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子衿
“璃月，你母亲的病和你有没有关系？”秋锦山满腹翻转的怒气全部冲向秋璃月道。
秋璃月垂着头，不说话。
“秋大人，”柳千金看不过去开口道，“您还是让我先看一看病人吧！”
“是！柳大夫，让您见笑了！”秋锦山慌忙让开，让柳千金上前为云若号脉。
号完脉之后，他又翻开云若的眼皮看了看，这才向秋锦山道，“秋夫人这是虚火碰上了邪寒，既要温补，又要泻火，我为她开副方子，先吃上三天，我再来看看情况！”
“有劳柳大夫了！这是诊金！”秋锦山将一个锦袋递给柳千金道。
柳千金摇了摇头，“诊金秋小姐已经付过了，她还求我要为秋夫人用最好的药，秋大人，你有个好女儿啊！”
柳千金说完这些，不理会秋锦山略有些发红的面庞，在那梨木桌边坐下，拿起童子为他准备好的笔墨开始斟酌着开方子。
“老爷！”云若虚弱的声音忽然响起。
“夫人！躺好！躺好！你感觉可好了一点？”秋锦山闻言一个转身侧坐在榻上，按住强要起身的云若道。
正说话间，就见周嬷嬷又进来道，“老爷，夫人，九公主来了！”她话音还未落下，就见纳兰诗一掀门帘走了进来。
“舅母，你怎么脸色又差了这么多？”一进来，她就发现躺在床上的云若气色比早上她来的时候可是又差了许多。
这哪能一样？早上她来的时候，云若是装病，这会可是真的病倒了。
“不碍事的。璃月已经为我请了柳大夫过来。”云若强扯了一个笑容道。
“哼！”纳兰诗冷哼一声，她与五皇子前去请李太医，可是那李太医却说他只奉命为皇后、娘娘看诊，若是要出宫看诊，必须要得了皇上的旨意才肯。可是为了这点事情，她又怎敢去惊动皇上？
为此，她气冲冲的去向母后抱怨，良妃却说，让她不用着急，她今日在听雨轩大闹一场，秋璃月必定会请大夫为云若看诊的，又说秋璃月一定会假意要求侍疾的。
想到这里，纳兰诗眼珠一转，看向秋璃月道，“去年，太后病重的时候，我母妃，还有皇后娘娘，宫中的嫔妃都去给太后侍疾了。今日，舅母病重，璃月姐姐，要为舅母侍疾吗？”
秋璃月唇角一翘道，“自然！母亲病了，做为儿女的，自然要亲身侍疾了。”
她若不主动提出侍疾，纳兰诗都将皇后、良妃搬出来说事了，必定不会与她善罢甘休，再退一步讲，云若这么弄的大病一场，目的不就是让她前来侍疾吗？她又怎会不提？
可她就算知道这是个大大的陷阱，也得跳了！
“那好！”纳兰诗忽然笑道，“若是单论亲情来讲，舅母患病，我这做外甥女的也是应该要侍疾的。”纳兰诗说到这里便停了下来。
“公主殿下严重了，臣承受不起！”秋锦山忙起身道，让公主前来侍疾，他可没这么大的胆子。
“我就知道舅舅你肯定不依。所以，铃儿，你留下，就算代本公主侍疾了。舅舅你千万不要再推脱。”纳兰诗边说边斜了一眼秋璃月。
“有劳公主殿下了！”
秋璃月在心中撇撇嘴，这是不放心她，找个人来监督自己的吧。
云若向站在一旁的周嬷嬷使了个眼色，周嬷嬷上前冲秋璃月行了一礼，很是体贴道，“既然大小姐要侍疾，那现在就回去休息吧，白天这里有二小姐照应，您晚上过来就可以了，晚上的事情少一些，大小姐也可以少劳累些。”
“那公主殿下，父亲大人、母亲大人，璃月先告退了！柳大夫，有劳了！”秋璃月也没有与云若争执，便依言告退。
回到听雨轩，见心儿已经回来，便问道，“可将信亲手交给了夜流云？”
