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莉籽
来到大厅内的小窗旁,小心地打开一半窗帘,发现大街上仍空无一人,不远处仍可以看到拿着刀剑走来走去的卫兵。
正午的阳光照在铺着青石板的马路上,夏季的灼热与紧张氛围仿佛融为一体,有种让人喘不过气来的潮闷感。
不知这场政变什么时候才能结束,海心微叹。
就在这时,一阵长长的、悲哀的沉重钟声突然响起,穿透力极强,响遍整座主城。海心惊住了。
仍在住店的几个客人从楼上飞奔而下,打开旅馆大门,挤在门口。
海心也挤了过去。
冗长的钟声仍一遍遍地响着,透着哀凉,透着诡谲,环绕着城内。
不到一刻钟,一群银甲卫兵齐齐高扬着声音,不断重复着:“阿拨斯王病逝,全国哀悼!!”
“阿拨斯王病逝,全国哀悼!!”
……
银甲卫兵们走远后,挤站门口的客人们低低议论:“阿拨斯王只有28岁,死得真早!”
“前几日政变,会不会是被他的儿子们杀死的?”
“嘘,小声点,别乱说。”
听到这里,海心忍不住问:“阿拨斯王只有28岁,那他的儿子多大啊?怎么能火拼?”
一个客人应道:“阿拨斯王9岁继位,14岁就结婚了,娶一个17岁的公主为皇后。阿拨斯王和皇后生下长子的时候只有15岁,但这个长子死得早;次子诞生时阿拨斯王也只有15岁,是他和一个16岁王妃的儿子;三子是他16岁时和这个生下次子的王妃生下的,四子是他16岁时和另一个16岁王妃生下的;他还有个私生子,是他在18岁时和他最宠爱的情人生下的,但自那以后,他再没有任何子女,有人说他的身体好像不大好。”
“那他最大的儿子现在只有13岁,稍小的一点只有12岁,怎么火拼得起来?”海心又问。
另一个客人笑道:“怎么火拼不起来?普通平民10岁都算大孩子了,皇族子女成熟得还要早,8岁都懂事了。”
又有客人说道:“另外这几个儿子的母亲家族也很强,估计火拼背后也有家族的撺掇。”
“那可真是。”
“据说……”客人们的声音低了起来,“私生子的力量也很强,因为他的母亲是最受宠爱的情人。”
“这次火拼事件听说是私生子及其母亲策划的。”
“真的假的?!”
海心听得正过瘾,远远地又有一大队银甲卫队过来,高声叫着:“阿拨斯王病逝!全城静默!”
“阿拨斯王病逝!全城静默!”
几个客人连忙把门一关,一哄而散,包括海心。
冗长而沉重的丧钟一遍又一遍地响着,足足响了两个钟头才停下。
三天后,天空下起了暴雨,天与地之间全是密密麻麻的雨帘,偏偏全城的平民都必须全身缟素站在正街两旁目送阿拨斯王出殡。
海心穿着防水的黑色连帽长衣,和几个客人外加老板、小歪挤站在一起。
等了两个钟头,送葬队伍终于出现,很长很长,一眼望不到头,大概整个城堡的人都出来护送了。
海心还是第一次看到这么壮观的送葬队伍,黑压压的一片,就像海上大片大片的乌云。
走在最前方的三百多名黑衣女孩一边缓缓走着一边齐声唱丧歌,歌声悠扬悲凉,透出无法言喻的哀伤和痛苦,还有浓郁的伤悼感。
当她们穿过主街的大道时,街道两旁的黑衣平民们都跟着一起唱。
听着听着,海心的心中竟也升起一种淡淡的感伤。
送葬队伍走了很久很久,才出现一群抬棺的黑衣少年,他们全都面容俊秀,气质不凡。
几个客人在海心身旁交头接耳,据说这些少年全是阿拨斯王的儿子和直系子侄,否则根本没资格抬棺。
黑衣少年们抬着棺材缓缓走过,在他们身后,海心蓦地睁大眼睛——一个身穿纯黑连衣长帽的高个美男不疾不徐地走着,他面容俊美阴冷,一双紫蓝色眼睛隐透暗金,鼻子高挺立体,唇线美艳绝伦,下巴优雅至极,不正是那只小狼狗吗?!
