已经在检讨着自己，秋璃月，你是怎么了？为什么会失落呢？别忘了，你们只是合作的关系。仅此而已！
“公子，到了！”影的声音忽然从车外传来，两人不由互视一眼，心中却都道，这马车也走得太快了吧，还没说上两句话，就已经到了。
一下马车，两人便看到一个六七岁的，梳着孩童的丱发，穿着一件破旧的桃实纹布裙的小女孩，正趴在春风楼的门口，探头探脑的向里看。
想来是已经在门口犹豫了很久，只见那小女孩终于小拳头一握，抬起小短腿跨过门栏进了春风楼。
秋璃月与夜流云也跟在她的身后进了春风楼。
“掌柜的，我要百菌汤。”小女孩的身高还到不了柜台的高度，踮着脚尖，仰着小脸道。
“小丫头，你是不是来错地方了？”掌柜的探出头来看着小女孩问道。
“这里不是春风楼吗？我看见招牌上有春字和风字。”小女孩奶声奶气的，一字一板的说道。
“这里是春风楼，你要买百菌汤做什么？”夜流云忽然开口问道。
小女孩转过头来，歪着头来来回回的在夜流云和秋璃月身上转了半天，这才道，“哥哥和姐姐真漂亮！今天是丫丫哥哥的生辰，他平日里总是将肉给丫丫吃，自己都不舍得吃。丫丫听隔壁的刘大妈和王婶子说，京都最好吃的，就是春风楼的百菌汤，所以丫丫想买了给哥哥吃。”
丫丫或许就是这小女孩的名字，她年纪虽小，说话倒还算有条理，只是她这一席话说完，站在旁边的几个食客忽然就笑了起来。
其中一个看着小女孩问道，“小丫头，你想买百菌汤，你有银子吗？”
小女孩眨了眨眼，从怀里摸出一块鼓囊囊的有点发旧的手帕，一个手小心翼翼的拖着，一个手一点点将那手帕打开，只见里面放着两只草编的蛐蛐，一颗珍珠扣子，还有三块极其光滑的鹅卵石，这些东西的一角，还有三五枚铜板。
“哈哈哈……”旁边的食客忽然大笑起来，这小丫头也太逗了。
好半天，这食客才止住笑意道，“小丫头，你的爹爹和娘亲呢？怎么让你一个人跑出来了。”
小女孩咬了半天的唇，大眼睛里一颗晶莹的泪珠团团打转道，“丫丫没有爹爹和娘亲，只有哥哥。”然后又眼巴巴的看着掌柜的问道，“这些不够吗？这是丫丫所有的宝贝了！不够吗？”
不知怎么的，秋璃月忽然间就觉得鼻子酸酸得，还未来得及说话，就听夜流云道，“这是你全部的东西吗？”
小女孩重重的点了点头道，“是的！这都是丫丫的宝贝，丫丫晚上睡觉都和它们一起的，这些不够吗？”
“够！已经够了！还多出来了！”秋璃月忽然蹲下身子，对着丫丫说道。
秋璃月转身看了一眼夜流云，夜流云也弯腰道，“是啊！我看看，这些就够了！”
他说着，从小女孩的手帕中捡出那颗珍珠扣子，两只草编的蛐蛐，还有三个鹅卵石，“这些，够给你哥哥准备一顿丰盛的饭菜了，这些都是你的宝贝，你，舍得吗？”
“恩！恩！”小女孩猛力的点着头。
旁边看热闹的食客，难得的竟然没有人出声嘲讽，只是默默的回了自己的位置。
夜流云向掌柜的使了个眼色，然后对小女孩道，“丫丫，你跟着他，一会他将饭菜装好，你给他带个路，让他将饭菜帮你提回去。”
小女孩满脸欢喜的跟着掌柜的去了后堂，夜流云转向秋璃月道，“可惜了，这百菌汤本来是我给你准备的，现在若要重做，已经来不及了，只好改日再请你喝了。”
秋璃月摇了摇头，表示她并不介意，“难得她小小年纪，一片赤子之心！”
饶是没有了百菌汤，这一桌的饭菜也是异常的丰富，两人酒足饭饱之后，夜流云又不舍得离开秋璃月，便决定带秋璃月去转转。
两人下了楼梯，便看到一个穿着侍卫服的男子正在柜台边与掌柜的说着什么，掌柜的一脸为难之色。
走到近了，才听清那男子道，“我现在只有十五两银子，我知道这些不够支付那些饭菜的银两。丫丫不懂事，请您原谅，每个月我发了饷银之后，都会将它送来，一直到补足这顿饭菜所需的银两。麻烦掌柜的你将那两位贵人所垫付的银两先退还他们吧。”
“你就是丫丫的哥哥？”秋璃月一听之下，立刻明白了是怎么回事，看了一眼夜流云，向那男子开口问道。
“是！小姐！”侍卫很是恭敬的回话道，然后打量了一下秋璃月和夜流云，又笑着说道，“我叫卫尘！您二位应该就是丫丫口中漂亮的哥哥和姐姐吧？是你们帮忙垫付了这饭菜的银两？你们放心，我会还给你们的。给你们添麻烦了，还请多多原谅。”
看来那小丫头是事无巨细都跟她这哥哥说了一遍。
