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弄清风
这时,董奇山道:“不是还有人看见了吗?你们九组,新招的那两个编外人员。”
他说这话,可算不上好意。柯航看过去,他却又一副高高挂起事不关己的模样,这是学乖了,也更滑溜。
柯航还在思考,姜鱼还好说,他招林西鹤进九组的事,就没想过要放在台面上来讲,尤其是在这样的场合。但云京大厦的事打了他们所有人一个措手不及,事已至此,他只有见招拆招。
“他们就在门外,作为亲历者,也作为九组临时的外聘人员,我请求让他们列席。”柯航的态度不卑不亢。
仲局长没有立刻发话,目光再次扫过在座各位。暗藏冷笑的董奇山、低头看着自己茶杯的吴明,站在后面一个个站没站相的九组成员——
看了头疼。
“让他们进来吧。”
林西鹤和姜鱼其实也才刚到,因为路过茶水间的时候林西鹤肚子饿了,进去非常自然地吃点了瓜果点心。
这种无敌的从容感染着姜鱼,等她反应过来,她已经泡好了咖啡。
两人步履从容地走进会议室,不用别人请,林西鹤就直接坐了下来,还很绅士地帮姜鱼拉开了椅子。
姜鱼微笑着表示谢意,主位上的仲局长看不出喜怒,而那位用全息影像与会的防御指挥总署的代表,甚至闭起了眼。
他不反对他们进来,但这态度,就足以说明他的不欢迎。
林西鹤倒是主动跟他打招呼,“防御指挥总署的那位,昨晚没睡好吗?”
对方哪还端得住,“林西鹤,注意你的态度。不要以为这里是你林家,也不要以为有些事可以一而再、再而三。”
火药味瞬间弥漫。
林西鹤却放松地靠着椅背,“什么一而再、再而三,你不过就是因为万洲断了跟春城的合作,记恨我。但你们不要忘了,事情的起因在哪里。”
闻言,对方脖子里青筋都暴起来了,“你还有脸说?林西鹤,失误人人都会有,但这不是你以暴制暴的借口!更不是万洲置大局于不顾,随意撒气的理由!”
“是吗。”林西鹤的声音冷了下来,抬眸的瞬间,眼神也冷得像刀,“什么失误需要杀死一个十岁的毫无反抗能力的小孩儿?你敢把真相摊开来让所有人知道?”
对方瞬间被噎住,正要分辩,却又被林西鹤打断。
“你知道那个空间系异能者是谁?是那个小孩儿的姐姐,是你们看不起的以为可以像蚂蚁一样踩死的人。她本来终其一生都有可能不会踏进春城半步,但因为你们的愚蠢、自大、狂妄和卑劣,她来了。”
此话一出,全场死寂。
所有人愕然地盯着林西鹤,就算脑子转得再慢的,也反应过来两人争执的是哪件事了。半年前的废城探索,林西鹤入狱,万洲从春城撤离,这一切的背后——
是今日之果吗?
作者有话说:
人物是真的多orz
忽然想起来刚开始我只想写一个轻松愉快的单元破案文来着,而我现在已经开始掉头发了。
第37章 环城列车 ◇
◎女大十八变◎
半年前的废城探索, 特调局并未参与。严格来说,特调局管辖的是城内事务,与警方是一个系统, 而防御指挥总署隶属军方, 双方互不干涉。
不过虽然分管的事务不同, 该听到的风声,特调局这边也听到了,毕竟这事儿最后是闹得那样得不愉快。
当然, 这件事少不了董奇山的功劳。那段时间他为了他表兄天天在办公室咒骂林西鹤,一组的人听到不少。
如今听到林西鹤这样说,他终于还是忍不住, 道:“林西鹤, 你不要血口喷人!”
林西鹤却仿佛没听见, 表情淡漠地再度往椅背一靠,直接无视。董奇山哪里能忍, 他似乎已经感觉到其他人投过来的审视目光了, 腾地从座位上站起来,正要发难,却被一道威严又森寒的声音打断。
“坐下。”仲局长沉声, “这里是特调局, 董奇山,别忘了你的身份。”
不管那次废城探索到底哪里出了问题,又有谁受伤, 董奇山都是一组副组长, 他在这里朝林西鹤发难, 做的是谁的主?又是站在谁的立场?
