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星河蜉蝣
“身体里有一股我自己无法控制的力量。”他按照早已准备好的答案回道。
李三九从手中的书上转头端详他:“有名字吗?”
他说:“没有。”
彼时桃桃正爬在院里的树上玩,顺便看着他的拜师礼。
李三九说:“她叫桃桃,你就叫梨吧。”
他没有吭声,桃桃先抗议道:“难听死了!不要叫梨,叫苹果吧,我爱吃苹果,叫瓜子也行。”
童言稚语下,李三九唇角弯起一丝笑来,他目光落回书上的那一行:“人间自是有情痴,此恨无关风与月。”
他淡淡道:“关风与,以后就是你的名字了。”
……
关风与很多次想过,要是成年后不曾下山游历就好了。
小时候的桃桃会将他当成亲密的人。
会在山上玩累了理直气壮地要他背她回道观。
会在想要吃山下的零嘴时很自然地求他去买。
也会在冬天的大雪中毫无顾忌地说,长大以后嫁给他好不好?
可或许是那些年缺失的时光,或许是成长,将他们的之间的距离拉长拉远了。
他也曾想过,如果早一点对她表诉自己的感情,结果会不会不一样?
可他的身份阴晦,坦然是一件太难的事。
都说他是天命之人,她本该是他的藏灵身。
他从不在乎什么天命,也不想觉醒所谓的力量去拯救世间,他只要她好好活着。
十首噬心蛊留给他的时间最多还有半年。
他同李三九要来释迦录修炼,是为了在生命走到尽头之前尽可能拥有帮到她、保护她的力量。
她知不知道,都不重要。
其实桃桃现在对他也很好,知道他被困立即赶来,还有手里这本曙之杀的元素书,即使相隔万里,她也总会挂念他。
只是那种好,不是他想要的。
小时候是对年长师弟的依赖,那么长大后则是并肩作战的同伴之情。
她望向那个男人的眼神,才是他想要的。
想要得心里某处无时不在泛酸,却不想让她为难。
于是沉默不言,可沉默并不能抹去什么,只能让心底那处越发咕嘟着带酸液的气泡,快要把他吞噬一空了。
关风与攥紧手下的木质栏杆。
不知不觉,在栏杆上留下了五道清晰的指痕。
……
温泉镇的生活很舒适。
他们每天睡醒就窝在烧着壁炉的旅馆里打牌玩游戏,晚上再去泡一泡温泉,泡舒服了回屋睡觉。
元天空一再扬言,等他有钱了要来温泉镇,也开一家像这样的温泉旅馆。
十天后,山路终于被清出来了。
这意味着可以下山了。
吴山泉早已为他们规划了一次为期一个月的东北深度游的路线,打算充分发挥东道主的热情好客精神,让大家玩得开心,玩得尽兴,玩得通体舒畅了再回去。
桃桃欣然同意。
他们走出旅馆,见街上一群人围着在看些什么。
桃桃走过去,发现是三个疯子在街上脱光了裸.奔,两男一女。
他们身上被冻得青紫,却感觉不到冷一样朝围观的人嘻嘻傻笑,嘴里不停呢喃着我杀人了之类的话。
虽然头发乱糟糟的,桃桃还是一眼就能认出他们是叶康,刘紫儿与卢宗平。
元天空:“疯了?南宫哥到底做了什么?”
天上飘起小雪,桃桃拂去怀里玄魂花上的雪片:“活该。”
元天空深以为然,但又有些后怕。
虽然那晚之后南宫尘就回到玄魂花里休养了,但难保他不会报复。
警察赶来带走了三个人。
一行人沿着被清理过的山路步行下山。
元天空走在桃桃身边,用胳膊肘怼了怼她:“看了没?”
桃桃白了他一眼:“还说呢,你为什么要发那种变态的东西给我?”
“情到深处干柴烈火怎么就变态了?不是你同意了我才发给你的吗?”元天空拖着长音了然地哦了一声,随即拍了拍桃桃的头,“我知道了,你还是个十九岁的小女孩,年纪太小了。那南宫哥呢?他没说什么吗?”
