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饭团桃子控
周羡靠着马车壁,先前一直绷着,不觉得有什么。如今一松下来,伤口像是刀割一般疼,难过也像潮水一般,从四面八方涌了出来。
他轻轻的嗯了一声,“嗯,阿时不是,阿时是同我并肩而立的人。”
池时没有说话,将一旁厚厚的披风盖在了周羡的身上,马车摇晃了几下,他便瞬间昏睡了过去。
沈家离楚王府不远,不一会儿的功夫,便到了。
马车一停,池时想要站起身来,却发现不知道何时,周羡已经牢牢抓住了她的手,她扭过头去,看着周羡苍白的脸,紧皱的眉,又坐了回去。
“常康,把马车直接驶去周羡的院子。久乐你回去给哥哥报信,便说我已经平安回来了,今夜就留在楚王府了。”
久乐张了张嘴,到底没有说什么,点头应声,“诺,我去去就回。”
池时点了点头,有些不好意思的清了清嗓子,“周羡救我受了伤,我瞧他的样子,担心他夜里会发热。”
第五零一章 被人保护
翌日天初初亮的时候,昨夜停了的雪,陡然又下了起来。
一大片一大片的,像是天庭里有亿万只仙鹅在齐舞,落了一地的毛。
池时拿出火钳,将炭盆里的碳播出了一个空心来,又添了上几新碳,不一会儿的功夫,那红彤彤的火腾得一下烧了起来,仿佛屋子里一瞬间变得暖和了些。
她扭了扭自己的脖子,坐了一宿没睡,让她的脖子有些僵了。
在周羡床头正对着的墙上,挂着徐青冥给她画的画像。同周羡屋子里那些的古玩玉翠相比,这东西放在这里,就像是喜堂上了扬起了白幡,格格不入。
池时看着那画,有些出神。
徐青冥画技不说有多高超,但是格外的注重细节,将她白皙的脖子,画得格外的清晰。原本男子应该生出喉结的地方,光滑又平坦,细看之下,便能够知晓,她是一个小娘子。
她想着,脑子里不自觉的冒出了常康的声音:我们殿下,每日对着那幅画,数池仵作有多少根头发……
“唔~”
池时听到一旁床榻上的声音,收回了视线,她站起身来,伸出手摸了摸周羡的额头,倒是已经不烫了。她松了一口气,摸了摸自己的嘴,什么叫做好的不灵坏的灵,这就是……
“醒了便起来喝点粥吧,常康哭了一宿,怕不是用眼泪给你煮的粥。”
睡得迷迷瞪瞪的周羡听到这熟悉的声音,一个激灵,猛的一翻,躺了过去。他背受了伤,只能趴着睡,这会儿太过震惊倒是忘记了这一茬儿,这么一躺,仿佛在盐水里打了个滚,疼得他差点没有绷住,大叫出声!
“阿……阿时,你怎么会在这里?你什么时候来的?常康哭了……一宿?你在这里守了我一宿?”
周羡看到床边的池时,瞬间整个人都清醒了。
天知道他先前听到池时的声音,还以为同往常一般,做了美梦,还在想着今日这梦怎么这般真实,连阿时怼人的那个味儿都是正宗的!
池时无语的走到周羡跟前,掰着他的肩膀,将他转了一个圈儿。已经结痂的伤口,被他这么瞎动,怕不是又破了,雪白的中衣被渗透得有些斑驳了起来。
“把衣衫脱了”,池时说着,朝着一旁放着白布还有金疮药的桌案走去。
周羡的脸腾的一下全红了,他结结巴巴的说道,“脱……脱掉?这……这不合适罢……不过阿时如果……”
池时无语的翻了个白眼儿,将那药瓶子还有白布往床榻上一扔,“烧了一宿,脑子也跟着一起烧坏了么?给你换药,今日咱们还要去沈家。”
周羡回过神来,清了清嗓子,他有些欲哭无泪的背过身去,他今年也不是什么本命之年啊,怎么感觉这两日霉神附体,丢脸都丢光了。
他想着,胡乱的脱了衣衫,趴在了床边,池时手脚麻利的拆了他的绷带,给他换起药来。
昨天在山洞里光线不好,看不怎么清楚,她凭着感觉胡乱的上了止血药,这会儿一看,方才惊觉,周羡伤得比她想象中的要严重许多,一道道的疤痕布满了整个脊背,看上去格外的触目惊心。
池时想着,脸上的神色有些复杂起来。
说起来虽然她是一个小娘子,但是比一般的儿郎,都要坚毅许多。脑子够聪慧,总是帮别人去查案子,身手够好,只有她救人的份儿,就连嘴都比一般人要厉害许多,宅斗高手池老太太都在她面前吃不了兜着走。
她不用池瑛保护,不用姚氏保护,更加不用池祝保护。
总是她在保护别人,这还是头一回,有人豁出了性命去保护她。
虽然这人是脱了裤子放屁,多此一举。但是……
“阿时不用担心,这点小伤不算什么的。也就是昨日那几个老头子,让我脱了衣衫趴在石头上冻的。再说了,留下疤痕不是更好么?”