秋璃月打量着这个十七八岁年纪，眉清目秀的公子道，“你的妹妹为她所拿走的饭菜已经支付过费用了，所以，你们可以放心食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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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八十六章 糖人也有情
“小姐说笑了，丫丫拿的那些都是不值钱的东西，怎么算付过银子了？”丫丫有没有银子他最清楚。
“对你我来说，那或许是不值钱的东西，但是对她来说，那却是她的全部珍宝，她付出了她的所有，自然当得这顿饭菜。所以，你不必觉得对任何人有什么亏欠，也不必觉得对春风楼有什么亏欠。不然，就是对你妹妹的侮辱！”秋璃月看着卫尘慢慢说道。
卫尘看着两人离去的背影，心中久久不能平静，她付出了她的所有，自然当得这顿饭菜。莫名其妙的，他的鼻子忽然有点酸，他拼命的眨眨眼，冲着夜流云与秋璃月的背影行了一礼，这才转身看向掌柜问道，“掌柜的，可否知道他们是谁？”
虽然夜已经黑了下来，但是春风楼所在的太平街依旧是热闹不减，而且街道两旁又多出了许多摆着小摊的小商小贩，各家的摊位前或是点着油灯，或是挂着灯笼，而灯笼的造型也是各有特色。
秋璃月看什么都觉得好奇，一双眼睛咕噜噜的转个不停，好像都不够用了一般。只要她多看一眼，或摸上一下的东西，夜流云就毫不客气的买下。
看着跟在他们身后影手中越来越多的东西，秋璃月脸色有些微红的对夜流云道，“不要再买了，再买就将整条街搬回去了。”
跟在他们身后的，左右两只手全部占满、只露着个脑袋的暗卫影深有同感，看向自家主子的目光更是无比的幽怨：他是暗卫好不好？现在竟然成了跟班的小厮。
“夜公子！秋小姐！好兴致！”一个极其熟悉的声音忽然在秋璃月身旁响起，秋璃月垂在一侧的手不由得握紧了。
“见过五皇子！”秋璃月抬起眼眸看向站在他们身旁，穿着土黄色的、带有团龙滚珠暗纹锦袍的纳兰夜道。
“秋小姐多礼了！叫我夜就好！”
纳兰夜打量着眼前这淡雅疏远的女子，心中的不解越来越重，为什么自己每一次见她，总是能感觉到她对自己隐隐的排斥和厌恶呢？自己又没有得罪过她，更甚至第一次见面的时候还救过她。
秋璃月略有些尴尬的抿了下唇，就算这一世，纳兰夜对她有着救命之恩，她见到他时，心中那股厌恶的情绪还是会坚定不移的冒出。
“五皇子这是要去哪？”夜流云打破这诡异的气氛道。
“春风楼！相请不如偶遇，不知夜公子与璃月小姐可否赏脸去喝上一杯？”纳兰夜相邀道。
夜流云看了一眼秋璃月，又看向纳兰夜道，“多谢五殿下的美意，我们刚刚用过膳了，就不打扰了。”说完就带着秋璃月想要离开。
“等一下，璃月小姐，可否借一步说话？”纳兰夜看着低头就要离开的秋璃月道。
她和他有什么好说的？秋璃月实在想不出，姑且就听听他说什么吧！想到这里，秋璃月向夜流云点了下头。
夜流云翘了翘唇角，“那我在前面等你！”说完，向纳兰夜点了下头，就大步离开。
纳兰夜目送夜流云走出很远，这才看向秋璃月低声道，“璃月小姐，我一直觉得你对我好像有着不小的敌意，我们之间是不是有什么误会？”
见秋璃月不说话，纳兰夜继续道，“我前几天去尚书府，你也是称病不见。”
误会？秋璃月也不知道他们之间这种情况算不算误会，但是这种误会却是没有办法消除的，她迎着纳兰夜的目光道，“五皇子多虑了，您对我还有着救命之恩，我怎么会对您有敌意呢？”
“没有就好！其实，我们应该多多亲近的。”
纳兰夜忽然又将声音放低了一些，喃喃细语般道，“我娘亲去的比较早，在宫中我一直多得良妃娘娘的照应，在夜眼里，她其实，更像我的母妃。”
若不是秋璃月的精神高度紧张，她未必能听清纳兰夜后面的一句话说的是什么。
看着纳兰夜的背影，秋璃月的心中豁然亮了起来。难怪上一世的时候，他竟然会听秋璃星的话，原来秋府早在暗中就与五皇子纳兰夜结为一体了。
只是不知上一世纳兰夜起兵造反，而秋府却并未受到牵连，是因为借了秋璃星的光，还是在秋璃星有了那般盛况之后，秋府又无情的抛弃了纳兰夜？
只是这一世，秋璃星无论如何也不会再有上一世的荣宠，那么秋府岂不是要抱紧了纳兰夜的大腿？呵呵，看不出啊，一直以来，她都认为秋锦山是个胆小谨慎、呆板，既没有什么主见又没有什么大志的人，原来，原来竟然还有这般野心！当真是深藏不露！