董奇山能坐上副组长的位置, 本身也不是个蠢人, 他骤然对上仲远平的目光,明明那么冷,却像被火烫到一样,连忙低头。
“抱歉,局长,是我失态了。”董奇山硬是忍住,攥着拳坐下。
仲局长没有搭腔,直接看向林西鹤,问:“你说的话,有足够的把握吗?在你看来,陆生把这么一批人聚集起来,真实目的是什么?”
林西鹤耸耸肩,“也许只是因为好玩儿?”
装备科科长文大勇仿佛听到什么笑话,这个国字脸的中年男人沉默到现在,终于忍不住开口问:“你这不是在开玩笑?”
蓦地他又想到什么,说:“刚才那些彩带,也是在开玩笑?觉得好玩儿?”
现在年轻人的玩笑都是这样的了吗?他这个大叔已经跟不上时代了。
姜鱼能听出他对林西鹤没有恶意,眼里也纯粹是好奇和不解。这时二组组长,也是九个组别里唯二的女性队长,摸着下巴道:“这个陆生确实奇怪,看上去像是特意等群众都差不多撤离了,才上的气象武器。既不像个温和派,也不像个激进派。”
这要是真的激进派,今天的伤亡就不可能是0了。
说到这,众人纷纷打开了话匣子,就北岸诗会展开了讨论。
指挥总署的那位沉着脸一直没有再说话,他看出来了,仲远平似乎有意站在林西鹤那边,而林西鹤又那么不讲究地直接跟他撕破脸皮,再争锋相对下去谁知道他还会说出什么话来。他干脆直接关闭全息影像,退出会议。
他的退出并未掀起什么波澜,大家都是人精,谁也不会惯着谁。
往日里长袖善舞的荷官小姐今天显得格外安静,她旁观者一切,只在旁人问起和陆生在云京大厦的交手过程时说几句话。
不显山不露水,让林西鹤都不由多看了她一眼。
姜鱼冲他笑笑,林西鹤便又此地无银三百两地转过头去。
云京大厦那边还有一堆烂摊子需要处理,所以会议并未持续太长时间。仲局长沉吟片刻,道:“将北岸诗会提升至高危风险,资料下发,所有人留意他们的行踪,不要懈怠。至于K09,仍由九组全权查办。”
临走时,他又看了眼董奇山,把他钉在座位上,久久不敢起身。
等到大家都走了,董奇山一脚踢在桌腿上,发出“咚”的一声巨响。柯航、林西鹤、仲远平,一个两个都在给他脸色看,他本来还想借这次云京大厦的事压一下柯航,但最终话也没说出口。
凭什么呢?他谨小慎微才能爬到这个位置,柯航明明违规了,却屁事没有。还有那个林西鹤,他明明就该是个废物才对,要不是因为他,表哥也不会——
董奇山恨极,殊不知通往14楼的专用电梯里,闵科长也正跟仲局长谈起他。
“董奇山被架在副组长的位置上那么久,已经开始飘了,心也变大了,再放任下去,可能会出事。”闵科长道。
“他恐怕还不知道他那个表哥做了什么。当时判决下来得太快了,等我们收到风声,林西鹤已经被押解到森林监狱。这么快的速度,生怕别人知道点什么,却只判了他半年。”仲局长神色冷厉,甚至难得地带了点嘲讽,“这是心虚呢。”
闵科长:“他们大概也没想到林西鹤的脾气会那么的……”
仲局长直言不讳:“臭。”
什么人脾气臭到宁愿坐半年牢也要把他爹气死,林逝水是不想保他吗?那是人家根本不配合。上面甚至找到万洲让利,给足了面子,希望双方各退一步。结果万洲这帮瘪犊子,转头就切断了跟春城的所有合作,给所有人闹了个没脸。
内城区的那些二代们,那段时间听到林西鹤的名字就噤若寒蝉,生怕长辈把气撒在自己身上。
闵科长:“也是活该。”
仲局长:“你在我面前说说也就算了。”
电梯里陷入沉默。
很快,14层到了。闵科长率先走出电梯,不过走了两步,又突然回过头来,说:“林西鹤似乎在找废城探索的那个黑匣子,柯航答应他了。”
仲局长明白她的意思,沉默片刻,最终道:“轻易不要插手,如果出了什么差错,你再帮。”
与此同时,姜鱼和林西鹤也终于从特调局走出来。
来的时候他们乘坐的是特调局的车子,走的时候,九组的人还没喘口气呢,就要忙着处理一应后续事宜,忙得没空送了。两人便从一楼大门口直接出去,映入眼帘的,便是夜幕下灯火通明的云京大厦。
天黑了,白日的闹剧终于落下了帷幕,可还有很多人因此难眠。
晚风一吹,姜鱼忽然开了个小差。她想起跟林西鹤重逢的这几天,她好像天天都在加班、天天都在晚归,没有一天睡过美容觉。
她忍不住转头看向林西鹤,就见林西鹤一脸不自在,“你又看我干什么?”
