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扎姆卡特
白凤佣兵团长和黑龙佣兵团长是双胞胎兄弟,当下咬牙切齿:
“我·是·费·路·迪·亚!”他额上青筋跳动,一把勾住朱烈斯的脖子,压在胸口揍了一拳:“朱烈斯!你实在太让我伤心了!亏我们还是一起征战多年的老朋友,你竟然连我是谁都分不出来,这还算是好朋友吗?啊!”
“对…对不起。”被友人一通数落的朱烈斯告罪,举起手里的芦苇花,“你见过这种花吗,费路迪亚?这是花吗?怎么我闻起来和草差不多?”
“不知道,应该是花吧。” 费路迪亚也不确认,看了又看,稀奇地触碰。
“你知道吗,费路迪亚,这是我出生以来头一次看见鲜花,以前我只看过首领随身带的干燥花和狗尾巴草,原来真正的花是这么美丽柔软的东西。”
“我也是啊。”费路迪亚叹气,“我连干燥花都没见过哩!我和费路迪尔只在祖母的葬礼上看见母亲将一朵蒲公英别在她胸前,那是唯一的一次。对了,蒲公英好像不是花,那我只看过油菜花了。”
伊斯法是魔导国最贫瘠的城市,西北方是平均温度高达40摄氏度,人畜不存的死亡沙漠「天神之叹」;西南方是荒凉的岩漠和魔兽辈出的枯骨草原;东北是充满食肉植物的可怕森林;东南方与近中部地区都是矿山和雨林;只有首府赫拉特及其周边因为一条迪诺河的灌溉,可以种植一些粮食,但根本无法满足全城人民的需求,因此西城的粮食大部分依赖进口,生产以工矿业为主,农民比例极低,耕地面积更是少得可怜。生长在这样的城市里,多数百姓别说花了,连大片的麦浪也没看过。对他们而言,丰饶的土地和娇美的鲜花一样,都是个遥远而奢侈的梦。
而现在,这个梦就在朱烈斯手中,一如他想象的美丽。
“河的对岸,想必有更多这么可爱的小东西吧……”
血徽佣兵团长眼中射出憎恨的光,每个西城城民心中或多或少都累积着这样的怨恨——对一出生就享有肥沃的土地;充足的水源;适宜的天候,却连一点也不肯分给自己的他城人民。而既然他们不肯给,那就只有抢了。
白凤佣兵团长也绽开一个让人无法联想到任何善意词汇的笑容。
“这个问题只有到了河对岸才能确定了。”
两名团长相视而笑,从对方眼里看到相同的冷酷决心。将芦苇花插进盔甲里面,朱烈斯拉转马首,和费路迪亚一起并肩走向营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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西城的阵地,数万顶帐篷壮观地耸立着,外围是坚固的栅栏和壕沟。哨兵了望用的木楼高高矗立,各色旌旗迎风飘舞。
朱烈斯和费路迪亚刚走到营区不远处,一名哨兵喊道:“两位团长,首领叫你们立刻去帅帐,有重要事情要宣布!其他团长已经去了!”
两人交换了一个眼色,都认为所谓的“重要事情”是作战指示,不禁露出兴奋之情,二话不说拍马就奔。
帅帐位于营地中央,雪白帆布搭建的帐篷在一大堆绿色军帐里十分醒目,旁边插着一根十来米长的旗杆,顶部一面锦织大旗被风吹得猎猎作响,衬得上面绣的苍鹰就像真正的鹰般矫健雄伟。
两人掀帘走进,不意外地看到里面已坐了几个人。但环顾一圈后,他俩错愕:少了金雀花和炎狼佣兵团长。
“莱拉和达留恩呢?”费路迪亚问道:那个哨兵不是说人都到齐了吗?
