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暮寒公子
几乎每一次和对手剑刃相交,楚天阔手持的剑器之上,裂纹就更明晰一分。
忽然,对手的剑气险而又险贯空而至。
长虹似的剑锋擦过楚天阔耳畔,在他侧脸划出一道细细的血痕。
与此同时,楚天阔一手还剑入鞘。
那柄再也坚持不住的长剑,终于在他的剑鞘中完整地碎为数段。
至于楚天阔的另一只手,则用了一招空手入白刃。
他在错身而过的瞬间,当场夺下了对手的宝剑,反将对手的兵器架在了对手的脖子上。
“卫兄,承让了。”
裁决人当场宣布,获胜者为楚天阔。
银袍少年欠身一礼,他眼也不眨地将剑柄倒转,掌心托着剑身,把对手的宝剑原样奉还。
然而,或许因为之前过于顺风顺水的缘故,楚天阔的对手忽然被人拿下,一瞬间气疯了头。
那人竟然握住剑柄,毫不收力,就着当前这个“剑柄在手,剑尖正朝向楚天阔前胸”的姿势,笔直地朝着楚天阔胸膛刺下!
这一刺又快又狠,兔起鹘落。
一时之间,竟然连维持秩序的裁决人都没来得及出手阻止。
然而,楚天阔的反应却更快、更准!
只见他掌心一翻,弹指将对手剑刃击偏。
同一时间,楚天阔后撤的动作顺滑如油。
不过十分之一个眨眼的工夫,他已经陀螺似地绕着对手转了大半个圈子,身影出现在对方身后。
与此同时,在两人头顶,响起一道清朗的男声。
只见一个面目文雅的青袍少年,站在阁楼栏杆之上,探身朝楚天阔掷下一柄合鞘长剑。
“师兄接剑!”
楚天阔朗笑一声,腾身飞起,于半空中将长剑抄握在手。
未曾落地,楚天阔已经拔剑而出。
紧接着,他竟然又倒转剑鞘,用跟刚刚交还宝剑时一模一样的姿势,手捏剑刃,以盘龙的剑柄在对手后心上狠狠一抽!
这仿佛是句无声的嘲笑,又或者表达了剑者至高的不屑。
——哪怕剑刃对我,剑柄朝你,这一场的结果仍然不会改变。
直到对手被击倒在地,当场摔了个狗啃泥,楚天阔看也不看对方一眼,脚步沉稳地从落败之人身边跨过。
“胜负之心,只怕比剑锋伤人。”
抛下这一句话,银衣少年轻巧地跳下高台。
在他落足之地半步远的地方,早有个笑靥如花的少女候在此处。
“师兄着袍!”
话音未落,一件漆黑大氅已经被她披在楚天阔肩上。
楚天阔单手扣上银狼搭饰,遮住胸前大片风光。
他很亲密地揉了揉少女的脑袋,又揽过不知何时从阁楼上转下的青衣少年肩膀。
三个人并肩而行,从人群中分出一条道路,在影像中渐渐远去了。
“……”
言落月三人轮流传阅玉简内容。
直到巫满霜最后一个把影像看完,三人你看看我,我看看你,好一阵都没开口说话。
过了一会儿,还是巫满霜率先道:“他们三个……看起来很好。”
他的语气里带着几分犹疑,还有几分迷惑。
掷剑的少年、披袍的少女,还有刚刚得胜归来的剑客。
他们正当年华,意气风发,便如枝头上新发的灿灿春花。
那时候,谁能忍心去想——他们中最潇洒、最被信赖的大师兄,把剑刃刺入另两人胸膛时的模样?
言落月叹了口气,看向凌霜魂:“那个青袍少年……料来就是宋清池了?”
凌霜魂点头,仍然一语不发。
他的思绪,显然还沉浸在刚刚的影像之中。
起码从这枚玉简里,没人能看出这师兄妹三人存在不睦。
言落月的目光落在第二枚玉简上:“看看这枚?”
