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暮寒公子
感受到背心传来的拉力,巫满霜把掩盖气息的斗篷往身上一披。
他借着言落月的力道顺势后仰,贴着她的手臂化成一条细细的青蛇,只一低头,就流水似地钻入言落月的袖口。
言落月曾用剩下的异母魔皮给自己炼了一条护臂,此时正好派上用场。
都说一回生两回熟。
虽然上次缠在言落月手腕上时,巫满霜的身长只够做个镯子。
但这一次,再柔软小心地绕上她的胳膊,巫满霜已经变成一条很拿得出手的玉臂钏了。
获得限量版玉臂钏的言落月,战斗力瞬间max。
她甚至取代了凌霜魂的司仪地位,唱念做打,击地大哭。
双人的碰瓷,双倍的快乐。
言落月双手紧紧捂脸,宛如一只不愿面对现实的悲伤水獭。
“我的旧郎啊!这天杀的魔物怎么就把他给吃了!”
“呜呜呜,吃得这么干净,让我找谁去离婚啊!”
“工作人员出来下,告诉我这冥离婚手续还能不能办成了。眼看我家那个死鬼都死了第二次了!”
凌霜魂:“……”
左螺旋魔:“……”
不理解这俩人唱得是哪一出,左旋螺魔的银丝收回时,略略迟疑了一下。
然后下一瞬间,它便发现,原本平静的月老庙,忽然间像是被触到逆鳞的恶蛟,整座建筑都地动山摇地晃动起来!
事实证明,言落月这番临时起意的演技,还是有些流露表面,看起来略微有些做作。
所以能被她欺骗到的,除了某条很笨很笨的小蛇,大概就只有真的不聪明的月老庙了。
月老庙无法探知到自己的内部究竟发生了什么,但它可以察觉最终的结果。
在这抹执念看来,事情是这样的:
【左旋螺魔的银丝进入了庙宇范围。
血腥气在庙宇内弥散开来。
一个它需要的旧郎忽然消失。
左旋螺魔的银丝在地板浅层探头探脑,似乎知道这事办砸了,没法收尾。】
——请问,刚刚在这间屋子里,到底发生了什么事?
凭借自己感知到的过程,月老庙迅速做出了最容易的,也是最错误的推断。
这还用想吗,肯定是左旋螺魔又嘴馋忍不住了!
就像是一个人发现自己血便以后,迅速上千度看病,并断定自己得了肠癌,即将不久于世一样——而真实情况其实是,他昨晚吃了一整个红心火龙果。
月老庙的执念短暂地沉寂了一会儿,很快就以反弹般的架势发起飙来。
它的每一块地板都像蹦极般上下起伏,原本幽咽的嗓音也变成了奔雷似的咆哮。
执念怒吼道:“我说过……先……不许!!!”
“他们……知道仪式……不许!!!”
那声音震得言落月脑子嗡嗡作响,仿佛有个破壁机在她大脑里疯狂搅动。
她作为被波及的一条池鱼,感觉尚且如此酸爽,被月老庙执念直接针对的左旋螺魔,体验到的滋味儿自然更不必说。
没过两三秒,言落月就看见庙门外不远的地上,一个土包正缓缓隆起。
这土包的形状,居然和他们之前在村村外见过的野坟同出一辙。
或许……或许在他们当时见到的几座坟茔里,左旋螺魔正伪装成其中一座的样子,隔着一段距离,对他们步下天罗地网。
作为飞禽,凌霜魂将双臂化作翅膀,悬在半空,勉强在极速抖动中的月老庙里保持了平衡。
他对言落月喊道:“说点什么!”
言落月像是一棵海草海草海草,在月老庙里随风飘摇。
听到凌霜魂的建议,她下意识接口道:
“朋友们,今天我们发现了一颗左螺旋魔,它正在卧沙,刚刚月老庙往它的呼吸口上洒了点盐……”
凌霜魂:“……”
凌霜魂:“……没让你说这个。”
凌霜魂:“……算了,我自己来。”
他早就看破了,只要涉及到笔杆子和嘴皮子相关的事情,这俩伙伴就没有一个靠谱的!