西城城主贝姆特派遣了三个佣兵团驻守灰水河西岸,到夏季的枯水期,更是扩大为八个佣兵团。除了城主亲卫的翔鹰佣兵团,分别是血徽、逆十字、月影、炎狼、金雀花、白凤和黑龙,只留下铁甲佣兵团负责补给和后勤;独角兽佣兵团监视城里的不法分子,用倾巢而出来形容一点不夸张。
然而南城的抵抗出乎意料的顽强,卡特·罗纳将军率领的风骑士团十分骁勇善战,面对西城的凶猛攻势毫不退缩。加上柔软的河床大大降低了战马的冲击力,虽然西城在人数上占据优势,战斗还是以平手结局。
自此,两军就没有发生大规模的较量,七个佣兵团长也陪着城主留在这里。只有首都会议那天,贝姆特为了和希顿、哈梅尔两个商会长恰谈事务秘密前往中城首府里那,随行者是大神官夏亚·典恩,那次行程遇上了杨阳。
“我让他们离开了。”
贝姆特答道。他没有像其他人一样穿铠甲,身着浅绿的剑士服和一条灰布斗篷,从他的打扮完全看不出是一介城主,像大街上随处可捡的普通剑士。亚麻色的浏海下扎着雪白的头巾,大剑「闪空」放在他的右脚边,靠着桌脚。
“离开?为什么?”费路迪亚一边就坐一边追问。他的孪生兄弟黑龙佣兵团长费路迪尔就坐在他旁边,他一坐下,余人就生出费路迪尔一分为二的错觉。谁叫这对双胞胎明知长得像还不肯在服饰上做些记号方便确认,比如一个穿白一个穿黑。
朱烈斯坐到逆十字佣兵团长夏亚旁边,问道:“莫非是死亡佣兵团那帮家伙又开始不安分了?”
“不。”说话的是月影佣兵团长克劳德,他负责情报事务,“自从上次偷袭失败后,休得斯和他的部下就不知去向,连我们也查不出来,可能是躲在什么地方打鬼主意,等待下次朝我们放冷箭的机会吧。”语气充满讥讽。死亡佣兵团长一直以城主贝姆特为狙击目标,身为贝姆特下属的克劳德自然不会对他有好感。
“那么?”朱烈斯和费路迪亚一致看向贝姆特,脸露困惑。
“因为粮食不够了。”贝姆特两手一摊,回答直截了当,“养不起这么多人口。”
顿时,除了兼任军需官的克劳德,余人一齐变色。久经沙场的他们都明白,没有补给意味着什么。
西城军之所以能够长期占领凡尔加平原的西部,一半倚仗铁甲佣兵团长凯渥鲁夫运来的物资;另一半是靠就地征取。因为塞维堡距此路途遥远,运输不易;而且西城本土的粮食也很吃紧。但是经过将近半年的横征暴敛,占领区的牲畜和储粮也愈来愈逼近底线。
“难道要撤退吗?”朱烈斯自言自语,语气充满了不甘和恼恨。
费路迪亚拍桌道:“开什么玩笑!都打到这个份上了,哪能轻易放手!起码也要攻下灰水河,给那些臭婆娘一点颜色瞧瞧!”
他的兄弟费路迪尔附和:“不错!不然这口气无论如何咽不下去!”
朱烈斯想起炎狼佣兵团长达留恩,这个同僚是脾气最暴躁的一个,却乖乖离开,没有像兄弟俩这样大吵大闹,不知道首领是怎么说服他的。想到这,他看向上首的主君。
注意到他的目光,贝姆特微微笑了笑。
大神官夏亚问道:“我们还有多少粮食?”
“顶多一星期的份。”克劳德显然早就计算过,对答如流。
“够了!”双胞胎异口同声,“我们三天之内就拿下灰水河!”
贝姆特沉下脸:“胡吹大气!十万大军花了半年都没渡过灰水河,你们凭什么夸口三天就能拿下?人头吗!”
费路迪亚和费路迪尔无言以对,垂头丧气。
克劳德适时发言驱散有些沉闷的气氛:“即使三天真的拿得下灰水河,我们还要把回程的时间考虑进去。”
“反正还有一个礼拜的时间,一旦拿下灰水河,我们就不用急着回去了,直接把敌军的粮食抢光,不,打败风骑士团的话,南城就连像样的抵抗也没有了,到时金银珠宝、美人财富,还不任我们抢?这个险绝对值得冒!”夏亚怂勇,极具煽动性的话让在座众人眼里都冒出璀璨的金光,这就是强盗的劣根性。
贝姆特第一个回过神,让他意外的是夏亚的提议不是纯粹胡闹,他这个大神官是雷神托尔的神眷之子,拥有强大的神恩,平常魔法都不怎么用心研究,成日调皮捣蛋,一点军事才能方面的表现都没有,这次倒是让人刮目相看。
“很诱人的提议。”贝姆特评价,接着话锋一转,“可惜我从不冒险。”众人大失所望。
朱烈斯察言观色,觉得贝姆特有意退兵,只好接受现实:“首领,现在问题是,南城有可能察觉我们的窘况,进而阻扰我们后撤。”
“她们追上来最好!我们正好来个迎头痛击!”费路迪亚瞬间恢复元气,生龙活虎地喊道。朱烈斯摇摇头:“怕就怕对方不追击,咬我们的尾巴,来个长期战,那就麻烦了,还是不要耍什么把戏,速速撤退的保险。”
费路迪尔疑惑地道:“咬尾巴?怎么咬?平原上还说得过去,这里可是有条河,要想追击,他们就非渡河不可,那主动权不就完全操在我方手里了吗?”
