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寒初
她动作利落但又十分轻柔地给霍璎手上的伤换好药, 再裹上新的纱布。霍璎手臂上的伤是今天被击倒在地时受的伤, 虞西作为一个旁观者, 完完整整地看到了霍璎是如何冲出去挡在谈少淮身前, 又是如何下意识地举起自己的手挡下了仆人手里的刀。
但是仆人被控制住的时候,手上并没有拿任何的武器, 而他的身上也并没有带任何的储物法器。
那把刀消失了,就像之前莫名其妙出现在虞西面前, 又突然消失的那本以她为原女主的书。
虞西漫不经心地想着, 或许是有人想要提醒自己什么?
那她到底要不要当做被提醒到了呢?
“师弟叫人给你包扎过的吗?”虞西随口问道,今日她告诉过霍璎让她晚上来这里自己给她包扎一下, 本来以为她不会来了,结果外面下着这么大的雨,这孩子也不打把伞就跑了过来。
霍璎摇了摇头,任由虞西拆开,“我自己,包的。”
师弟难不成没有看见她手上的伤口?虞西眨了眨眼, 手上的动作不停。但当她拆开纱布, 顺着她的伤看过去, 却发现霍璎手上并不只一个伤口。
在那道被划开的伤口下, 还有一道十分狰狞的疤痕。这道疤痕横跨了她整个小臂, 可以想象她当时受了多重的伤。
看上去,这道疤痕似乎有一段时间了。
霍璎见虞西发现了自己手上的伤疤, 下意识地缩了一下, 结果虞西当做没看见一样继续给她的伤口上药, 包扎,一句话没问。
其实霍璎自己包扎得也不差,所以虞西才会认为是师弟叫人给她上的药,结果没想到居然是霍璎自己包的。
“我给他,说自己来。”霍璎沉默了一会后突然开口道。
虞西没想到她居然会解释。
看上去沉默寡言的女孩,好像也没有表面上那么的闷。
虞西没有问她为什么会给自己包扎伤口,也没有问为何她的手法如此的娴熟,只是淡淡笑了笑,“不错,还会自己照顾自己。”
好像在她眼里,霍璎会包扎这件事比她身上的反常还要重要。
霍璎眼中少有地露出一丝茫然。
这……是夸奖的意思吗?
“我看看你的内伤,还疼吗?”那仆人也是一个修士,如果没有那块玉佩挡了一部分攻击,霍璎此时恐怕连床都不能下。
霍璎的表现十分正常,无论是她用手挡住攻击还是受伤之后的状态,都十分符合一个从来没有修为,普通的凡人。
对于修士来说,手是最重要的。
“不疼。”霍璎抿了抿嘴,低声说。
虞西的灵气很快游走到她的每一寸身体,霍璎紧皱的眉头慢慢的舒展开了,她能清楚地感觉到身体里的伤口在逐渐愈合,甚至已经快让她习惯的疼痛也逐渐消失。
虞西把手抽走,“按照你的身体素质,很快就会好。”
霍璎眼神闪烁了一下,什么都没说。
她不知道虞西是不是察觉到了什么,但是她有一种预感,今天晚上……怕是达不成了。
霍璎从来都不会有这种感觉,但是她本能地排斥这种未知的情绪,她准备现在就动手。
霍璎慢吞吞地站起身来,看上去像是伤口的疼痛让她动作变得迟缓。
虞西“自然而然”地伸手扶住了她,“再坐一会,还没到时间呢。”
霍璎被虞西轻而易举地摁在了凳子上。
虞西失笑道,语气十分轻松,“着什么急,心急吃不了热豆腐。”
霍璎一顿。
虞西背过身去给她拿药,霍璎盯着她的后背,目光沉沉。
若是此时谈少淮和储勉在一旁,定会震惊眼神向来呆滞无神的霍璎,此时眼中却迸发出强烈的色彩。
就好像一只捕食的狼。
她蓄势待发,仿佛下一秒就要朝那看似不堪一击的身体袭去。
“这是吃的药,每天吃一颗。”虞西将一个药瓶放在桌子上,对低着头不知道在看什么的女孩说。
霍璎没有回答,而是沉默地拿起了桌子上的药,朝虞西鞠了一躬,转身朝雨里跑去。
虞西再次叫住了她。
“这把伞,给你。”
霍璎怔愣地站在原地,看着站在夜幕之下的虞西,没有受伤的那只手不自觉地抚上心口,衣服下面有一枚被她串起来挂在脖子上的戒指。
虞西站在原地没有动,与她那日送出戒指时的神情一样。
仿佛霍璎是否接过她手中的东西,她根本没有放在心上。
但是这次霍璎并没有等着别人来劝她。
她犹豫了一下,最终还是主动向前接过了虞西手里拿着的伞。
虞西见她双手小心地捧着那把伞,笑了笑,“地上滑,回去小心。”
霍璎撑着那把伞回去的时候走得十分快,泥点子溅了她一身。她此时身上穿的是另外一件由云丝织成的衣服,谈少淮在愧疚之下还是将另外一件衣裙给了霍璎。
霍璎回到自己的房间后小心翼翼地将伞上的雨擦拭干净,然后将它妥善地放在了自己的床边。隔了一会,她似乎觉得有些不妥,于是便将那伞移到了床上,一个确保自己不会压到又可以完全杜绝有人偷走的地方。
她随意地将身上的衣裙换下,穿上了一身十分平平无奇的衣服,再次走到床上将拿把伞翻来覆去地看。
临走前,她还回头看了一眼。
所以等她到达的时候已经在此处等待了一会的人说道,“你今日迟到了。”
那人说话的语气十分平静,没有丝毫的情感起伏。
霍璎对此见怪不怪,她没有解释原因,“请主人责罚。”
“下不为例。”那人说。
女孩断断续续低声地在说着什么,另一人从头到尾再也没有发出任何声音。
一直到女孩汇报完毕。
“所以,你任务失败了?”那人若有所思地说。
“请主人责罚。”霍璎还是这句话。
被她称作“主人”的人没有说话。
过了一会,霍璎突然被一道大力猛地推到了墙壁上。
“下次不准再犯。还有,下一个任务,不准再失败。”
霍璎咽下涌到嗓子眼的鲜血,勉力开口道:“是。”
第二天,虞西在霍璎将拿把伞还给她时,却发现她身上的伤更重了。
“你的伤?”
