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龚心文
“那一天,我生病的时候迷迷糊糊没看清楚。你知道是谁送我去医院的吗?”
张琴韵的回复很快就来了,“???”
“!!!!!!!”
“我的天,你居然不知道吗?”
“我以为你们认识且熟悉。”
“我看他的动作非常自然,又是和你一个学校的学长。我这才没有阻拦他。”
“就是那个人啊,你们学校最出名的那位,钢琴系拉赛得主——”
“凌冬!”
对话框里的那个名字,敲定了半夏心中的猜想。
察觉了事情的真相,半夏不知道自己究竟是欢喜还是生气。
爱他的才华横溢,喜他和自己的志同道合,恨他对自己的隐瞒欺骗,恼他的不告而别。
爱和恼恨交织在一起,几乎是一种咬牙切齿的感情。
我一定要让他好看。
半夏是踩着漫天晚霞回家的。路过隔壁那扇紧紧封闭的大门时,她的脚步停滞了一会,没有伸手敲门,不动声色地抿着嘴回到了自己的屋子中。
先把小莲窝里的加热垫插上了,换了一块刚刚晒过的毛巾。
她去厨房给自己下了一碗鸡蛋面,端起来,坐在窗边的桌子上,慢慢的吃。
夕阳最后的一点点光线斜斜照在桌角,晚风从窗外吹进来。吹得挂在窗外的衣服乱晃,敲打着不锈钢包栏,发出叮叮咚咚的声响。
半夏不紧不慢地吃着面,直到桌角的那一点点阳光慢慢变小,彻底消失。才站起身,洗了碗。又把灶台和洗手间都仔细地擦干净了。
最后才坐到床边驾起了自己的小提琴。
半夏是那种一旦认清了某个目标,就必定要做,也必须要成功的人。所以一件事只要她想明白了,她就变得很沉得住气。
像丛林中经验丰富的猎手,潜伏在暗处,不急不躁。务求一击即中,完美解决问题。哪怕自己心中渴望着柔美的猎物,腹中饥肠辘辘。
小提琴声在慢慢暗下去的屋子里响起。
这是她和凌冬第一次合奏过的《流浪者之歌》。当时自己无人伴奏,独自走上舞台,凌冬从天而降,和自己完成了那一曲让她一生铭记于心的完美演奏。
孤单的提琴声,顺着窗外飞扬出去,她在等待,等着钢琴的那份伴奏响起。
没有家人的人,是为流浪。
失去了你,我又成为一个孤独的流浪者。
身后的砖墙凝固而冰冷,寂静无声,一言不发,直到一曲终了,都没有给她任何回应。
半夏伸手指敲了敲墙壁。
得到的只有一片沉默。
她低下头想了想,旋律改变,演奏起了《人鱼之歌》。
小提琴的曲调变得欢快,星星的裙子,月亮的裙子,太阳的裙子。
嗨,我的太阳裙子呢……在自己犯了胃病的那一天晚上,蜷缩在床上疼痛难忍,是你轻轻在我的耳边唱起了这首歌。
那道顽固的墙壁后,终于响起了钢琴的一个声音。
咚的第一声加进来之后,便同流水一般渗透进小提琴的曲调中。
半夏突然在演奏中换了一个调,将结尾悲伤的小调改为欢乐的大调。
钢琴声竟然也毫无凝滞地接上了。
心中灵犀相连,彼此神魂默契。
是这样地让人胸怀舒畅。
一墙之隔,交织两道旋律,天然的契合无间,无限的亲密缠绵。
原来凌冬的琴声,就是小莲的琴声啊。
半夏到了此刻,心中那股左冲右突随时想要爆发的怒火突然就收了。熊熊烈焰躲了起来,收敛到了厚厚的草灰之下,凝成为一块火炭。
那火药一般一触即溃,发而弥撒的情绪,转为藏在暗处的隐隐暗红,持久而沉甸的滚烫炙热。
她甚至有心情笑了一下。低头看着自己的手掌,慢慢攥紧成拳。
不管他有什么理由,什么原因,都不会让他再跑了。
这个世界上没有第二个小莲,自己这一辈子也不可能再有第二份这样的感情。
必须把他抓回来。
心中的火炭,烧得她浑身炙痛,烧出她埋在骨子里的野性。
半夏一脸平静地站起身,打开屋门,走到隔壁屋门前,轻轻敲了敲,“学长,开门。”
那间屋子沉默了片刻,响起了一点懊恼的声音,“我……不太方便。”
谁叫你忍受不住诱惑,又和我合奏了呢。
现在哪怕想要装作不在家,也没办法了吧?
