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大茶娓娓
他笑得越来越放肆张狂,笑声透着一股渗人的恐怖。
刺耳的笑声引起所有人的注意,少年唇色染血,黑眸酝酿着癫狂之色,蓦地抬手,将什么东西朝汐姮掷去。
“接着!”
汐姮微微挑眉,抬手接住。
是溯月弓。
溯月弓身为上古邪弓,在极阴之地滋养万年,极其难以驾驭,之前有魔用它射穿她的胸口,染过她的血,如今刚一靠近汐姮,就主动发出淡淡紫光,像是想要认主。
邪弓有灵,之前它敢杀弱小的谢姮,却只能讨好强大的汐姮。
少女拨了拨弓弦,微微落睫,目光从少年脸上扫过,突然说:“我记得你。”
“卫折玉。”
当年把她孵化的那个凡人。
她第一个亲近过的人。
那时他和她相依为命,他总是把她护在怀里,他身上总是冷冰冰的,也无法像正常人一样行走,需要她给他取暖,为他续命。
但纵使是爬,他也能杀掉那些追杀他的人。
男孩脸色总是有血,却总是把她捧在掌心,用新鲜的灵兽血肉喂养她。
只是后来,她被带回家了,终于与他彻底分开。
“卫折玉”此名一出,在场年纪比较轻的小一辈弟子都一脸疑惑,不知道是谁,但凌云子却猛地变了脸色,扭头盯着少年。
鬼都王是卫折玉?!
他就是当年那个妖皇生下的儿子?
怪不得、怪不得他一直如此大肆报复藏云宗,而当年谢白昀只身与他谈判,却落得个以身殉世的下场……
可他不应该已经死了吗?
凌云子当年和谢白昀有些交情,对这件密事略有耳闻,只记得那小半妖在妖皇死后,便被封印在笼子里,谢兄念其是亲生骨肉,决定永远关着不杀,却不曾想那小妖孽活活咬死了看守他的弟子,逃了出来。
而最后以他被其他弟子失手推下悬崖而结束。
已经时隔多年了。
卫折玉迎着凌云子震惊的眼神,仰头靠着轮椅的靠背,笑得无比畅快。
少年这些年顶着自己编造的名字,披着一身杀戮和血气而来,他从未想过还有人能认出他,更从未想过自己的身份还能大白于天下。
少年睫毛颤了颤,“是我。”
汐姮看他被神力压制得有些吃力,突然拂袖,震开他身边的神剑之气,道:“你是来找我的?”
少年骤然喘过了起来,抬头看着她的侧颜。
很久很久以前,他所臆想中的小龙化形,便是这副样子。
好像是一场来自很久以前的梦,多年前那个低贱如泥的小男孩,小心翼翼地捧着那个小生命,对它露出唯一属于孩子般纯真的笑。
“你要早点化形呀。”
从前那些被浇灭的希冀,又被春风一吹,重新燃起点点星火。
卫折玉漆黑的眼底有了些许光亮,许久,他抓了抓扶手,不太自在道:“我是来找你的。”
汐姮从空中落地,一步步走到他的面前来。
她居高临下地和他对视着。
许久,她颔首:“许你追随我。”
神族的小公主,便是如此骄傲,连认同也是这副陈述的语气。
卫折玉莹润的黑眼珠子望着她,又说:“好。”
“我追随你。”
汐姮点头,拿着弓转身,决定离开这里。
这里的一切都让她觉得如此无趣,没有任何多呆的必要。
也不值得她多看一眼。
汐姮刚往前走了几步,准备化为原形飞走,突然听到身后传来一声呼唤。
“阿姮。”
谢涔之不知何时,已重新站了起来,他一身白衣尽是血迹,但仍旧站得如此笔挺,迎着冷风,漆黑的眸子追随着她的背影。
他现在,才终于接受了她复活觉醒的现实。
看到灵渠剑出现攻击她,他也约莫猜到了什么。
他身上的魔气被剑的灵气镇压下去,已恢复了从前的清冷高贵。
可他眸底却尽是恸意。
“阿姮。”他捧着她的那颗心,朝她走了一步,始终不肯就这样彻底与她断绝,固执又自欺欺人地逼问道:“这颗心,你真的不要了么?”
