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龚心文
一旁的同事好奇,想要看上一眼。
他迅速抱着自己的电脑,遮住了屏幕。
“宝藏,这是一个什么样的宝藏啊。目前只有我一个人知道,我得捂好了。”小萧心底激动异常,自豪地佩服起自己的耳朵。
看吧,哪怕只在众多的音乐中人第一次听到他的歌。我就知道那一定是一位天才。
“莲,”萧制作人在公司里坐立难安,左想右想,打开手机将自己肚子里来回滚过几回的肺腑之言,发到自己昨天刚刚加上的微信,“虽然咱们昨天第一次见面,但你的音乐我听得很久,就像已经认识许久的朋友一样。我真心诚意地劝你一句。你的词曲,配器,编曲,混音都很厉害,只是你的风格太另类了,如果肯迁就一点市场,多做一做流行的曲风。你真的很容易红。发大财,挣大钱,都比现在容易的多了。我也更可以出得上力。”
对方的微信头像是一只小小的黑色蜥蜴,输入状态持续了好一会,才慢慢回复了一句话,“抱歉。这一点已经没有办法了。我只能,只想,做自己真正喜欢的东西。多谢。”
半夏早晨醒来的时候,很新鲜地看见小莲蹲在桌上用小小的手一下一下搓着手机。他那副慢腾腾又异常认真的模样真得十分可爱。
等到进洗手间洗漱的时候,半夏再次惊奇地发现酒店的浴室里多了一套换下来的男士服装。
她边刷牙边顺手翻看了一眼,居然在其中发现了一条男士的胖次。
“对哦,原来小莲也是需要这种东西的。”半夏口中鼓着泡泡,看着镜子认真思索了一会,脸上莫名飞起了一点可疑的红色,该,该去帮他买几条的。
只是为了他方便,绝对不是想看他变出尾巴的时候,穿着这个的样子。
今天一整天,都没有半夏的比赛的场次。早餐过后,她特意找了一位帝都的选手,和她询问帝都有什么好玩的地方。
“难得来一趟,想去不太累又收费便宜的地方走一走。”半夏这样说。
“啊,预赛结果晚上就会出来,你,你,你难道不紧张的吗?”那位女同学十分吃惊。
“紧张能左右我们的成绩吗?”半夏不解地问。
“说,说得也是。”比起半夏,那个女孩紧张得说话都结巴了,“可是这几天我们不是都该,该拼了命地练习才对吗?我昨天都练到快天亮才睡。”
半夏自来熟地伸手搭着她的肩,“练习不差这最后一两天。我感觉放松一下心情,和男朋友之类的出去走走,对乐曲的理解可能还更好一点。”
“好像,你说得也有道理。”女孩受这位陌生人的影响,吁了一口气,但又想起了什么,“可是你是从外地过来的,难道还能随身携带男朋友吗?”
半夏摸了摸趴在自己肩头昏昏欲睡的小莲,笑嘻嘻道,“对啊,就是随身携带,随时使用。”
第41章 噩梦
半夏带着小莲乘坐在游轮上,游览帝都的御河。
单程船票价打完折59元一人,小莲免费,算是满足半夏经济实惠又比较轻松的要求。
于是半夏便趁着工作日的早晨游人稀松,坐上了船,轻轻松松游览一下帝都古城的风光,也不枉特意来了一趟。
河道两岸杨柳千条,波光粼粼。舟行碧波,人在画中游。
微微摇晃的船舱里,小莲趴在半夏的手心里睡着了。
这家伙昨天晚上到底忙了些什么?怎么困成这个样子?
半夏有些奇怪,伸手戳了戳小莲脑袋,没能戳醒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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梦中的凌冬觉得整个世界都在不停摇晃着,脚踏不到实地,仿佛一切皆是虚浮。
他回到自己七岁的那一年,个子小小的他站在一间四面铺着白色瓷砖的屋子门口。
凌冬心中警铃大响,提醒着自己千万别走进去。
别进去,会发生极为可怕的事情。
“去吧,去看你父母最后一面。”身后有人突然推了他一把。
年幼的凌冬被推得一趔趄,向前走了几步。
屋子的正中摆着两张铁架子床,床上躺着两个人,被惨白的白布盖住了身躯和面孔,一动不动。露出白布外的一只手,黑青而覆满血污。
那不是妈妈,不可能是妈妈。不可能是爸爸妈妈,凌冬对自己说。
妈妈是一个美丽的女人,她的双手从来都是洁白而柔软的,绝对不会变得这样污浊。
她会坐在琴凳边,用那双美丽的手陪自己一起弹着钢琴。
“触键要像这样,来,跟着妈妈一起。”
妈妈温柔的手带着他的小手,一起在琴键上跳跃着,大手弹着高的音符,小手弹着低的音符,就会有异常美妙的声音流淌出来,枯燥的练习变得这样有趣而幸福。
那也不会是父亲,父亲明明答应自己早些回家,绝不会这样变得古怪地躺在白布下。
“爸爸,我不想一个人留在家里练琴。”
“那爸爸今天就早一点接妈妈回家。”
“你总是骗人,总是不守时。”
“这一次我保证不会。小冬可以在我手上画一个时钟,爸爸就不会忘记时间了。”
小小的凌冬踉跄两步,撞到了一张带着轮子的铁床。
吱呀一声,那床在寂静的空间里发出赤耳的响声,床边垂下了一只男性苍白的手。
那只手的手腕上,用水笔画了一个幼稚的手表。
四面惨白的屋子里,小小的男孩收缩瞳孔,睁大眼眶,哆哆嗦嗦地站在那铁床前。
地板和墙壁仿佛都是软的,像水面一般在他眼前扭曲。
整间屋子像被沉在污迹斑斑的水底,令人窒息得喘不过气来。
“时间到了。”有几个人走过来,开始推那张铁床。
小凌冬飞扑上前,一把抱住从床垂落的冷冰手臂,“不可以,不要带走我爸爸!”
