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饭团桃子控
池时一边听着端慧长公主的话,一边做到了桌案旁,掀开了脚边的小箱子,拿出了里头的卷宗。
不出她所料,周羡嘴中说让她自己个寻,但其实早早的,已经叫人将卷宗找了出来。
端慧长公主的话,在卷宗里都有记载。
只不过,这都是驸马齐颜被当做杀人凶手抓起来之后供述的。
卷宗里写得十分的清楚,姜氏同齐昀进京之后,驸马齐颜将他们藏在了金银巷的一处私宅里。那是一处民宅,宅子不大,住的人十分的杂。
就在姜氏被杀的前一日,邻居高氏瞧见姜氏同齐颜大打出手,将院子里的瓦罐全都砸掉了。齐颜还拿了一片碎瓦,怼着姜氏的脖子,而当时只有五岁的齐昀,在一旁哇哇大哭。
翌日一大早,邻居高氏同几个好事的婆子想要去寻姜氏打听是非,提溜了几个粽子,便去敲门,却是发现,门虚掩着。
她们听着巷子口有响动,循声看过去,恰好看到一个穿着青色绸缎袍子的男子,上了马车。齐颜被抓的时候,正好穿着青色绸缎的袍子。
几日推门进去,发现那姜氏同齐昀,全都倒在了血泊之中。
齐昀的脖子上,有一道伤痕,已经晕死了过去。姜氏的胸口,则是插着一把刀。
那邻居高氏赶忙上前,就听到了姜氏最后的遗言,“齐颜……”
姜氏说完这两个字之后,便一命呜呼了。
那会儿她们都不知晓,齐颜便是端慧长公主的驸马,即可将齐昀送去看了郎中,又去京兆府报了官。
而那插在姜氏胸口的匕首,并非凡品。乃是端慧长公主的陪嫁,端慧长公主在驸马生辰之时,送给他的贺礼。
池时瞧着,皱了皱眉头,这案子,当真是人证物证齐全,驸马贪图荣华富贵,杀死糟糠之妻,这个动机,简直不要太明确。
难怪端慧长公主那般受宠爱,这个案子也没有压下去,直接便判处了驸马的死刑。
唯一特别的一点便是,驸马到死,也没有认罪。
第一二九章 关键证据
他没有认罪,可也没有辩解,只不停的重复,他没有杀人,像是疯魔了一般。
池时瞧着,眼中终于带了一抹兴味,她抬起头来,看向了端慧长公主,“驸马穿的那件青色袍子,可有特别之处?不然光凭同样的衣衫,算不得铁证。”
那些好事的的邻居大娘,连脸都没有瞧见,就瞧见了一个男子的背影,衣衫而已,搁那大街上一走,穿同样袍子的人,比比皆是。
端慧长公主一愣,她身份高贵,谁人同她说话,不是躬着身子打着笑脸,唯独池时翘着二郎腿,板着脸,像是在审问犯人一般。
“你说话让人很不舒服。”端慧长公主直言。
“你觉得说话舒服的人就会查案,大可以去楚风馆里寻个小倌,他适合查你的案。我瞧你仗着权势,没有一点可供翻案的证据,便强迫人翻案,也很不舒服。”
“嗯,恨不得脱下鞋子,摔在你的脸上。但我是一个拥有美德且体谅他人之人,所以我没有说出来。现在开始,我问你答。”
端慧长公主握着茶盏的手紧了紧,什么叫你没有说出来?你不是全说出来了吗?
“做那件衣衫的布,乃是苏州的贡缎。青蓝色的,隐隐有江南烟雨的织纹,太阳一照,像是看到了水汽一般,十分的特别。是端午节前,宫中刚刚赏赐下来的。”
“我那会儿年轻气盛,样样都想要驸马夺头魁,就连衣衫,都想要他头一个穿,叫府中的绣娘,赶工做的。京城里,只有他一个人有。”
端慧长公主说着,神情有些恍惚,在这么多年里,每一次给齐昀缝制衣物的时候,她都在想,当年,要是她没有让驸马穿那件衣服就好了,他本来就不是一个喜欢炫耀的人。
池时有些无语,驸马是有多蠢?
穿着独一无二的衣衫,用独一无二的凶器去杀人?就好像生怕别人不知道,他就是凶手一样。
要么他是冲动为之,要么他就是遭人陷害。
“匕首呢?在那之前,驸马的匕首,可有遗失?”