“日后我还能去吹吹牛,毕竟阿时你都拳打赵相,手撕关将军了。我怎么着也得说我当年同玉皇大帝决战华山之巅,他打我不过,便暗地里放狗,那天狗变化莫测,宛若大山。”
“趁我不备之际,伸出它的狗爪子,挠了我一下。这是我留下的的战士的功勋。”
池时被他气笑了,手一抖,啪的一下,一坨药粉掉了下来,疼得周羡嗷的叫了一声。
“哦,手生。一般我都只治尸体,还是头一回治活人。”
周羡深深地吸了一口气,正欲要说话,就感觉一阵冷风夹杂着雪粒子直扑了进来,冻得他一个哆嗦,他扭过头朝着门口看去,只见常康大喇喇的端着托盘走了进来。
那托盘之上,放着一碗清粥,一碗汤药,还有几碟子清淡的小菜,“殿下,该喝药了!”
常康将托盘放在了桌子上,朝着床榻看了过去,瞬间笑容僵硬在了脸上。
他抬起手来,指了指池时,又指了指周羡,然后惊讶的捂住了自己的嘴,随即又跺了跺脚,然后嗷嗷哭了起来,“殿下!池仵作,你不能乘人之危啊!不能看着我们殿下发热了,你就对他……”
“我们殿下,他未经人事……”
池时同周羡,齐刷刷无语的看向了常康,池时退后了一步,周羡站了起身,快速的系上了衣服带子。
“你的脑子被狗吃了么?阿时在给我上药。”
常康眼珠子一转,将那清粥小菜推了推,又赶忙拿了一个软垫,放在了周羡要坐的凳子上,“殿下,这个软,你坐了不疼。幸好我有先见之明,叫厨上坐了清淡了,这也算是一石二鸟了!”
周羡的手一抖,他抬起手来,对着常康的脑门,啪的就是一下,“昨夜叫你准备的玉佩,准备好了么?”
常康摸了摸自己的脑袋,对于周羡这种恼羞成怒的样子,不以为意。
他们家殿下,打小就这样,他懂的。
他想着,从怀中掏出了一个锦盒,“准备好了。是殿下你珍藏了许久的那一块,请的宫中皮大师连夜雕的,念安两个字,也按照你的说,从沈药师以前的书信手稿中,特意寻出来的。”
“皮大师久经此道,雕刻得那是一模一样的。”
周羡接过那锦盒,打开了来,轻叹了一口气,又将那锦盒给合上了。
池时看了他一眼,抖了抖自己的袍子,“我去自己院子里,换一身素色的衣衫,一会儿同你一起去沈家。朝食便不在你这里用了,久乐都给我准备好了。”
周羡点了点头,池时深深地看了一眼常康,快步的走了出去。
她觉得自己个再不走,常康就要抱着她的大腿,一把鼻涕一把眼泪的说:“你必须对我们殿下肚子里的孩子负责!”
待她一走,周羡立马傻笑起来,“昨夜阿时没有回去么?她真的一直都在我床边守着我?”
常康警惕的看了他一眼,摇了摇头,“殿下,我是绝对不会把你的伤口划拉开,让池仵作再守你一宿的!”
周羡:……?
第五零二章 噩梦再现
池时沐浴更衣,换上一件灰色绣暗银花的袍子,用了几块豆皮,又喝了一碗热气腾腾的小米粥,便同周羡一道儿坐了马车,朝着沈家行去。
这会儿天色尚早,又下了大雪,街上没有几个行人,只偶有几个小贩挑着担子,在寒风中吆喝着。
周羡拿了一个竹筒递给了池时,“你昨夜一宿没有睡,给你泡了一些参片,没有冰糖炖的好,但能提升。这会儿不烫刚刚好,你喝一些。”
池时拿起竹筒,不客气的喝了一口,见周羡没有同在屋子里一般说旁的事情,轻轻地松了一口气。
“殿下,殿下……”
她刚喝了一口,就听到了一声呼喊声,紧接着便是马的嘶鸣声,马车停了下来。
周羡撩开了马车帘子,一个穿着蓑衣戴着斗笠的人,嗖的一下把脑袋探了进来,想着里头的人,看不见他的脸,他又将斗笠摘了下来,在原地跳了跳,抖了抖身上的雪。
“曹推官这么急,可是有要事?”