巫满霜和凌霜魂齐齐点了点头。
颁奖影像较长,而且挺枯燥。
幸好,修仙界没有把冠军奖杯放在最后颁发的习惯,所以他们只需看完第一段就行。
影像里,只见楚天阔走上台来,一身银袍,宛如覆雪。
归元宗的弟子手捧托盘,呈上琳琅满目的奖品。
银衣少年却对此看都不看,一回身从台下拉出两个师弟师妹来!
顶着满场的小声抽气,还有错愕惊叫,楚天阔对着众人肆意一笑。
他扬声道:“我们师兄弟妹三人东出雪域,要一起做些轰轰烈烈的大事,声名天下知!”
执法长老板着脸:“颁奖台上不许无干人等上场!”
青袍少年和粉衣少女手牵着手,悄悄窃笑着,像是桃花和花叶那样灵巧地蹦下了颁奖台。
楚天阔则故作庄严地打着哈哈。
“真的吗?我从前不知道,下次就不会犯了……”
然而有些调皮的狡猾神色,仍然不断从少年人意气飞扬的眉眼里泄露出来。
执法长老果然被气得吹胡子瞪眼:“剑道大会仅限三十岁以下剑修,二十年才开一次……你哪里来的下次!”
众人忍不住笑道:“哈哈哈哈哈!”
在一片欢声笑语之中,楚天阔摘得他的桂枝。
切断玉简仍在播放的影像,言落月叹了口气:“他们三个,真的看起来很好啊。”
昔年余声犹在,然而想到后来的结局,就更加令人为之感到唏嘘。
巫满霜忽然道:“落月,小凌,我们来查清这件事吧。”
白纱之下,他朝言落月投去坚定的眼神。
影像里的三个人,令巫满霜想起自己、言落月和凌霜魂。
也许性格不同,或许所修的道统不似……
然而最真挚的情谊,无论再过几十年、几百年,也仍能突破影像、冲破空间,在第一时间击中观者的心扉。
也许是性格里特有的固执,巫满霜不信世上有等闲变却的故人心。
“好啊。”言落月理齐玉简,想也不想地点点头,“我也正想要查呢!”
……
本来三人的初步计划,是等剑道大会结束以后,再去山茶镇探个究竟。
没想到,甚至还没等到剑道大会开始,言落月和巫满霜就先受不了,决定溜了溜了。
这其实不能怪他们跑得太快。
实在是,姬轻鸿有着不可推卸的责任。
在意识到自己的青草小零食,被小兔崽子们聚众糟蹋以后,不知姬轻鸿跟宗门说了什么。
从那之后,言落月和巫满霜天天被抓壮丁。
宗门委派他们招待来者、广见来客……而且一般还是跟姬轻鸿有过梁子的来客!
气度好的不和小辈计较,当场掏出一封红包或者宝物,作为见面礼。
心胸狭窄一些的,就皮笑肉不笑地对着言落月和巫满霜盘问一阵。
他们倒要问问,姬轻鸿为何收下这两个小不丁点做弟子?
他们两个有什么过人之处?能不能演示一番给大家看看?
现场的尴尬气氛,简直宛如过年时,亲戚要求你给大家当众表演个节目。
言落月:“……”
巫满霜:“……”
这样的日子刚过到第三天,言落月跟巫满霜一合计,觉得不能再这样下去了。
临走之前,他们给姬轻鸿和江汀白一人留了张字条,然后带上凌霜魂,果断连夜跑路。
目标第一站——山茶镇!
乘坐小飞碟,大概跑出了几十里远,言落月忽然想起一事。
“对了,满霜,在你给师尊那张字条上,外出游历的理由是什么?”
巫满霜自然而然道:“我实话实说啊。”
稍微停顿了一下,巫满霜忽然意识到什么:“等等,你是不是……?”
言落月迟疑道:“我当然是告诉师尊……我去给他寻找鲜美的青草小零食,和更加能吃草的小兔崽子去了!”
巫满霜:“……”
巫满霜摸摸言落月的额头,安慰道:“没事,回来要是会挨揍的话,我陪你一起。”
言落月:“……”
又过了三日,一只纸鹤追上了言落月的小飞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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