端慧长公主摇了摇头,“我们也不知道。他中了状元之后,便进了御史台做御史。御史是靠笔杆子吃饭的,且时常要进宫,不能随身带利器。是以我送了他匕首之后,他都没有用过。”
“被人偷走了也不一定的!”端慧公主声音提高了几分,却又低落的垂下头去,“可是我没有证据。这些问题,以前查案的推官,都问过了。”
就是因为这个案子实在是太过于一目了然了,让人连问都没有什么可以问的。
“驸马当时在御史台,正在查什么事?”池时又问道。
“你问这个做什么?我不知道,驸马从来不同我说这些。但是,我知道谁知道,刘老御史知道,当时刘老御史是他的上峰,他做什么,刘老御史都知晓,你可以去问他。”
池时一愣,手指在桌上敲了敲,刘老御史么?
就在来这里之前,他刚刚听说了一个姓刘的老御史,他的儿子,被人斩首了。
池时目光微动,“你为何说驸马没有杀人,除了你的直觉之外?毕竟当时姜氏还有齐昀的身份并没有暴露,他们若是死了,他获利极大。”
“按照你说的衣衫乃是天下独一件的话,那日清晨,驸马的的确确去寻了姜氏。他没有不在场的证明,前脚刚走,后脚姜氏就被杀了。”
端慧公主低下了头去,又猛地抬起,“驸马十分的聪明,他就算杀人,也不会那么匆忙,留下那么多的证据的。旁的人会慌乱,可是他不会。”
“有一次围猎,我不慎掉进了一个窟窿洞里,里面有一条大蛇。驸马杀蛇,一刀毙命,将我救了上来,丝毫不慌乱。他虽然出身寒微,但是做事果决。”
“而且……”
端慧公主顿了顿,想了许久,终于说道,“而且,姜氏死那一日,我就在附近,半道上了驸马的马车。天下没有不漏风的墙,我身边的廖嬷嬷,发现了姜氏的存在。”
“当时他冷静得很,没有一点慌乱。我扇了他一耳光,就气冲冲的走了,再见他,他已经下了大狱。他当时,一点都不像杀了人的样子。”
池时皱了皱眉头,拿起卷宗翻了翻,“这个你以前没有说过。”
端慧长公主摇了摇头,“我去狱中看他的时候,他叫我千万不要说。说了也会把我牵扯进来,会让人怀疑,我发现了姜氏的存在,一怒之下,杀了他们母子二人。”
“而驸马只是替我顶罪的,所以,他一句话都没有辩解。”
“我去狱中问他是怎么回事,他也什么都不说。明明都要被斩首了,还有什么不能说的?我想不明白,我想了十多年,齐昀从一个小孩子,变成了一个大人,我也还是没有想明白。”
端慧长公主说着,又焦急的抓住了池时的手,“但是我真的没有杀人。第一次翻案的时候,我其实说了。但是他们说这个不能当做驸马清白的证据,反而证明了,那天清晨驸马当真去了金银巷。”
池时点了点头,“嗯,驸马被证明是凶手,多亏公主的铁锤。”
“案子我自是会查,不过公主这段时日,还是不要来楚王府了”,池时说着,突然转向了齐昀,“你当时五岁。没有死,便瞧见了凶手。”
齐昀悲伤地垂下头去,摇了摇头。
端慧长公主一见,立马解释道,“他被吓坏了,什么都不记得了。你不要问他了。”
池时深深地看了一眼齐昀,“是么?”
齐昀没有说话,依旧是摇了摇头。
池时不再多问,却是站了起身,朝着院子里走去,“久乐,走了,咱们出门去。”
这个案子,看似简单,但并不简单。
凶手十有八九,不是驸马,同公主的直觉没有一个大子儿的关系。
问题便出在那身独一无二的衣衫上。
驸马穿着能彰显他身份的衣衫,匕首,去杀人。除非蠢死,不然就只能是临死起意,激情杀人。不然的话,他完全可以买凶杀人,悄无声息的让姜氏母女消失在京城,可是他没有。
若他的确是凶手,临死杀了人。那么他那件尊贵的独一无二的袍子上,应该带有血迹才是。毕竟姜氏的胸膛上插着匕首……这么猛扎下去,不可能不带血。
姜氏的身份一开始没有曝光,是因为他死了,京兆府才查到了驸马的头上。这么长的一段功夫,他居然没有换掉血衣。
卷宗上记载,驸马被捕之时,正是穿着那间青色的袍子。
他若不是凶手,为何不解释?他在维护谁?