一阵夜风吹过，带来淡淡的凉意，秋璃月一下从呆滞中清醒过来，疾步追上静立在捏糖人小摊旁的夜流云，纠结了一下道，“刚才……”
秋璃月的话未说完，就被夜流云打断道，“你看，这个像不像我？”夜流云指着捏糖人的老人手里正转动着的一个糖人对秋璃月道，然后又晃了晃他右手中的一个糖人道，“看这个，像不像你？”
秋璃月点了点头，对夜流云的体谅十分的感激，对于五皇子的事情，她是真的不知道该如何说。
“像！很像！”
夜流云像是得了夸奖般露出一个大大的笑容，从那捏糖人的老人手中接过刚刚捏好的与自己相仿的糖人递给秋璃月道，“送你！”
“恩！”秋璃月将那糖人接过，仔细又端详了半天，这才慢慢的放到唇边，抿了一下道，“好甜啊！”
一连抿了半天，却见夜流云并不吃，便问道，“你怎么不吃？”
夜流云一伸手，将手中的糖人放到秋璃月脸边又比了比道，“像极了！连脸上的梨涡也都一般无二。我，怎么舍得下口？”
秋璃月神情一呆，脸上一红，忙向自己手中的那糖人看去，只见夜流云那飘逸的长发已经被她抿得一塌糊涂，就连眉眼也模糊了起来，唯有鼻和唇、身形还与夜流云极其的相近。
第八十七章 出门不顺
“我，我……”
“呵呵呵”夜流云低低的笑声仿若一直动人的乐曲，在这繁华的太平街响起，那声音极低却极富有磁性，秋璃月的心便随着他的笑声上下起伏。
虽说现在还不是盛夏时分，但是夏日的威力已经初露端倪。
一大早，秋璃月就坐在榻上趴在窗边打量着听雨轩院内那如她一般，也垂头丧气，没有一点精神的木棉树与山楂树。
夜流云已经走了整整九天了，每天时不时的总会出现在身边的一个人，莫名的不出现，让人心里总觉得少了点什么似的。
“小姐！”青青惊呼道，“您怎么还在这发呆呢？悠悠呢？给您准备的裙衫怎么还没换上？”
秋璃月顺着青青的目光看向塌边叠得整整齐齐的裙衫，雨过天青色的阮烟罗，在外面还覆了薄薄的一层烟影纱，行走之间，仿若青天之中那遮掩着太阳的彩云飘过，不着痕迹的奢华，像极了夜流云一贯的行事风格。
“这又是夜流云送来的吧？”秋璃月所说的虽是问话，但是语气中却十分的了然肯定。
“是！”青青将秋璃月从塌上扶起，一边为她替换裙衫一边道，“就是小姐拿着糖人回来那日，夜公子的侍卫送来的，说是夜公子让您今日穿，小姐！”青青打量着秋璃月的神色问道，“您觉得夜公子他人怎么样？”
“怎么样？挺好的啊！虽然人比较黑心，但是为人极温柔细心。”秋璃月抬起胳膊，让青青将腋下的系扣扣住道。
温柔、细心？青青看着秋璃月沉默半晌，她从那些采买的婆子口中听到的八卦可不是这样，她们都说京都中最俊俏、最富有、最无情、最冷酷、最残忍的公子便是来自漠北的夜流云夜公子。
这温柔、细心是单单对小姐一个人吧。夜流云来了这么多次，可就算她们几个贴身丫头，夜流云与她们说的话加起来也超不过二十句。
“小姐，我看那夜公子是喜欢小姐的。”青青瞄了一眼秋璃月道，若不是喜欢，怎么单独对小姐与别人不一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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秋璃月被青青的话吓了一大跳，她心中可从未敢想过这个词语，她与夜流云只不过是合作的关系，他对自己这么好，只是为了让自己到时候帮他做事的时候能更尽心。
可真的只是这样吗？秋璃月的心中开始有了一点动摇，而青青所说的那喜欢两个字，也如播在了肥沃土壤中的种子，在秋璃月的心中开始膨胀、发芽。
“好了！小姐！您真美！”青青赞道，“犹如美人，美人……”
“美人如花隔云端！长相思！摧心肝！”手中捧着一个梨花木匣子的悠悠接口道。
悠悠后面所说的那两句，长相思，摧心肝，让她的脸莫名的一红，嗔道，“不是你们催我时间不早了吗？现在倒是有时间来打趣我了？一个个都反了天了？”
话语虽是斥责的，只是配合着她那语气，实在没有什么威力。青青、悠悠相视一笑，将秋璃月扶到那雕花的铜镜前坐定，开始为她盘弄发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