霍璎眼神躲闪,回避虞西的问题。
虞西了然,这是不能说的秘密。
她十分贴心地闭嘴,很快转移了话题:“伞放在桌子上就是了,怎么今日没有与我师弟一同过来。”
“他与另一位,小姐一同,出去了。”
霍璎听话地将伞放下,一边一字一顿地说,虞西十分敏感地察觉到了她动作有些许的迟疑。
虞西话锋一转,“这把伞送给你了。”
女孩猛地抬起头,不可置信地看着虞西。
“如果你不嫌弃是我用过的话。”她微微一笑。
霍璎赶紧摆了摆头,再次快速地将那把伞抱进怀里。不过这次她抱了没多久就将伞放进了储物空间。
直到这时,她才肯在外人面前露出一丝孩子气。
霍璎的沉默寡言和性格让人差点忘记,她其实就是一个孩子。
跟白薇宁那种心眼多得跟筛子的人不一样,霍璎的年纪,若是在凡间也是一个半大的孩子,更别说在动辄寿命成百上千的修真界了。
也不知道自己那小师妹现在在做什么呢,虞西十分好奇这次回去之后她又会给自己带来什么“惊喜”。
如果又是按照那书里说的一般,属实是有些过于无趣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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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父亲,您说什么?”储勉不可置信地杵在原地看着在他心里一直是一个慈父的人。
而自虞西等人来到储家后就从来没有露过面的储家主一脸冷静地对自己的儿子说:“阿勉,让你的朋友们赶紧离开,我们储家不需要他们。”
储勉不相信这话是从自己父亲的嘴巴里说出来的。
“父亲是觉得我在骗您吗?”储勉着急地说,“可是虞道友的确治好了我的‘病’啊!”
“阿勉,你本来就没有病。”
储勉还是不能接受他的解释,“父亲,您是最讲理的,咱家为了解决这个问题找了多少人?但是他们不说其他,连我的‘病’都无法治好。可是虞道友,她是唯一一个治好了我的人。而且父亲,她还救了我两次!”
储勉不明白,父亲明明为了能解决这件事,耗费了无数心血,不放过一丝机会,为何现在机会摆在他面前,父亲却不仅不珍惜,反而想要将虞道友赶走呢?
储勉极力想要讨个说法,储家主沉默不语。
这时,一人从门外进来,“我单纯的弟弟,你还真是被人买了还帮人数钱。”
那人摇着扇子,悠哉地走了进来。
储勉在看见那人时条件反射地皱起眉头,“堂兄,我没有被人卖了还帮人数钱,你什么都不知道,何故要作此发言?”
而且储林向来游走好闲,他怎么配如此评价虞道友?
储林对他的话不屑一顾,只当储勉在狡辩,“我的弟弟,用你的脑子想想,怎么会有人恰巧救了你两次?倘若真的有这种事,那她一定是有预谋的,你都快被人害了还在这里为她说好话呢。”
储勉完全没有把储林的话放在心上。
储林并未亲身经历过,不知道他曾经真实地感受过死亡,也是真的被虞西救回来过。
“储林,你再说这种话我就要打你了!”储勉捏紧了拳头。
储林耸了耸肩,“既然我的好弟弟听不进去劝,那我闭嘴好吧。二叔,你可得好好劝劝阿勉,让他别这么单纯了。”
储家主也不知道是想到了什么,眼神暗了一瞬。
他长呼一口气,“阿林,二叔知道你是个好孩子。”
储林得意洋洋地对储勉挑了挑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