姜鱼:“又?”
林西鹤耸耸肩,余光却落在姜鱼被划破的袖口。激烈的打斗中,他们难免受伤,虽然特调局第一时间安排了专业的异能者医生为他们治疗,不是特别严重都可治愈,但伤好了,袖口的破损却还在。
就像姜鱼总是会在脖子里戴一点装饰物。
“我们坐环城列车回去吧?”姜鱼忽然说。
“不累?”林西鹤有点诧异。他看得出来姜鱼是个不会委屈自己的人,今天忙了一天又经历了那么高强度的战斗,直接打车回去才是首选。
可今夜的姜鱼看起来有点不一样,好像就是想坐一坐那趟列车,其他的都不考虑。她就站在林西鹤面前,背后是灯火通明的云京大厦,破了的袖口藏在背后,笑语盈盈地看着他,问:“好吗?”
林西鹤张张嘴,还没说什么话呢,姜鱼就干脆利落地转身,“好的,走吧。”
你这不都决定好了?
林西鹤失笑,站在原地看了几秒,这才双手插兜,慢悠悠地跟上。
今天发生了很多事,有很多的思路需要理顺、有很多的疑团需要解决,前路漫漫,不知明天又将遇到什么事,但他们谁都没有提,只是一前一后走着,顺着晚高峰的汹涌人流走进车站,等车、上车,像千千万万普通人一样挤在回家的路上。
两人运气好,不过几站就有了空位。
环城的旅途不快不慢,列车它有自己的速度。
它就像一个半透明的魔法盒子,整个车厢的内外壁除了窗户,几乎都是显示屏。时而它是开往春天的地铁,满目繁花。时而它又是齿轮相扣的蒸汽列车,你想要它展现出什么样子,它就是什么样子。
此时是晚上,它就是一颗拖着长长尾巴的流星。
两人的对面是一群青春靓丽的高中生,正凑在一块儿叽叽喳喳地讨论着虚拟歌姬。偶尔有几句哼唱传过来,是林西鹤这种成熟男子听不懂的旋律。
不知过了多久,林西鹤突然感觉肩头一重。他偏头,就看到姜鱼靠着他睡着了,长长的金属流苏耳坠就散在他的肩上,仔细看另一边,戴的却是一个不对称的短款。
那好像是雪花的形状,金色的雪花,很漂亮。
姜鱼每次出现的时候都很漂亮,不管是穿着打扮,还是说话办事,甚至是打架的时候都赏心悦目,让人很难和当年那个干瘦的小不点联系起来。
她还很聪明,都会装睡了,如果不是睫毛还在微微颤动,林西鹤都差点被她骗过去。
“你是什么时候认出我的?”装睡的人还在装,闭着眼,声音轻轻柔柔地,就像趴在他耳边说话,又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促狭。
林西鹤不自在地转过头。
你要问他是从什么时候开始认出她的呢?
答案是从一开始。
林西鹤其实一直都知道她住在哪儿,毕竟是救了一条命,他总会想要知道,救下的这个人是否平安活着。他那个时候也才十岁,还有点英雄主义作祟。
后来他去了湖畔山庄,再后来离开春城外出闯荡,多少次命悬一线,心态发生了变化,便很少再往回看。
一晃眼,女大十八变。
“你又是什么时候知道的?”他反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