“他们可以不用渡河,只在对岸摆出挑衅的姿态,我们的队伍里就会有一大半的人回应。”月影佣兵团长克劳德叹道,“然后再趁我们久战疲惫、弹尽粮绝的机会,将我们一网打尽。”
“唔……”费路迪亚和费路迪尔心虚地低下头。朱烈斯笑道:“不过,既然知道对方可能会耍这种招数,我们就不会上当了。”费路迪亚咕哝:“不上当有什么用,还不是要撤退。”费路迪尔抱胸道:“如果能让对方主动出击就好了。”
“对了!我们可以假装粮草不够,要连夜逃跑,引她们过来啊!”费路迪亚击了下掌。
克劳德朝他泼冷水:“我不认为梅莲可城主会上这种当,她大可以按兵不动,任我们耍宝耍得半死,不得不灰溜溜地离去,再顺理成章地收回土地。”
“我倒不认为梅莲可会眼睁睁看着我们离开。”
贝姆特高深莫测地笑了。今天的会议让他很满意,几个平时只知舞刀弄剑的部下开始开动脑筋认真分析战场形势,也完善了他的计划,总算没白演这出戏,“正如我们无功而返是件没面子的事,若她放任侵略者逃走,也会引起民众的不满,尤其是占领地的人民,不会原谅她,即使她的决策是出于正确的考量。不过,这样还是不能逼她使出全力,她可以导演一出追击的戏码瞒过人民的眼睛,所以一定要丢给她一个更大的诱饵才行。”
“什么诱饵?”
众人呆呆看着前一刻还一意撤退,这会儿又积极起来的主君,脑子一时转不过弯来。
“胜利!”贝姆特的答案干脆无比,众人又愣了半晌才反应过来。
“这、这不就是我们的计策嘛!”双胞胎大喊。贝姆特白了他们一眼:“我又没说不采纳。”
费路迪亚高兴地看向刚才反驳自己的克劳德,正要开口炫耀,贝姆特打断:“但是你们的计划太草率了,不适用于粮草紧张的情况,毕竟我们没那个资本,反而有可能弄巧成拙,把自己逼入绝境。”双胞胎被他搅得一头雾水,不明白他到底是赞同还是不赞同。
朱烈斯若有所悟:“首领的意思是——”贝姆特笑道:“没错,我有资本陪她玩。”
“啊——”夏亚忽然大叫,吓了同僚一大跳,“我想起来了!你不是跟希顿商会长订好‘以铁换粮’的协议,怎么会粮食不够?”
这个木鱼脑袋总算想起来啦?贝姆特睨了他一眼:“轻点!你想昭告天下吗!”随即把和两大商会长签订的协约简述了一遍。
听罢,月影佣兵团长和血徽佣兵团长眉间浮起阴云,剩下两人一脸怨气冲天:“首领~~~”
“吼什么,我不偶尔逼你们一次,你们的脑子迟早被肌肉填满。”
“首领,希顿商会长真的同意这个提议?”克劳德不敢置信地道,“他拿得出这么多粮食?!”
贝姆特端正的脸庞掠过复杂的情绪:“即使他拿不出,他的后台老板一定拿得出。”
克劳德失声道:“罗兰城主!?”贝姆特颔首。
“原来传闻是真的。”克劳德偷瞧他,“首领,你……”
“没什么,我走我的阳关道,他走他的独木桥罢了。”贝姆特淡淡地道,浓重的暗示意味让克劳德乖乖闭上嘴巴。余人也一脸惴惴不安。贝姆特的身世及他和希顿商会长的关系,在场每个人都猜得到十之八.九,只是谁也不曾说出口。
朱烈斯打破沉默:“首领,罗兰城主这么积级地和我们缔结这个盟约,目的很明白。”
贝姆特微笑道:“是啊,同样的,我的目的也很明白。讽刺的是,我们俩各取所需的结果正好一致——都是为了战争,就是这样才有趣。”
“唉,乱世出英雄,连罗兰城主也挡不住野心的诱惑。”费路迪亚和费路迪尔异口同声地感叹。其他人感慨双胞胎就是有默契。
克劳德问道:“那么,首领打算怎么做?”
