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品女仵作 第63章

作者:饭团桃子控 标签: 玄幻仙侠

  周羡一听,不满地看了一眼周渊,“皇兄惯会笑话我。”

  屋子里的人,闻言都轻松的笑了起来,就连太皇太后,都是面露了三分笑意。周羡说得没有错,这老太太,脸上都没有什么褶子,一看就是棺材脸了一辈子,跟她一样,不是个好相与的。

  “这就是池家那个刚刚破了杀人签案的仵作?”不等池时打量完其他人,那太皇太后,已经看了过来,她将池时上上下下的打量一遍,像是怀念什么似的,扭头看向了张太后。

  “他们年纪都小,没有听说过池家的风光。你小时候,应该有所耳闻。那时候啊,京城里所有茶楼酒肆,说书先生的嘴里,便只有一个故事,那便是仵作池丞。”

  “太宗皇帝看池丞,那同看眼珠子一样,说往上数五百年,往下数五百年,都不会再有第二个池丞了。今儿个我一听是姓池的仵作,便一下子全都想起来了。”

  太皇太后说着,对着池时招了招手,“这人年纪大了啊,就是喜欢回忆往事。今儿个也是我让皇帝叫你进宫来的,许久都没有听人,说起破案的故事了。”

  “我本来啊,还以为是你祖父回来了,没有想到,竟然是个奶娃娃。那杀人签案有十七件,你才来京城几日,看了看卷宗,便查清楚了?”

  太皇太后说着,看向了周羡,“你先请了汪大妄出山,如今去永州,又淘了个宝回来,当真是进益了。先前你说要去永州,那些老头子们,还说你瞎胡闹。”

  不等周羡说话,张太后慈爱的看了一眼周羡,“羡儿虽然是年纪最小的,但做事最有章法。”

  池氏眉头微蹙,直起了身子,“若凶手一直是林少卿,那起码需要一月有余;中途换了个草包,几日功夫足矣。我若是这点本事也无,楚王何必千里迢迢,寻我来京。”

  屋子里一下子安静了下来,几乎可以听见针掉落在地的声音。

  周羡摇着扇子的手一僵,给池时使了个眼色,使得他眼皮子都要抽筋了,也不见池时有所意动,清了清嗓子,准备上前给池时解围。

  就听到一声爆笑,“哈哈!祖母,这池仵作,朕甚喜欢!本该如此,有本事就应该使出来,藏着掖着不为国效劳,那才是国之损失。”

  “这孩子看着同阿羡上下年纪,可比他本事多了”,见周羡要恼,周渊又笑道,“之前没有这孩子,他那清白印就是个摆设,现在好了,这孩子一来,他就跟着人家,混上功劳了!”

  周渊说着,端起了桌上的酒盏,“还愣着做什么,你又不是头一回来了,还不入席。”

  周羡一听,径直的朝着他的位置走去,又有那小太监来,引了池时,去了最末的位置。

  太皇太后看了他一眼,笑道,“确实是个本事的。我听说,你还有一身武艺?唉,我还记得,当年你祖父来宫中告,说是要回乡丁忧。那会儿先帝还在,同他说了好一会儿的话。”

  “你祖父虽然远不如你曾祖父出色,但也是个忠心耿耿的。只不过,他好似不会功夫。今儿个气氛甚好,不若你出来打上一段,也算是助兴了。”

  周羡一听,脸色微变,他有些担忧的看向了池时,他总觉得,池时下一秒拳头就要锤在他祖母的鼻子上。

  池时屁股刚落座,又被唤了起身,她眯了眯眼睛,走到了大殿的中央。

  “池时有一项绝技,就是徒手开棺材,只可惜,今日无法给太皇太后表演。您老人家若是想看,生辰的时候,池时愿意献艺。”

  “祖父曾经进过宫,池时倒是不知晓,他只教我们辩是非,却是不好讲古。他总说若是时常回忆往事,倒显得前程无多,应该朝前看才是。”

  池时说着,抬起脚轻轻的跺了跺,然后行了礼,乖巧的站在了一旁。

  大殿上又是一片安静。

  太皇太后皱了皱眉头,刚要说话,就瞧见池时先前跺脚的地方,咔咔几声,出现了明显的裂纹。

第一二五章 习武之道

  她的瞳孔猛的一缩,站起身来。

  只听得又是咔咔几声,那先前还只是宛若蜘蛛网一般细的裂纹,陡然放大,以池时跺脚处为圆心,周围三尺处,全都裂了开来。

  太皇太后惊愕的抬头,看向了池时的脸蛋,他生得十分白皙,站在那里,乖巧得像是林间的小鹿。可这一脚下去,谁都知晓,这是一个能翻天覆地的壮牛犊子!