曹推官四周看了看,压低了声音,“殿下,京城里发生了一桩案子,大人想要您同池仵作,过去看看。还容属下上车再说。”
周羡皱了皱眉头,给曹推官腾出了一个位置。他们正在马路中间,虽然街上的人不多,但是到底太过于醒目,是以曹推官一上车,常康同久乐便立即将马车挪到了路边一个不起眼的小巷子里。
曹推官掏出一方帕子,擦了擦额头上的汗珠,“今日一大早,有一位夫人,突然来京兆府告状。说是她的弟弟,被人杀死了。”
“若是一桩平平无奇的杀人案,我不至于来麻烦二位。可是这次格外的诡异。那夫人名叫姚颜,她她家中有一个弟弟叫做姚宝。”
“她说她之前做了一个梦,梦见弟弟姚宝被人杀死了。尸体被人捆得严严实实的,跪在他家附近的一处河边,河水泡着他的脚,因为下了雪,那尸体一直喊着,好冷好冷,姐姐我好冷……”
“做了梦之后,她心中颇为不安,昨夜她弟弟一夜未归。家中人遍寻不果,她突然想起了那个梦,便去了河边,果真在河边发现了他弟弟的尸体,那死时的模样,同她梦中一模一样。”
“他被人五花大绑的抛尸河边,身上全都被雪覆盖了,全身上下,恰好只有穿鞋的地方,泡在水中,那鞋子泡涨了,像个大冰坨子似的。”
“姚颜吓得够呛,立马来了京兆府报案。”
曹推官说完,静静地看向了周羡同池时。
池时皱了皱眉头,“如何证明姚颜是真的做了这个梦呢?毕竟脑子只长在她的肩膀上,谁也不能剖开看里头到底有些什么?”
周羡一听,摇了摇头,“曹推官来找我们,是因为这个案子,并不是一个新案子。而是在六年前,发生过几起一模一样的案子。当时我们管那个凶手叫做入梦人。”
“后来,曹推官同苏仵作破了这个案子,凶手是附近的一个神婆的儿子,死者的亲人,都是去那个神婆那里,解过梦的。那神婆的儿子,偷听到谈话之后,便按照梦境杀人。”
“当时这个案子轰动一时,不过入梦人被抓之后,对所有的犯罪事实供认不讳,在当年便被秋后处决了。时隔六年……所以,你怀疑姚宝的案子,同当年的案子有联系?”
曹推官认真的点了点头,他抿了抿嘴,过了好一会儿,方才说道,“当年虽然入梦人承认自己就是凶手,可是他从来都没有详细说过自己的杀人动机,只说他觉得杀人有趣,所以……”
“想这样的变态的连环杀手,我们遇到过很多个,有的时候,就是有这种没人性的人,把人当畜生一样杀害。”
“因为那几名死者,只有神婆这么一个共通的地方,再加上疑犯认罪了……我同苏仵作担心的是,会不会当年我们抓错了凶手,冤枉了好人。”
池时见他耷拉着脑袋,“哦”了一声,“也许是有人模仿作案呢?曹推官你同苏仵作,一看便是倒霉蛋子,这么厉害的真凶,哪里那么容易让你们遇到。”
池时的话音刚落,就又听到了一阵马蹄声靠近,陆锦翻身下来,着急的跑了过来,他擦了擦额头上的汗珠子,压低了声音,对着曹推官拱了拱手,“曹大人,不好了,又有三家人,都来京兆府报案了。”
“同今天早上姚氏说的差不离,都是做了一个噩梦,梦见身边的亲人死了,然后他们就真的死了,死亡的场景,同梦中那是一模一样。都是昨天晚上死的。”
“这会儿已经不早了,三家人聚在京兆府门口哭,现在这个案子,已经传开了。府尹大人叫您赶紧回去……”
曹推官的瞳孔一震,看向了周羡,他的声音有些发干,“殿下,这一下子,同六年前,就是一模一样的了……”
周羡点了点头,他将怀中的锦盒掏了出去,沈家已经近在咫尺,可他们这一时半会儿,怕是过不去了。
“常康,你先将这个送去给沈夫人,便说我同池时有公务在身,晚些才能过去。你在那里看看,有没有什么需要帮忙的,不管是钱也好,人手也罢,都按照沈夫人说的去做。”
常康点了点头,接过那装着玉佩的锦盒,朝着沈家走去。
周羡将马车帘子放了下来,久乐一个扬鞭,马车掉了个头,飞驰而去。
河边离得不远,池时同周羡到的时候,周遭已经被京兆府的衙役们,用木头的路障拦了起来。看热闹的人,围了一大圈儿,都在那里指指点点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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