她慌忙避退客人们身后,遮住自己大半身体,用极低声音问一个似乎“无所不知”的客人,“那个……走在抬棺人后面,个子最高的是谁啊?”
客人眯眼望去,“是那个走在第一个,紫蓝色眼睛的?”
“对。”
“那个……走在抬棺人后面的应该是外国使臣中地位最高的,按阿拨斯的礼节,地位最高的就是走在第一个。”
“那他是谁?”
这个客人答不出来,倒是另一个客人说道:“会不会是赫帕亚的王子?听说一个月前城堡还开了欢迎晚宴迎接他。”
“应该是。”又一个客人低声道,“阿拨斯王死得突然,许多尊贵客人还没赶到,目前地位最高的应该就是他。”
听到这里,海心的脑子嗡的一声响——完了,她被骗了!
小狼狗可能根本不是什么前皇帝,他用这种欺骗的方式哄着她为他做事。
她有种嚎啕大哭之感。
她想起初见小狼狗那个雨天,小狼狗摔下马,她大声提醒他的同伴们,可同伴们无动于衷,直接走远,现在回想起来,不是同伴们见死不救,而是小狼狗根本不是他们的同伴,他们为什么要救他?
另外,就算小狼狗不是什么赫帕亚的王子,也决对不可能是什么前皇帝,前皇帝正在被人追杀,除非是活得不耐烦了才会出现在公开场合。
希望又破灭了,还被人骗了!
她想哭,真的想哭,事实上也真哭了。
她把连帽遮住整张脸,哭得不成样子,只是用尽全力没有哭出声。
她真的是很蠢、很笨,轻易就受了骗,难怪以前美少年皇帝瞧不上她,也不肯给她钱,甚至不愿将她打扮得风光一点,就是怕她的脑子配不上她的装备,给她引来灾祸。
她不停地哭,不停地哭,哭到整个送葬队伍走过还在哭,最后还是大哭出了声。
幸好今天是暴雨天,又是送葬日,她的嚎啕大哭不算引人注目。
人群渐渐散去,老板、小歪和住店客人们都离去,她还在痛哭,哪怕被鸟散的人群挤到了路中间。
她哭得上气不接下气——她怎么这么没用,这么没用!
哭声终于引来了两个护着送葬队伍的盔甲卫兵,他们蹙着眉推搡着她,“喂,你怎么还在这儿,跟上!”
“队伍都到前面去了!快跟上!”
她还没反应过来就被两个卫兵拖到送葬队伍的末尾,还一把狠狠地推了进去,“跟好了!”
她的前后左右都站满了正在痛哭的女人,跟她穿着一模一样的黑色连帽长衣,连帽还遮住大半张脸。她愣了一下后就和她们一起哭,哭得气都喘不过来。
在暴雨中不知走了多久,她一直哭个不停,周围的女人们也一直哭。
几道闪电划过天际,雷声滚滚,滂沱大雨如千条万条线哗哗落地。
待海心完全清醒过来时,已进入一片极大的森林,站在一座极为华丽的地下王陵入口前。
她这才意识到,她是站在一群为王者哭丧的哭灵女人的队伍里。哭灵女人们仍然在嘤嘤嗡嗡地哭,她混在其中哭。
雨势仍然很大,但因为宽大的绿叶和粗壮的树枝挡住部分雨线,使得降落在她头上的雨水明显减少。
她从未见过这么华丽恢宏的墓地。
墓碑高耸入云,刻着细细的小字,完全看不清。墓碑上还爬满扭曲的绿色藤蔓,透出一种难言的深沉苍凉。
作者有话要说:
祝大家周末愉快!