  池时感受到了众人的视线,恭敬的行了个礼,“池时蠢笨,厉害的招式学不来,统共只学成了三招像样的。这第一招,便是徒手开棺。于公,能快速的开棺验尸;于私,能将仇家挖坟刨尸。”

  “第二招,便是脚碎人脸”,池时说着,微微的低下头去,看上去颇为害羞,“这是我们佑海人人都会的招式,源于胸口碎大石。佑海人耿直,遇事都是直来直往。”

  “遇到那等阴阳怪气的,一拳打碎她的假面具,要拿出遇到了坚硬的石头,也无所畏惧,将其粉碎的勇气!我们佑海,每年都有这一招的比试大会,池时不才,连续九年夺了魁首!”

  池时说着,期待地看了一眼太皇太后的脸,然后又低下头去。

  “第三招,乃是拔骨”,池时说着,挺直了脊梁,抬高了下巴,“池某虽然不过是一个小小的仵作,但也熟读大梁律,不能随便伤人。可在查案当中,难免像是这杀人签案中一样,遇到凶手。”

  “为了自保又不伤人,特意学了第三招。就是把人骨头扯下来,咔嚓一下再安上去。除了有些疼,接好了,还是活蹦乱跳的!”

  “这三招,第一招是精业,仵作需精专;第二招是正直,断案难免遇见强权,得有着一往无前的勇气;第三招是守护,为亡者查明真相,守护清明亦要保护自身。”

  “这便是池时的武道,亦是仵作之道。”

  池时说着,又恭敬的行了礼。

  大殿里再一次,一片寂静。

  太皇太皇张了大嘴巴,难以言喻的盯着池时。

  她听了那么多人说话,怎么会觉察不到池时话中的那一丝阴阳怪气,可这人的表情实在是太真诚了。再加上他那一张尚未张开的脸,只要人一声令下,就能够为公正冲锋陷阵,奉献一生的气势。

  你骂他不过是讽人,倒显得责备他的人,不懂得大义,小题大做了。

  端着酒喝的周羡,被呛了一下,他将酒盏一放,笑道,“祖母,池仵作又不是武状元,他是个仵作,最擅长的是验尸,您总归不能,叫他在这里演示一二。”

  “您虔诚向佛,哪里看得那等惨事。那杀人签案告破,我们大梁又出现了一个不可多得的人才,是个大好事才对!孙儿瞧着这桌上的烧鹅,已经馋了很久了!”

  “您若是还这接着问,这烧鹅可就凉了!”

  有了周羡的插话,大殿中的人,这才回过神来,一个个的笑着打起了圆场。那张太后慈爱的看了一眼周羡,笑道,“羡儿身子弱,太医都说他平时胃口不好,难得有他喜欢吃的。”

  太皇太后回过神来,拿起了筷子,夹了一块开胃的山楂糕,轻轻地放进了嘴中。她一动筷子,大殿里的人,也都动起筷子来。

  有那机灵的小太监,忙上前来,引了池时入座,又有乐师舞姬进来,咿咿呀呀的唱了起来。

  只不过嬉闹之间,人们的视线,总是时不时的瞥过那已经裂开的地缝,以及坐在末座的池时。

  一顿饭下来,那烧鹅除了周羡同池时,其他人竟是连筷子都没有伸过一下。

  无他,实在是池时这个人吃烧鹅,吃得太过惊悚了些,令人永生难忘。

  只见他拿起烧鹅,手指翻飞,不一会儿的功夫,在那烧鹅旁边的空盘子里,便出现整整齐齐的一只烧鹅骨架。而旁边的烧鹅,还是那一整只的,完完整整在那里。

  就在池时吃饱喝足,等着宴会结束的时候,突然之间,一个气喘吁吁的女子,冲了进来。

  她穿着一身枣红色的长裙,披着长长的毛裘披风,手中抱着一个暖手炉子。头上戴着一个巨大的金花冠,那花冠前头,镶嵌着三颗桂圆大小的明珠,十分的华丽。

  池时看了看她细长的脖子,再一次感叹人类的坚韧,顶着这么重的东西,脖子也没有折。

  那女子跑得急,双颊绯红,额头冒出了薄汗,晕了脸上的妆,她连拜也没有拜,对着那些乐人挥了挥衣袖,“统统给我下去!”

  乐人们像是见怪不怪了似的,一个个的抱起了琴,悄悄地退了出去。

  “母亲,朝儿请求母亲,让池仵作开棺验尸,再查驸马案!”