“阿姮,不要离开我,好不好?”
他的语气已近乎哀求。
汐姮脚步一顿。
她突然转身,蓦地拂袖,谢涔之手中的那颗心缓缓浮起,漂浮在空中。
谢涔之对上她的眼睛,那双冷漠剔透如琉璃的黑眸,突然蒙上一层极淡杀气,如刀锋上的寒光。
只在这一刹那。
她突然挽起溯月弓,指尖紫光汇聚,凝成一支闪烁着电光的箭。
“咻——”
那颗心在他眼前碎裂。
在他难以置信的目光中,她冷淡道:“这把弓,倒是挺趁手的。”
第51章 “因为我是你孵出来的。……
谢涔之眼睁睁地看着那颗心碎裂。
少女冷漠地抬起下巴, 轻描淡写说的话,宛若刀子一眼狠狠扎入了他的心。
而她的心,就这么没有了。
阿姮再也不会回来了。
她的眼神冷得如这秋夜里的风, 即使是睥睨着那颗心的碎片, 也像是看着什么不屑一顾的垃圾。
谢涔之袖中的手缓缓缩紧, 骨节沉沉一响, 凝视着她道:“你与我之间, 当真没有任何留恋了么?”
汐姮冷漠地盯着他。
她的眼瞳黑得发冷, 突然一落睫毛, 垂目问身边的少年, “卫折玉,你觉得他如何?”
在这里,卫折玉是她唯一认可的人。
她不懂这些有心之人的情绪,便让卫折玉定夺好了。
坐在轮椅里的少年咧嘴一笑, 眸底沉浸着浓浓恶意,一字一句道:“该杀呢。”
“若不是这个人, 你也不会被逼到当众剖心的地步, 你为他付出了一切, 可是他现在还是世人崇拜的陵山君, 是不是很可恶?”
卫折玉用最蛊惑的话语,最温柔的语气, 看向汐姮道:“还记得斩刑台上,他是怎么杀你的吗?”
谢涔之脸色白了白,眼底的光倏然暗了。
“好。”汐姮说。
“你想杀, 我便杀。”
她再次挽起溯月弓,指尖流动着紫色的电光,眯起眸子对准谢涔之。
“君上!”
“谢姮!这是君上啊!”
“快保护君上!”
周围有人焦急地喊了起来, 但只要靠近谢姮一丈之内,都被无形的神力震飞出去,狼狈地砸落在地,再如何施法,都不过是蚍蜉撼树。
没有人可以靠近汐姮。
这是一场她对他单方面的杀戮。
谢涔之沉声道:“都不必管我。”
谢涔之不避不让,笔直地站在原地,风掠起他染血的广袖,那张她刻入心底的隽秀容颜,此刻并未印入她的眼中。
他此刻就站在这里,让她杀。
这是他欠她的。
汐姮拉满了溯月弓,那灵渠剑感应到谢涔之受到威胁,在空中掠过一道银光,挡在谢涔之跟前,焦急地颤动着,似乎是在等着谢涔之握住它,与汐姮一战。
谢涔之却并无动作。
若他握住灵渠剑,便应了那句预言,当真要与她不死不休。
汐姮抬起溯月弓,对准谢涔之,朝他射了一箭,正好射中他的心口,谢涔之当场吐出一口血,单膝跪地,摇摇欲坠,但并未完全昏死过去。
汐姮睨着他狼狈的样子,又问:“你可服气?”
她这一箭射得稍微偏了些,并未当场杀死他。
她现在约莫也猜到了谢涔之与灵渠剑的关系,这把神剑威力骇人,但无执剑之人,根本不是她的对手。
谢涔之不肯握剑,她也没有杀他的兴致。
谢涔之抬手擦去唇角的血迹,摇摇晃晃地站起来,捂着胸口的箭矢,哑声道:“为什么不杀我?”
“我改主意了。”汐姮直视着他,字字清亮:“杀你让人扫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