第一三零章 你科考吗
池时骑着毛驴,一边走一边飞速的思考着。
有两种可能性,一种是他认为真凶是公主,他想要替公主顶罪,所以千叮万嘱,叫公主不要说她知晓了姜氏的存在,并且那日清晨,就在金银巷附近;
第二种,他有更重大的事情需要隐瞒,这件事连端慧长公主都兜不住,所以,他有口不能言。
“你怎么又回来了?我猜得对不对?端慧长公主是不是已经在楚王府里等着你了。”
池时刚到那刘御史府门前,便瞧见了领着一群带刀衙役的曹推官,他一见池时,便有些幸灾乐祸的笑了起来。
“你应该回家烧高香,感谢祖宗保佑,当初查驸马案的人,不是你。”
曹推官一愣,猛的拍了一下自己的大腿,对着池时竖起了大拇指,“是我也无妨,左右老曹我脸皮子厚。查案这么都多年,谁也不能拍着自己的胸脯保证,自己从未查过错案。”
“只要改正过来了,便是万幸。”
曹推官说着,走了过来,一把搂住了池时的肩膀,见池时的手拍过来,曹推官立马一缩,松开了手,“不过你来晚了,我已经问完话了。你那边的案子若是结了,无事可以来寻我。”
池时瞪了他一眼,大步流星的朝着刘府中行去了。
府里忙忙碌碌的,因为死了人,已经四处挂起了白幡,随处可见凄厉的哭声。
丫鬟婆子们穿着丧服,低着头步履匆匆,池时径直的走进来,也无人阻拦。这刘御史家,已经乱了套了。
“你要找谁?我带你去”,曹推官说着,引着池时往里走,“我想起来了,驸马当初便在御史台办差,刘御史是他的师父。说起来,你是不知道,齐驸马当年有多本事。”
“人人都骂他是个负心汉,贪图荣华富贵抛弃糟糠之妻的小人。
但我还记得当年的盛况,齐驸马同刘御史,在早朝上一唱一和的,打了三个月的口舌之战,一环抠一环的,让江南的官场翻了个个儿。”
池时脚步突然一顿,扭头看向了曹推官,“刘御史同齐驸马有师徒之谊,可你今日早上却同我说,驸马死后三年,公主求陛下重查旧案,刘御史强烈反对,两人结下深仇。”
曹推官点了点头,“确实如此,不过刘御史为人刚直。公主恃宠而骄,无故翻案,的确是不符合规矩,御史台眼睛里容不下沙子,本就该参她。”
曹推官说着,突然不言语了,他一瞬间恢复了正经的模样,领着池时进了一间书房,“刘大人,这位是楚王府的池仵作,陛下准许楚王府重翻齐驸马案,池仵作有事想要问询。”
池时抬头一看,一个白发苍苍的老者,双手背在身后,看着窗外的枯树。
听到人声,转过身来,他的眼睛红红的,里头布满了红血丝,一看便是在不久前刚刚哭过。
“姓池的果然都是一个德性。不过是个小小的仵作罢了,仗着皇家的权势,便越过界限来,做自己不该做的事。仵作不光是验尸,还查案,那要推官作何?”
刘御史说着,甩了甩衣袖,又背过身去,“慢走不送。姓池的我见一个参一个,你最好夹起尾巴做人。即便是家门不幸,我白发人送黑发人。但只要我姓刘的,还是御史一日,便做一日御史该做的事。”
池时不以为意,“我池时查案,仗着的不是皇家的权势,而是脑袋聪明拳头硬。大人若是不信,尽可以一试。我长这么大,还没有被人参过,十分期待。”
“大人记得把文章写得好些,用词雅致一点,泼妇骂街听起来不大体面,显得您小瞧了我。当然了,若您的本事就到这里了,当我没有说。”
“你把姓池的当仇人也好,当爹也罢,我都无所谓。毕竟连路边阿猫阿狗狂吠都要我在意,实在是太过强人所难了些。”
刘御史猛的转过身来,死死的盯住池时,“好一个牙尖嘴利的狗崽子!”
池时鄙视的看了他一眼,“您的本事,果然就到这里了。毒舌什么的,好像也不是什么难事,京城的人当真是大惊小怪,这种打娘胎里就会的事,还夸耀上了。”
不等刘御史发飙,池时又开了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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