  池时微微蹙了蹙眉头,驸马案?若说大梁朝历史上有名的驸马案,那便只有端慧长公主周朝的驸马齐颜杀人案。

  端慧长公主虽然不是太皇太后杨氏亲出,但她从小便长于杨氏膝下,备受宠爱同嫡公主无异。端慧长公主天漫,杨氏挑遍了贵族子弟,想要给她做驸马,她都不乐意。

  那一年齐颜高中探花,三甲御前打马游街,许多人观看。端慧长公主坐在福林茶楼的雅室里,伸头探望,一不小心,头上戴着的牡丹花簪,恰好落了下来,直接砸在了探花郎的头上。

  探花郎仰头一瞥,两人四目相对,就这么一见钟情。小夫妻二人成亲之后,琴瑟和鸣,是十分难得的一段佳话。可惜这开局美好,结局却令人唏嘘。

  三年后的一个清晨,一个来自平城的女子,在京城的一处宅院里被杀。京兆府几经查探,得出来的消息,炸响了整个京城。

  同话本子里写的几乎是一模一样,那齐颜在老家,早已经成过亲了。这死去的女子,便是他的发妻,现场还有一个奄奄一息的五岁孩子。

  齐颜想要休妻,可那村妇硬是不肯,说是要将他告到京兆府去。齐颜为了掩盖真相,直接杀妻杀子,人证物证俱全。

  因为知晓的人实在是太多,陛下也没有办法替端慧长公主隐瞒,只得依法处置,杀人者偿命。就在处刑的前一日,齐颜在狱中吊死了。

第一二六章 血腥味起

  端慧公主同驸马无子,那个五岁的小孩儿齐昀捡回了一条命,她便将他当做亲子,一直养在膝下。

  齐昀年幼之时遭了毒手,虽然侥幸活了下来,却是口不能言耳不能听。端慧公主不信驸马会杀人,曾经在驸马过世三年之后,翻过一次案,只可惜铁证如山,没有翻出浪来。

  打那之后,端慧公主便很少显露人前了。

  池时的脑子里,几乎是一瞬间,便翻出了她知晓的,所有的关于驸马案的信息。

  太皇太后皱了皱眉头,将手中的杯盏重重的一搁,“你这是作甚?这么多年都过去了,驸马早已经转世投胎。齐昀那孩子也大了,今年正要说亲。”

  “这个时候,你翻出旧事来,是嫌皇家的脸丢得还不够干净么?还是想让齐昀打一辈子的光棍,让京城所有的贵女,都想起他的父亲,是一个杀妻杀子的小人?”

  端慧公主一愣,显然被击中了要害。

  她犹疑了一二,又重新抬起了头,“只要齐昀一日不能听见,一日不能说话,所有的人,就不会忘记驸马当年的旧事!掩耳盗铃,没有什么意思!”

  “母亲,我同驸马相处三年,他是什么样的人,我再清楚不过了,他是绝对不会做出那等事来的!”

  太皇太后突然拿起杯盏,冷笑出声,“你最清楚不过?你连他是有妇之夫,你都不清楚。你清楚什么?知人知面不知心!我没有女儿,将你养在膝下,捧在嘴里怕化了。”

  “你就过得这么一团糟,来回报我的?我的女儿,像是天上星辰一般,你就为了一个男人,虚度了自己的一辈子,你觉得值得吗?”

  端慧长公主周朝扑通一声跪了下来,“母亲,母亲,最后一次,最后一次了。若是这回,池仵作查完,驸马还是凶手。我便全听您的,您让我再嫁,我就再嫁,您让我和亲,我就和亲!”

  “我周朝,绝无二话。母亲,求你了!陛下,阿羡,你们说句话!”

  周渊没有说话,只是静静地看着太皇太后。

  太皇太后拿起桌上的酒盏,猛地砸向了端慧长公主,一甩衣袖,气冲冲的走了。

  周渊这才抬起手来,示意皇后去扶周朝,“祖母允了,姑母,这是最后一次了。”

  端慧长公主抹了一把泪,对着他行了一个大礼,又走到了池时跟前,“池仵作,你相信人的直觉么?我一直觉得,驸马不会杀人的。”

  池时静静地的看了她一眼,摇了摇头,“人一般只有错觉。”

  端慧长公主的千言万语,一下子堵在嗓子眼里。

  ……

  池时从宫中出来的时候,已经月上半空了。再不多时,便是年节了,京城里的宴会开始多了起来,所过之处,几乎都能够闻到肉香和酒香。

  池时坐在马车上,撩开了马车帘子,毫不客气问道,“楚王府里,有驸马案的卷宗么?你可看过?”

  周羡摇了摇头,“有是有,不过我也没有看过。今日太晚了,明日再寻。”

  他才十六岁,刚接手清白印不久。这么多年来,大梁大大小小的案子无数,他又怎么可能,看得过来。毕竟这桩案子,已经过去许多年了。

  他说着,皱了皱眉头,有些忧心地说道,“说起来,今日进宫,我也没有想到,会是这样。我还以为,会嘉奖于你,可没有想到……我祖母平日里甚少出来,姑母就更加了。”

  “不过,你说的那个所谓的武道,是真的么?”

  池时鄙视的看了一眼周羡,“我池时怎么可能只会三招?”

  周羡呵呵了,他就知道!

  这人睁眼说瞎话的本事,那是越发的厉害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