心儿点头道，“交给夜公子了，夜公子说现在赶去硫州怕是已经来不及了，他飞鸽传书给他硫州的朋友，让他们代为动手，让小姐放心！”
“对了，小姐，南边的那角门被封了！”心儿看秋璃月要走开，忙又添了一句道。
秋璃月点头，表示自己知道，云若这是不想让自己再随意出府了吧！
月亮不知躲藏在了何处，亮晶晶的星像宝石一般，密密麻麻的撒满了整个夜空。
“大小姐，二小姐都是亲身侍疾的，还请您遣退了您的丫环！”周嬷嬷拦住跟在秋璃月身后正要进门的青青与子衿道。
秋璃月看了一眼像棺材板一样板着脸的周嬷嬷，又瞥了一眼她身边站着的铃儿，向青青、子衿道，“好了！你们自己回去吧，我自己就行！”
房中云若已然睡下，额上搭着一条折叠的白色锦帕。
“大小姐，”周嬷嬷搬了一个矮凳给秋璃月道，“今夜怕是要辛苦大小姐了，夫人的高热一直没有退下，这锦帕一刻钟就必须在这冰水中摆一次。半个时辰喂夫人喝一次水。”
第一百一十章 夜流云相伴
然后周嬷嬷又指了一下旁边的小炉道，“那上面暖着的是夫人的药，每两个时辰，喂夫人喝上一小碗。其余的事情，就不劳大小姐操心了。”
其余的事情？其余还有什么事情？这样下来，自己虽然不需要为云若捏肩捶背，可是她这一整夜，是休想休息一下了。
“这么简单的事情，奴婢想秋小姐一定能做好的。公主殿下、良妃娘娘若是知道秋小姐如此尽心，如此孝顺，想必十分高兴。”铃儿在一旁含笑看开口道。
只是她话中的威胁之意分外明显，若是秋璃月不照周嬷嬷吩咐的去做，那便是不孝！对于不孝的人，公主殿下、良妃娘娘自然有权利惩处了。
“铃儿姑娘白天已经忙碌一天了，还是快去休息吧。”周嬷嬷对铃儿所说的这几句话是十分的满意，不愧是在宫里当差的。
铃儿同样的含笑向周嬷嬷道，“还说我，嬷嬷今日也劳累一天了，这里有大小姐，嬷嬷也快去休息吧！”
“那这里就有劳大小姐了，我与铃儿姑娘若是半夜醒来，便来看看大小姐，春梅、秋梅也会给大小姐送来点心、茶水的。老奴告退！”周嬷嬷说完这句就和铃儿转身离去，丝毫不给秋璃月开口说话的机会。
秋璃月气呼呼的在矮凳上坐下，她明白周嬷嬷的意思，这是说，让自己晚上不要偷懒，她们会来检查的。
哼，云若，算你狠！
秋璃月伸手将云若额上搭着的白色锦帕取下，在冷水中摆了一次，又敷在云若的额头。
如此了三次之后，秋璃月冲躺在塌上的云若做了一个大大的鬼脸，心中愤愤的刚坐在矮凳上，便听到一个嗤笑声传来，“呵呵呵，你倒老实！”
那低低的笑声，那熟悉的声音，让秋璃月晦暗的心一下亮了起来，她倏地起身，四处打量，寻找那抹熟悉的身影。
“这呢！”就听窗边有声音传来，秋璃月寻声看去，只见刚刚还紧闭着的窗，莫名的就被打开，一个白色的身影正站在窗边，那黑曜石般的眸子比天上的繁星还要闪亮。
“你怎么来了这里？”秋璃月压低了自己的声音，满是惊喜道。
“你在这里，我自然也就来这里了。”夜流云将唇弯成一个好看的弧度道，“你放心，过了今夜之后，我叫她必不敢来找你侍疾！”
秋璃月小鸡啄米般的点了点头，熬夜的滋味真的不好，就这么一会功夫，她都已经昏昏欲睡了。
“上次我说的事情，已经有有些眉目了。”夜流云示意秋璃月坐到桌边的圆凳上。
秋璃月一愣，瞬间反应过来，急切的走到夜流云身边道，“我的身世吗？你又查到了什么？”