桃桃抱着玄魂花,生怕花里的南宫尘听见,踹了元天空一脚:“快闭嘴吧。”
元天空识趣地结束了这个话题,换了个新话题:“苏恩曜是不是塌房了?好久没听萧月图提起他了,昨天我试着提了一下,她眼圈不知怎么就红了。”
桃桃问:“塌房什么意思?”
他家的房子确实快要被南宫尘给烧塌了。
元天空给她解释了。
桃桃心想,在萧月图的偶像身上发生的事,那不是塌房两个字可以形容的吧?
绑架、挖眼、乱.伦、杀人、虐鬼甚至还想要杀了她。
那分明是房子塌了,地基被人挖光,又在那上面建了座乱葬岗、化粪池这样的惨烈程度才可以形容。
就连桃桃也很同情萧月图。
“没想到他竟然是姬梧桐。”元天空也很惊讶,“传闻里不是说炼鬼公会只虐鬼不杀人吗?他好变态啊。”
他盯着走在前面的萧月图的小小的身影:“小图一定很难过。”
走到山下时,吴山泉安排的大巴在等了。
赵钱孙李师也已经候着了,打算充当他们此行的导游。
一行人坐上大巴,准备开启快乐的旅途。
车子驶出山区,桃桃的手机突然弹出了消息。
不光是他,元天空他们的手机也在响。
她看了一眼,脸色肃然。
消息是两个人发来的。
罗侯:【申城出事了,速归。】
比起罗侯的消息,辛保镖的消息更让人皱眉,他说:【少爷失踪了。】
*
——咻啪。
“九十八、九十九……”
黑暗无边,充斥着冰冷与阴气的长廊尽头有间暗室,里面传来鞭子破空又着肉的声音。
朱颜酡跪在地上,脱掉上衣,露出了裸背。
镶嵌着颗颗人头的骨鞭不断抽在她的背上。
每抽一下,除了在她身体留下一道血肉模糊的痕迹外,还伴随着她为这刑罚计数的声音。
——咻。
“一百……”她气息奄奄。
鲜血从她身上缓缓流下,原本光洁漂亮的背部已经血肉模糊,看不见一寸好的皮肤了。
一百鞭抽完,崔玄一收起骨鞭。
鞭柄缠绕在手腕,他舔了舔鞭子上滚烫的血:“两千鞭,每日一百,全部打完。”
朱颜酡听完这话,原本笔挺身体前倾。
她双手撑在潮湿阴冷的地砖上,忍不住微微颤抖与喘息。
之所以受罚是因为那日在特调局,她带队没能拿回黄泉九落塔的邪祟,还损失了两位强大的暗灵师。
如果不是拿回了十方璞,只怕挨的就不止两千鞭了。
主人一怒之下,她的命说不定都会没了。
“那天的事不能怪她。”
龙膏烛倚在刑室的门口观刑。
当初那场行动是他亲自策划的,但他本人并没有参与。
“能从嵇色邪和庄之伐的眼皮子底下取回十方璞已经很不容易了,凭他们几个二三株还能要求什么呢?”
崔玄一转头,冷冷地看着他:“你话里有话。”
龙膏烛耸耸肩:“主人伤势未愈,又忌惮弑神不愿亲自前往,仅凭一个三株,四个二株,一群没脑子的煞尸祖,即使再周密的计划也有失败的可能,朱颜酡已经做到了她能做的最好,她该不该受罚你我都清楚。”
“你质疑老师,也想受罚吗?”崔玄一舌尖殷红,在唇上扫了一圈。
朱颜酡穿起衣服,虚弱道:“龙膏烛,闭嘴。”
龙膏烛却笑了:“我已经受过了,五百鞭,你亲自打的,忘了吗?崔玄一,这一次的任务是你亲自带队,你可要小心点,一旦惹主人不开心了,她发起火来说不定会连你一起打呢。”
崔玄一:“她不会打我。”
从他有记忆到现在,见过太多暗灵师因为没有完成任务所受到的血腥处罚,但老师从未打过他。
他回到寂静之地已经大半个月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