第37章
轰的一声响,地下王陵的石门缓缓打开,最前方唱丧歌的女孩从两边分开,让出一条路。黑衣少年们抬着棺木缓慢走入,女孩们再次唱起了丧歌,散发出一种浓浓的悲凉气息。
外国使臣们、一干贵族、臣子等也纷纷也站到两边,让后面的皇后、王妃还有直系皇族亲属,以及队尾穿着黑色连帽长衣的哭灵人跟进去。
海心将连帽遮住整张脸,挤站哭灵的女人们中间,跟着一起哭进去。
她不想让小狼狗看见自己,她觉得他很讨厌。
走进狭窄的地道,宛若进入远古的神秘卷轴。地道两旁绘满了奇形怪状的动物、植物,天花顶上还刻着奇特的鸟类,伸展的翅膀仿佛可以延伸到地道尽头。
哭灵人这时突然不哭了,齐齐吟唱着一首奇异的歌谣,大意是我们终于走进阿拨斯历代君王的陵墓,瞻仰伟大的男人们的风采,我们永远永远不会忘记他们……
海心根本不会唱,只能嘴巴一张一合地跟着混。
地道尽头豁然开朗,巨大穹顶的陵室放满巨大的照明水晶石,照得整间陵室亮如白昼。
黑衣少年们将名贵的红木棺材轻轻地放到陵室的正中间,然后低头站到一旁。
一个长须黑袍老祭司走了出来,手持祭铃站在棺材前,一边摇铃一边低念祷词,念了很久才念完,抬脸看向哭灵人这边,淡道:“现在,你们谁愿意陪伴我们的王?两个月后若仍安在,我们的王进行高尚的火葬化为灰烬时,便是守陵人重生之日。”
海心有点没明白这句话,微微愣怔之时,这群哭灵女人就极快地走向陵室门口,海心慢了一步,虽紧跟在后,却是最后一个。
就要挤到石门前时,她突然被一个黑衣少年拎了出来,扔到了棺材旁。
她跌坐在地,惊恐交加,仍未明白发生了什么事。
老祭司这时唱起了悠长的歌:“感谢我们的神明,感谢我们伟大的王,我们终有一天会重聚天堂!”
之后,全身黑衣长裙、戴着厚黑面纱的皇后、王妃还有穿着皇族黑袍的男人们陆续走向门外,黑衣少年们紧跟在后,最后走出去的是那群哭灵人。
海心如梦初醒,从地上跳起来冲跑过去,却被最后一个壮实的女人推倒在地,这女人还极低声对她说:“两个月后陵墓会再打开,你撑过去就能活。”
海心猛然明白发生了什么事,叫道:“不,我不想待在这里。”
这女人只是怜悯地看了她一眼,就头也不回走了。海心扑了过去,石门却重重关上,她惊恐地尖叫,死命拍打石门,“不,不,不要扔下我……”
世上最倒霉的人大概就是她。
她又哭又叫了一个多小时,嗓子完全哭哑,可无人理会。
泪流满面的她跌坐在石门前,无边恐惧涌上全身。
她很害怕,害怕极了。
背靠石门的她曲膝抱着全身,紧紧闭上眼睛,或是想逃避现实,却不知不觉地睡了过去……
醒来时,她已然平静,站起身,开始四处寻找出口。
重新再走一遍壁绘地道,东敲敲西打打,却一无所获。
返回宽大陵室,又对墙壁、地砖展开地毯式搜索,连棺材底部都不放过,仍是一无所获。
还在石门前摸来摸去,看能不能摸到一个开关,可除摸了满手石灰外,什么都没摸到。
倒是在西面墙壁上发现了一扇小门,起初以为是出口,她喜出望外,孰料却是一间放着蜡烛、火柴、食物和水的杂物间。食物袋上还有一张小纸条,明确写着是要守陵人撒放在棺材四周的,防止一些如老鼠之类的小动物咬尸体。至于水,倒是给守陵人的,但出于防止墓室污染等原因,量很少,守陵人只能省着点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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