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艳扶
王婶笑起来,苍老的脸上布满褶子,“阿娘看你漂亮,给你找了个好人家。”
“后天就嫁人了,喝药吧。”
“…我没有病。”
“你有哑病。”
“我没有病,您放我走吧,我不嫁人,我还有个女儿,她还那么——”
沈棠话没说完,就被老人的手死死扣住了下巴。
苦涩的药汁不断流进她的喉口,流过她的下巴,半截老鼠尾巴因为她的挣扎,从汤药中滑出,顺着她的衣领落在了她的胸口。
一碗饮尽,沈棠哆嗦着扶着床头不停干呕,满脸都是眼泪和黑色汤汁。
王婶含笑擦拭着她的脸。
“阿娘这是为了你好。”
“如果你不是哑巴,后天可是要被剪舌缝嘴的,还不谢谢阿娘?”
门砰的一声关死。
沈棠昏了过去。
…
再睁眼时已经是第二天下午,沈棠动了动手,只觉得浑身都疼。
她昨晚因为试图逃跑被王婶的丈夫发现,结果被拽着头发踢翻在地上,一米八的大汉啊,她像个畜生一样被拳打脚踢,最后王婶上前说她现在还不能死。
否则,她现在已经死了吧。
当时王婶是怎么说的来着?
——“沈棠,你命贱,认命吧。”
沈棠发出嗬嗬笑声,她想抬手摸摸少了一块头皮的地方,却发现手腕不能动弹分毫。
她费力转动眼珠,发现手腕处缠着一圈又一圈的麻绳,麻绳下的皮肤不断渗出丝丝缕缕的鲜血。
她天生长得白,干多少粗活也没把皮肤弄粗,细腻得像小姑娘一样。
如今,这些细腻的皮肤都成了她的刑罚。
沈棠左想右想,她昨晚在梦里也在想。一个梦接着一个梦,都在不断重复昨天早上的情景。
她怎么就这样了呢。
她只是想算个命啊。
她只是…只是想知道能不能照顾好姝姝。
就在沈棠眼前逐渐模糊时,脚踝处忽然传来刺痛。
沈棠压着下巴努力往下看。
一只老鼠正不断啃咬着她的脚踝。
老鼠爱吃腐食,她的脚踝因为破了皮流了血,现在已经出脓了。
肉色小舌钻进她的伤口,每动一下都带起抽筋扒骨般的痛苦。
沈棠疼着疼着忽然就不疼了。
她愣愣盯着天花板。
好像疼痛神经被切断了。
又,或许是没有痛苦情绪了。
她的情绪其实早在昨晚那场殴打时消失殆尽。
她被揪着头发一下一下砸在水泥地上,她的长发被扯下,她看到了雪白又鲜红的头皮,视线被血红遮盖,那时候,她满脑都是姝姝,想着那个总是害怕被抛弃的姝姝。
她怎么会抛弃她呢?
她可是姝姝的妈妈啊。
她只是想扔掉那些书,结果竟然也扔下了女儿。
房门又被推开。
王婶走了进去,“阿倩,娘来看你了。”
沈棠闭上了眼睛。
两个男人跟在王婶身后走了进来,“哎呦,你家闺女这是怎么了?”
“昨晚从床上摔下来了,我和她爹心疼的噢,我俩怕她再摔,就把她绑在了床上。”
两个男人大笑连连,“好办法啊。”
其中一个男人:“喏,这是尾款,三千。”
王婶大喜:“怎么多了一千?”
另一个男人笑道:“昨天把阿倩的八字烧上去了,我爹很满意,托梦让我们犒劳犒劳您。”
这时大门处传来声响,王婶丈夫回来了,王婶连忙上去迎。
屋内只剩下沈棠和两个男人。
沈棠聪明,她已经知道自己要面对什么了,她闭着眼默默流着泪。
可耳边还是传来两人的对话声。
“哎,你说咱俩昨晚那个梦是真的吗?”
“那还有假?一模一样的梦,肯定是爹托梦给我们。”
“这女人的命真那么贵啊,王树莲真是祖上积德。”
“呵,你真当这是她闺女啊,你也不看看这女人的脸,是那丑婆娘能生出来的?”
“你说这是…..?”
“管他呢,只要爹满意,这就是老王家的闺女,王阿倩。”
“明天赶紧把婚事办了,然后多给她找几个夫家。爹说她命格太贵,爹的命格承受不起,得分担一下,哈哈。”
“这女人是皇后命,咱爹这也算是当了次皇帝。”
—
“沈棠,你命贱,认命吧。”
“这女人是皇后命,咱爹这也算是当了次皇帝。”
第25章
镜头下, 纪姝双眸紧闭,身体不断颤抖,她嘴里不断传出断断续续的呓语,眼泪跟不要钱似得往下掉, 全然已经是情绪崩溃的前兆。
商芙抿了下唇。
再不打断的话, 纪姝在层层叠叠的情绪积累下, 可能等不到合棺入葬就要疯了。
商芙收回手:“纪姝。”
纪姝睫毛颤了颤, 过了好久, 她才睁开迷蒙双眼,似乎不懂怎么回事。
她刚才不是还被绑在床上吗, 这是哪儿?
但还没等她细想, 她的视线就捕捉到了商芙的眼睛。
商芙与纪姝对视片刻,确定她的眼神逐渐清明, 而后一挥手又把她送进回忆里。
…
沈棠再睁眼时, 王婶正往她脸上拍粉。
那粉极白,像是把墙皮往她脸上倒,嘴上猪油般的口红弄得她想干呕,但沈棠面无表情, 似乎失去了调动面部情绪的能力,
余光扫到一片红,沈棠愣愣垂眸。
身上的嫁衣好喜庆啊。
哦对,今天是她大婚的日子。
这两天的记忆像找到出闸口般涌入她的脑海, 手腕处的绳子被解开,沈棠痛苦地闭上眼。
“还没弄完啊?”
“董家在催了!”
王婶丈夫推门进来,王婶放下手中的粉, “董家讲究, 我把她脸上的乌青遮遮。你也是, 差点把人打死,这可是五千块!”
沈棠想说她也有五千块,她能买她自己吗。
但张开嘴,只能发出沙哑的嗬嗬声。
…她已经被毒哑了。
王婶眸子里的恶意几乎有了形,她见沈棠像是才反应过来般,得意地笑起来,“哑了吧,省得你以后跟阎王告状!”
“扛她上花轿。”
王婶丈夫淬了口唾沫,扛起沈棠,王婶先一步出了房门。
沈棠低垂着头,身子跟着男人的步子微微摇晃,忽然,她眸光凝住。
她看到了她的手机,就在右手边的柜子顶。
她试图逃跑的那个晚上曾在身边翻找过手机,原以为是丢了,没想到是被王婶拿了去。
沈棠瞥了眼男人,见男人正视前方全然没注意自己,她赶忙探着手把手机捞起塞进胸衣里,速度很快,男人并没有发现。
沈棠露出这些天来的第一个笑。
太好了。
即使和死人结了冥婚,但去了董家,总能找到用手机的时候。
可能是有了期盼,即使顶着宾客或不屑或嘲讽或稀奇的目光,她也一言不语,只是攥紧了胸口的缎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