鹤唳声尖锐地刺破浓厚的夜色,白鹤举起羽翼,在这一触即发的战斗气氛中大作悲歌。
凌霜魂痛心疾首地唱道:
“有魔族破封印而出兮,有左旋螺魔为祸。
先使旧郎血流不止兮,又把旧郎一咕嘟吞光。
旧娘伤心泪流兮,想离婚凑不到旧郎。
月老庙的牌子不保兮,旧人们地下亦不得安。
再不得举办冥离婚仪式兮,所有司仪都被吃掉……”
言落月震惊地看向凌霜魂。
她发现了,小凌这人,简直是个敏感词成精。
短短五句歌词的内容里,月老庙的所有心理热点都被他给踩了个遍。
挑起对手内讧这事,属实是给小凌玩明白了。
说不好究竟被凌霜魂的哪句歌词刺激到,月老庙一下子发了癫狂。
而身为没有接受过九年义务教育的魔物,左旋螺魔显然并不懂得“攘外必先安内”这样高级的道理。
它一来顾不上摁死言落月和凌霜魂,二来月老庙也不许它这么干。
三来,魔物的人生守则里,就从来没有挨打不还手,温良恭俭让这回事。
所以在被月老庙狠狠怼了几下后,左旋螺魔忍无可忍。
它一把掀开身上伪装的灰土,露出自己足有两人高的本体。
左旋螺魔从螺壳上弹射出几十道银丝,狠狠地开始拆起月老庙的房子!
言落月的文采,尚不够她唱出脍炙人口的鹤歌,但搅混水却是没问题的。
吸取言必信的成功经验,言落月当即大叫道:“房子塌啦,房子塌啦!”
一时间,场面堪称鸡飞狗跳,凌乱不已。
一会儿,是银丝随意拨动阵法的枢纽,让月老庙来了个急刹车式匍匐大倾斜,差点把言落月三人从庙门口那张大“嘴”里倒出去。
一会儿,又是左旋螺魔的思维受到月老庙控制,银线在半空中诡异地扭转了一百八十度,反刺向左旋螺魔自己的硬壳。
这招“以彼之矛攻彼之盾”的打法,不但伤敌两千,还要敌方倒贴钱。
左旋螺魔碰折了一根银丝,坚实的壳甲上也留下了一道鲜明的划痕。
在这期间,言落月和凌霜魂就像是海啸中的两粒小小孤舟。
他们在月老庙的内壁抓住凸起来固定身体,时不时地互相拉拽一把。
就这样坚持了不知多久,两人终于等到了结果:
这是预计中最妙的一种情况,月老庙和左旋螺魔打得两败俱伤。
月老庙再开口时,说话都带着些气喘。
“你们……呼呼……快开始……呼呼……”
它对左旋螺魔妥协道:“等仪式结束了……呼哧呼哧……再给你吃……”
至于左旋螺魔,它被打折了十几条银丝,壳甲上也增添了不少记擦痕。
凌霜魂刚刚站直身体,第一件事就是从头到脚整理自己的装扮。
此刻,白鹤少年玉冠歪斜、衣袍凌乱发皱,连粉漆靴帮上都沾染了不少尘土,实在于他一贯保持的形象南辕北辙。
凌霜魂口吻中带着几分火气,不悦道:“旧郎都被吃了,我从哪里变出一个旧郎来?”
月老庙幽幽地表示:“我看你……挺能说的……不如……兼任……一下……”
“岂有此理,哪有死人自己主持自己离婚仪式的?”
凌霜魂勃然大怒道:“你怎么不干脆让那魔物把旧娘也给吃掉,然后让我一人分饰三角得了?”
“啊……呃……这个……”
在凌霜魂跟月老庙讨价还价,利用月老庙最关注的冥离婚话题,吸引走它全部注意力的时候,言落月一只脚已经跨出月老庙的门槛。
她目标明确,御起龟甲功,直奔刚刚大战一场的左旋螺魔。
感知到言落月的靠近,左旋螺魔迅速放出十余根银丝,意欲把言落月扎个透穿。
常言道,瘦死的骆驼比马大。
它就算跟月老庙刚刚打过一场,战斗力也该比这等小妖强。
言落月一路横冲直撞,以和自己娇小外表完全不符的强硬姿态,生生撞偏了十来条坚韧的银丝。
-1000、-1000、-1000的生命减值,时不时在言落月头顶浮现。
然而,言落月只用余光看了一眼,就冷哼一声收回视线。
连续挨上左旋螺魔三四下,对于一般筑基修士来说,已经够被夺走半条小命。
但对于运起龟甲功、防御力全开、不久前才过完生日升级血条的言落月来说,这点伤害值还不够她为之动容。
——像这样的攻击,她能至少抗住一百次!
言落月今天就给这左旋螺魔上一课。
让它好知道,什么叫做十万点,什么叫做次方,又有什么叫做数学科普义不容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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