“这就要看对方怎么反应了。”西城城主绽开一抹锐不可当的笑容,“我已经把局布好,剩下就看我们的演技,还有配合梅莲可的动静。兵来将挡,水来土淹。”言下之意是对方可能会主动出击。
诸将心领神会,纷纷起身行礼,回去各自的队伍完成调集事宜。
待部下都离开帐子,贝姆特摊开一张军事地图,食指摩挲上面一条像河流般弯弯曲曲的细线,灰眸射出冷光,心道:今次,轮到我反客为主了,梅莲可。
第一百四十章 血河之战(二)
与西城的营区遥遥相对,南城军清一色雪白的帐篷林立在灰水河东岸,俯瞰就如一只只绵羊,草绿色的帅帐显得特别扎眼。不知是否巧合,这样的色彩搭配正好和西城相反。
一名将官打扮的女性穿过营区,朝着帅帐快步走去,娇小的身材和圆圆的苹果脸仿佛少女,举手投足却带着久经沙场的战士特有的稳重气度,泛红的金发绑成大辫垂在脑后。
攸地,她停下脚步,视线定在某一点,举步走去。那里聚集着几名伤兵,一个绿衣少女蹲在她们面前忙着什么,身旁还站着一个身穿侍女服的女孩。
瞥见她走近,小侍女慌忙行礼:
“芙瑞尔将军。”
南城四璧之一,今年刚过双十的女将军咧嘴一笑,她已经和另一名将军凯伊·索恩共结连理,神态仍是带着稚气,看不出半点少妇的妩媚风韵。
闻言,绿衣少女抬起头。
“哈啰,芙瑞尔大姐,有何贵干?”
梅迪救世主柳轩风摆摆手,顺便把滑到前面的乌亮长发拨回耳后,白玉般的美丽脸庞微沁汗珠。
“没什么,瞧瞧你在做啥。”芙瑞尔好奇地垂下眼,看见轩风拿着纱布的右手和伤兵包扎到一半的小腿,皱起眉,弯下腰凑到她耳边,小声道:“轩风小姐,您这样做行吗?被梅琳大祭司看到又要指正您了。”
轩风笑道:“没事,我早习惯了,就当是只蚊子在耳边嗡嗡叫好了。”芙瑞尔扑哧一笑,随即认真建议道:“您还是听听大祭司的意见吧。您是尊贵的客人,我们未来的救世主,不必做这种事。”
少女灿亮的黑眸微微黯淡,她天性自我又独立,偏偏南城风气保守,自穿越以来,日子一直过得很不舒坦。
而且轩风不像同班好友杨阳和昭霆一直梦想着到异世界冒险,对她来说,被召唤来艾斯嘉完全是一场无妄之灾,祖先也没有留下遗言要她拯救另一个世界,偏偏南城上下都视她为救世主,认为她没有神迹石是过错,这种强加的观念虽然对轩风造成不了压力,但也让她莫名又不顺心,何况她家中还有两个老人,日日牵挂要回家。南城城主梅莲可却对如何送她回去闭口不谈,只要求她表现出“救世主”的高姿态,糊弄百姓,私下把她当做花瓶看待。十一位高阶祭司更是变本加厉,完全拿“神使”的标准要求她。可是轩风从赛雷尔那里证实,圣贤者是法师,又不是至高神的使者,何况祖先的功绩不应成为后代的受刑,轩风当然不情愿。
因此,她很不喜欢南城这个环境,日常只能去东城和北城排解,王宫里除了两名将军连一个男人也没有,使得酷爱俊帅异性的轩风严重不满;加上她救世主的高贵身份,人人见了她连大气也不敢喘一口,敬而远之,十分寂寞,只有贴身侍女伊莉娜、南城四璧还能不太顾忌身份差距和她聊聊天。
“对了,凯伊呢?”三句不离本行,虽知“朋友夫不可戏”,轩风还是忍不住关心帅哥。芙瑞尔翻了个白眼:“我和他又不是连体婴,哪知道他去哪了。”
“这样不行哦,凯伊那么帅,你不看紧些,当心被别的女人抢走。”
“那个女人就是你吧。”
“去!我对已婚男人没兴趣。”轩风用肘关节捅了她一下。芙瑞尔窃笑道:“哦?那我怎么听说某位大人物天天上一个已婚男人家做客?”
轩风一本正经地道:“我是纯欣赏,没有一点其他念头,你可别想歪了。像罗兰城主那种稀世奇珍,不时时瞻仰天天膜拜实在是莫大的亵渎,我是识美之人,你不懂的。”
“好好,我不懂。”芙瑞尔高举双手,摆出投降的姿式。伊莉娜和周围的女兵都笑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