夜流云没有说话，走到云若身边，手指一动，点住了云若的穴道，这才又走回桌边，扯着秋璃月一同坐下道，“当年皇上要让一个有了身孕的女子进宫，皇太后不允，两人这才闹僵起来。而且这些年以来，因为此事，皇上与太后的关系一直都不大好。”
“那女子后来如何了？”秋璃月莫名的心中一紧。
“唉！”夜流云叹了口气道，“据说在临盆之时，难产，一尸两命！只是这些无法查证，当时所有负责接生的大夫、嬷嬷、丫环全都被处死了。”
“是皇上下的手？”秋璃月追问道，除了皇上，她想不出，何人有这么大的手笔。
夜流云点了点头道，“据说，因为这女子的死，皇上大为震怒，将所有在场的人全部处死！只是一位宫中的……”
夜流云说到这里，忽然住了口，指了下云若道，“有人来了！”然后，他脚尖一点地，身形拔高，锦袍拂过秋璃月的手。而他，一下便跃到了房顶的梁柱之上。
秋璃月低头瞥了一眼自己的手，然后伸手从桌上拿起白瓷茶壶，倒了一杯水，几步走到塌边，先将茶杯放在塌边的小几上，然后伸手将云若额头搭着的锦帕揭下，放进乘着冰水的木盆里，这才将云若慢慢扶起，半靠在自己的身上，轻声唤道，“母亲，喝水！”
“大小姐！这水夫人喝不得！”从外面走进来的周嬷嬷一下拍掉了秋璃月手中拿着的白瓷茶杯，杯子贴着秋璃月的右腿滚落到了地上，那茶水也将她的裙衫浸湿。
“夫人本就是寒邪入体，喝不得凉水，大小姐您要将水放在小炉上暖上一暖，再给夫人喝。”周嬷嬷将水杯拍掉后，看也不看秋璃月一眼，径自走到桌边，提起那白瓷的茶壶，将小炉上温着的药挪开，将那水暖了一暖，这才倒了一杯给云若喂下。
放下茶杯后，周嬷嬷又语重心长的对秋璃月道，“大小姐可看清楚了，不要伺候了一夜，到明早夫人的病反而又重了才好！好了，这里就有劳大小姐了！”
周嬷嬷连珠炮似的说完，一转身，就又离开了。
见夜流云并没有从梁柱之上跃下，秋璃月就知道周嬷嬷并没有走远，正在窗外向里窥视。她正急于知道自己的身世，也不愿多生是非，就老老实实的将云若放下，为她又盖好了锦被，又将那白色的锦帕拧干了水搭在云若的额头上。
一转身，就撞进了一个怀里，那淡淡的，让她安定的青草气息，让秋璃月心中刚刚生出的一丝委屈的种子，一下生根、发芽。
夜流云紧紧的一把就将秋璃月抱住，喃喃道，“她竟敢如此对你！竟敢如此对你！”他的声音依旧是低低的，却带着一种动人心弦的魔力，只是此时这声音中却跳动着极力压抑的怒火。
忽然间，也不知是怎么回事，秋璃月心中那无限的委屈竟然在夜流云这压抑着怒火的话语中，发酵、酝酿，变成了满满的甜蜜。
那淡淡的青草气息，忽然间让她留恋，让她沉醉，若是永远能够这样，那该多好啊！
秋璃月被自己心中忽然冒出的这个念头吓了一大跳。
第一百一十一章 长夜不长
自己这是怎么了？秋璃月带着一丝尴尬一把推开夜流云，吱呜道，“我……”
忽然间，她不知说要说什么，努力做了几次深呼吸，这才将自己的情绪平定道，“对了，你刚才要说宫中怎么了？”
唉！夜流云在心中发出了一声长长的叹息！璃月，究竟你什么时候才能够明白我的心？才能看清自己的心？
夜流云并没有回答秋璃月的问题，而是看着她，一脸郑重道，“你再忍耐些日子，等你及笄之时，我一定想办法让你离开秋府。”皇上说等秋璃月及笄时，他要给她一个大惊喜，到时候，他便去向皇上求情，让秋璃月辟府独居，或者搬去他的府邸！