半夏的嘴角勾起一点笑,靠近房门,低声说:“小莲,开门。”
第54章 天降盛宴
凌冬从自己的手指碰到键盘的那一刻起,心底就隐隐感觉事情有些不太妙了。
但他没能忍住。
半夏独自演奏起流浪者之歌的时候,他忍住了。
半夏敲着墙壁邀请他的时候,他咬牙没有给出回应。
小提琴声孤独又寂寞,透墙而来,朝他伸出手,温柔地邀请他,等着他和自己合而为一。
而他以矮小的蜥蜴之身蹲在那堵墙前,小小的脑袋抵着冰冷的墙壁,生生咬牙忍住了,没有给予半夏回应。
心底真是太难受了,熬刑一样地煎熬着。
但半夏改弹了那首《人鱼》
她好像在说,嗨,你看。我已经听到了你的歌,听到了你内心的声音。
不一起来吗?让人鱼不要化为泡影,给他一个快乐的结局。
于是他就鬼使神差地化为人形,坐到了钢琴前。
直到曲声结束,半夏前来敲门。
她说,“小莲,你打开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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凌冬的屋子用得是密码锁。这一整栋楼,只有这一间屋子用这种锁。
半夏在这一刻突然理解了原因。那个男人,白天是不穿衣服的,所以他没有办法随身携带钥匙。
“开门,小莲。”半夏站在门外平静地说,“你如果不开,我就自己进来了。”
小莲手机的密码半夏知道。他无数次坐在自己的怀里,当着自己的面点开手机。
半夏记得,那个密码是一个日期。是下着大雨那个冬夜,他们初次见面的那一天。
半夏伸出手,尝试着在门锁上按下了那串数字。
果然,门锁发出一阵机械的响动声,打开了一条缝。
走廊的灯光倾泻进黑暗的屋子,随着门的推开,一道矩形的光斑折在地面和墙角之间。
慢慢展开,照亮了坐在钢琴的那个人。
寒冷的冬天里,那人却只穿着一条长裤,赤着上身。
宽直的肩膀,紧实的月要,莹白胜雪的肌肤慢慢出现在扩张的光道中。
亮光照到了他的眼睛,他侧过了脸,纤长的睫毛垂下,避开了半夏的视线。
光于影的交错里,他的容貌俊美无双。
看上去,就像是一个用冰雪雕琢成的人,美丽而易碎,苍白而明艳,自束于黑暗之中。
门边的半夏双手交错,靠在门边看着半光半影的那个人。
那人抿住薄薄的双嘴,死死盯着自己垂在膝边的手,苍白又修长的手指在他的视线里慢慢蜷紧了。
他听见那个人走进屋内,反手把门关上。
屋子里的灯突然被打开,刺眼的白光倾泻在常年不开灯的屋子里,驱散黑暗,让一切纤毫毕现,无所遁形。
半夏的手出现在凌冬的视线里,带着一点薄茧的手指捧起他的下颚。让他的脸暴露在明亮的灯光下。
终究是避无可避地撞见了那双琉璃似的双眸。
这不是他第一次看见半夏生气,半夏生气的时候,眼睛里会亮起一点光,像是有一种火苗在其中燃烧。
那火燃在半夏的眼中,却掉进了他的心头,迅速地延绵成一片火海,将他整个人炙烤在烈焰之上。
凌冬闭上了双眼,放弃了最后的一点企图抵抗的坚持。
随她怎样发泄,把我烧死在里面算了。
半夏看着自己握在手中的面孔。明亮的灯光之下,随着自己的视线缓缓移动,那纤长的睫毛忍不住在雪白的肌肤上轻轻颤动。
半夏的目光细细描绘着他的轮廓,抚摸他的五官。
他好漂亮。
半夏曾无数次幻想过小莲的容貌。在黑暗中摸索着小莲挺直的鼻梁,薄薄的双唇,和那线条漂亮的脖子的时候。
心底来回想着我们小莲到底长什么样子啊?
但她从来没有想过,小莲的容貌竟然能美艳到这样的程度。
记忆中的一幅幅带有颜色的画面,顿时都有了男主角的面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