有人伸手拉他,有人在劝他。
“放手吧,孩子。人死不能复生,该送他们走了。”
不论他怎么惊声叫喊,画着手表的手臂却始终一动不动,再没有像从前那样,抬起来摸一摸他的脑袋。
他死死抓着这只手臂,就有人去推另一张铁床。
凌冬急忙放开这边,扑向那张铁床,“不,那是妈妈。也不能带走妈妈!”
他没来得及拉住妈妈,爸爸也被人推走了。小小的他在生死面前谁也拉不住。
一个中年女人从身后抱住了他,拉住他拼命挣扎的瘦小身躯。
无论他怎么哭喊,也只能眼睁睁看着被白布盖着的父亲和母亲被人远远带走,带去他再也够不着的远方。
没有亲人存在的世界,呐喊和哭嚎变得毫无意义,无人理会。
被眼泪糊住视线的小凌冬茫然四顾。
白色屋子的角落,出现了无数黑色的蔓藤,开始沿着墙壁攀爬舞动。
站在四周的。那些成年人类,明明穿着人类的衣服,却变幻出一张张怪物的脑袋。
西装革履的脖颈上有的是青蛙,有的是蛇,有得是蜥蜴。
他们冰冷的眼睛在黑暗中圆睁着,彼此低声窃窃私语。
“很可怜吧,这个小孩。”
“没有人要他了。”
“他怎么不哭了?他是不是知道是自己害死的父母。”
“真是个又坏又可怜的小东西。”
小凌冬惊惧回首,这才发现抱着自己的中年女人有着一个绿色的青蛙脑袋。头顶上浑浊的双眼盯着自己,硕大的嘴巴张开,冲着他呱地叫了一声。
“醒醒,小莲,你是不是做噩梦了。”
半夏的声音从虚空里传来。
凌冬睁开眼睛,视线里是轻轻摇晃的船只,宽敞的户外,和一片明亮的天光,一张熟悉的面孔带着点关切看着自己。
他花了很长时间,才看清了眼前的人,从噩梦中回过神,绷紧的身体放松了下来。他顺着半夏的手臂爬到她的肩头,将脑袋挨在她的脖颈上,就不动了。
半夏的肌肤柔软,源源不断传来温暖的体温,可以清晰地听见脖颈上血脉的跳动声,冰冷的黑色脑袋紧挨着那里,仿佛能汲取到获救的温度和力量。
“怎么了?”半夏低头问他。
“没……没事。”小莲闭着眼睛,听见自己沙哑的声音,那声音明显地打着颤,瑟瑟发抖。
半夏背对着别人,悄悄把他捂在自己双手手心取暖,捧到自己眼前。
那个显然是做了噩梦的小家伙,把尾巴绕到身前,努力在她的手心里坐直了。
“小莲怎么了?是做了很可怕的梦吗?”
“嗯,梦见了小时候一些事。”小莲低声这样说,“我看见浓雾,怪物和我死去的父母。”
“诶,是被吓到了吧。”
手心里的小莲沉默了许久,抬起头来,“半夏,以前的我很怯弱,我害怕噩梦中的那些怪物。我的梦里住着怪物,心里也住着怪物,我不敢看,不敢回忆,只想着回避。”
他坐在半夏的手心,小小的脑袋昂着,认认真真看着半夏,“但现在不会再会了。我会努力扒开那些浓雾,看清居住其中的一切。为了……我自己。也为了能真正待在你的身边。”
小莲说这句话的时候,在她的手心努力坐得端正。小小的爪子明明还在微微颤抖,但依旧挺直了黑色的脖颈,用漂亮的双眸直视着半夏。
仿佛宣读什么诺言一般,认认真真地说着这些话。
他不知道做了什么样糟糕的噩梦,明明是害怕的,怕得直发抖,但却在很努力地让自己直面那份恐惧。
从前小莲在半夏心目中,是软萌,可爱,贴心,贤惠的。今天的半夏突然觉得他有一点帅。
船沿着湖畔徐徐前行,窗外是碧波荡漾的水面,碎碎金辉散了满湖。
衬着这样波光潋滟的湖面,蹲在手心鼓起勇气的小莲,既帅气又惹人怜爱。
“有没有什么是我能为小莲做的?”
“想听半夏的琴声,现在就想。”
船靠上了码头,半夏坐在岸边一株垂柳下拉起了柴小协。
琴声悠悠,柔情似水。
小莲蜷在她的膝头,在温柔的琴声里闭上双目。阳光透过枝条照在他黑色的身上,像是神灵洒下的点点金辉。
这首曲子是为小莲拉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