“没事，我又不是软柿子，她们想捏就捏，早晚我会收拾她们的。”秋璃月挥了挥小拳头，一副恶狠狠的样子道。
“好了！来，坐下！”夜流云拉着秋璃月又在那圆桌旁坐下道，“后来我寻了一位宫中的老人，据他说，当时那女子产下一个女婴。”
“就是我吗？”怪不得自己会养在秋府，原来自己的娘亲早就不在了，可是自己的父亲呢？难道也不在了吗？
“应该是你吧！因为那人说，就在那女子临盆的当日，处了皇上以外，他还见到了一个男子。”夜流云看了一眼秋璃月，将她的手握紧道，“那个男子就是秋锦山。”
“那你可知道那女子她叫什么？”秋璃月满怀希望的看向夜流云。夜流云的眼里闪过一丝不忍，终究是还摇了摇头道，“那人并不经常前往这女子所在的别院，只是偶尔一次听到里面的丫头称她为商小姐？还是尚小姐？他也不太清楚。”
秋璃月的心思一动，脑海中的许多片段一下连了起来。她看向夜流云道，“我知道了！我知道了！我就是那个女婴！因为一生下，母亲便不再了，又加上太后的缘故，皇上不能照顾与我，便将我托付给了秋锦山。”
秋璃月站起身来，顺着自己的思路继续道，“难怪百花宴那日，皇上说我璃月这名字还是她赐的，难怪皇上那日见到我会如此的失神。所以，这也就是为什么秋府一直没有云若怀了双生女的消息传出，因为，我是临时加进来的。”
秋璃月越想心中越是亮堂，难怪，上一世的时候，秋璃星改为自己的名字之后，会得到皇上的万般眷顾，不立太子，竟先立太子妃，原来这一切，都是自己娘亲的缘故。
只是为什么云若那么笃信秋璃星冒充自己一定会成功呢？为什么上一世的时候，皇上就没有看出什么破绽？而云若又是怎么得知皇上心心念念的这个女子的喜好的？
自己的母亲究竟是姓商，还是姓尚？母亲与皇上是真心相爱的，还是皇上一厢情愿的？
秋璃月本以为自己拨开了迷雾，却发现迷雾之后，依旧还是迷雾，还是有那么多的不解困扰在她的心中。
“找个机会，你可以试探一下她！”夜流云看着塌上的云若道。
秋璃月点了点头，是！她既然满心盘算着算计自己，那她对自己的身世一定是十分的了解！
夜愈来愈深了，也愈来愈静了，就连窗外那不知名虫子的啁啾声，也听得愈发清晰起来。
这一夜，夜流云一直陪在秋璃月身边。只有偶尔听到有人来时，他才跃到房梁之上。两人或是低语，或是默默的相对，秋璃月从来不知道，有的时候，两个人就这样默默的看着，时间也能流逝的如此之快。
“好了，天就要亮了！想来那些丫环、婆子就要来了，我替你去请个人来！也好帮你出出这一晚上的恶气！”夜流云看着身边的秋璃月，心中是那么的不舍。
秋璃月点了点头，很是真诚的看着夜流云道，“谢谢你，陪着我，不然，这一夜，一定很漫长。”
“与我，永远不要说谢谢！”夜流云一侧身在秋璃月的耳边轻声道，然后身形一个飘忽，便已到了窗边，向秋璃月又翘了翘唇角，一推窗子，已然跃了出去。
秋璃月觉得耳边暖暖的，可是想到夜流云所说的话，没来由，心中又是一酸，永远不要说谢谢，因为他们是合作的关系，他帮她，是为了自己以后能够帮到他！
夜流云，其实你不必再为我做什么，无论何事，我也一定会帮你去做的。
“大小姐，你发什么呆？您看看夫人额头这锦帕烫的，您怎么也不给换一换？”周嬷嬷不知何时进来，将云若额头的锦帕拿下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