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扎姆卡特
历史上,月是神级候补,因为他没有发明十三段魔法,能够称为真正的神级。但是一位十三段大法师,所有阵营景仰的前辈放弃他如此高的成就来到现世,只为了和爱人长相厮守,实在……
希莉丝蔚蓝色的眸子闪着复杂的光芒:“可惜吗?”
“当然可惜。”
“后悔吗?”
“不后悔。”
黑袍冷静又决绝地道。
第二百六十四章 天杖
震撼平息下来后,肖恩询问:“在欢迎你加入前,我有个问题问你——为什么那个时候你把我们送去失落神殿,唯独漏了装粮食的袋子?”这是他的心结。
月双眉微蹙:“我不知道什么粮食不粮食,当时在你们附近的物品我全送过去了。若有漏,问题肯定是出在你们自己身上。”
“怎么……啊!!!”棕发青年抱头大喊,想起变回幽灵的刹那,原本由他背的行李掉在山道上,后来也忘了取回,里面正是粮食和水。
“……对不起。”肖恩垂头丧气,愧疚得差点跪下来磕头。
“嗯哼。”月当仁不让地接受他的致歉,还附加两句教训,“今后指责别人前,先好好想想!不要总是像头莽牛似的,太丢我们法师的脸了!”黑袍大法师对莽撞的白袍学徒看不顺眼,在黑暗历,黑袍白袍还同属一个阵营,就是大陆法师议会,可以训斥后辈。
“是……”肖恩被他训得抬不起头来,希莉丝看得不忍,骂道:“你够了没啊!要不是你设了那种禁区,会有这些事吗!”
月微微一颤。索美维禁区是他心里最深的阴影,也是永远偿还不了的罪孽,被这么正面一刺,自然痛苦难当。但高傲的自尊不容黑袍表露悔意,反而摆出满不在乎的表情:“给敌国的民众苦头吃,是我身为奥兰托国皇子的义务。”
这回希莉丝没有吼回去,刚刚纯粹是替肖恩打抱不平,不是真的生气,而且月说的话她很认同。
生怕她和月争执起来,轩风急忙插口:“过去的事就算了!请问,怎么才能真正解开禁区?”
肖恩击了下掌,满脸好奇:“对了!你到底是用什么法器把水气锁在食肉森林里的?竟然连我也解不开,只能打破外围的魔法禁制。”
“不是锁是解。”月回忆般缓缓道,“我先对索美维平原——也就是你们现在说的食肉森林设下吸收自然力的法术,然后在西方中心释放大量的负能量,被驱逐的玛那精灵就自动聚集在索美维平原,再施加封印。”
“为什么绕这样一个圈子呢?直接封不是更方便?”
“因为我用的那个法器只能解不能封。”月撇了撇唇,神色有一丝厌恶。希莉丝问道:“是什么法器?”
“天杖。”
肖恩全身剧震,脑中陡然灌进大量的画面——
苍黄的烟雾直窜天际,在夕阳的照射下呈现不祥的蜡黄色,宛如死者的皮肤。焦黑的尸体堆积在被火焰燎烧过的大地上,微风吹过,就碎裂开来,化为分不清是血肉还是衣服破片的灰烬。
一个模糊的人影飘浮在地平线尽头,未到声先至:
「联军是没有人才了吗?」
温润的嗓音,因弥漫的杀意而尖锐;清俊的唇瓣,因露骨的嘲讽而扭曲。六颗晶红的球体悬浮在半空,围绕着单薄的躯体;漆黑的长袍绣着金色的魔纹,与他抱在怀里的书籍封皮一模一样;右手握着一根白色的长杖,顶端嵌着一颗发出刺目光芒的能源晶体。
雾散了,露出来人还带着稚气的脸庞。黑色的长发和黑色的眼睛,脸上充满狰狞的狂气。空虚的目光仿佛随时可能断裂的蛛丝,扫视人群,蓦地动摇了一下。
「肖恩……」他喃喃道,「你是肖恩?」
“天杖?没听过。”
红发少女的声音拉回棕发青年的神智,带着不解。照道理,能够将整个西方化作荒漠的法器应该大大有名。
月冷冷地道:“你没听过是当然的,它是众神的秘密武器。”
“众神!?”希莉丝和轩风大吃一惊。
“我也无法说得很清楚。”月摆摆手,转向肖恩,“总之单凭你一人的力量绝无可能打破,加上我倒可以试试。”轩风高兴地道:“真的吗?”
她干嘛这么热心?希莉丝纳闷地瞅了她一眼。
肖恩敲敲脑袋,暂时压下心头翻涌的情绪和记忆,问道:“你在哪里设的?”
“一个无名山谷,不过位置我记得。”
“那我把地图拿出来。”肖恩卸下背上的行囊,拉开所有的袋子翻找,半天才掏出一张皱巴巴的羊皮纸。
月挑高双眉,对看得摇头叹息的两个少女道:“你们居然让他保管地图?不怕某天和粮袋一样失踪吗?”
呜!丢三落四的魔法战士更加无地自容。
用行李压住纸角,肖恩、轩风和希莉丝席地而坐,月则浮在地图上方,细细端详,露出伤脑筋的表情:“嗯……这文字怎么这么奇怪,地形也变了好多。”
“没问题吧?”三人越听越不放心。
“绝对没问题。”月头也不抬地回答,态度充满浑然天成的自信。不多时,他就指着一点,用确定的口吻道:“找到了!”
“我看看……啊!就在矿山附近嘛,太好了!正好顺路!不过,这是哪儿啊?”同样不认得中文的肖恩盯着目标旁边的标注发愁。两个少女齐声道:
“西城首府赫拉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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赫拉特位于西城的中部地带,之前必须穿越荒无人迹的「灰漠」,盘踞着许多高山怪物的「遗忘溪谷」,神秘莫测的「无限回廊」和大片雨林。保守估计要十来天步程。所以肖恩一开始就放弃了到那里的希望,只瞄准最近的市镇。
“月,你可以用移动术直接送我们到赫拉特吗?”肖恩想想还是不放心。此去西城首府途经数个危险区域,单凭月一人,恐怕保护不了两个少女,而且他现在只能使用一种魔法。
坐在他肩头的月回他一个白眼:“你自己为何不用?”
“我……”因为他施法的话,掏尽体内的力量也不够送他们离开灰漠,别说赫拉特了。
希莉丝插口道:“明知故问!肖恩现在是怨灵,只能用情感推动魔法,这样的距离对他太勉强了!”
“我也必须节省能量,不然我何必变成这么小的模样。”
“咦!”两个少女一怔。轩风冲口道:“意思是,你可以变大咯?”月点点头。
肖恩皱眉道:“但是,你可以补充能量啊。身为纯元素体的你,可以自由吸收空气里的风元素。”他就不同了,由于两种力量达成平衡,再多吸一点点力量平衡都会崩溃,立刻就玩完,所以只能一天天拖下去。
“吸收的时候会很痛,我不喜欢。”
“……”
“你太娇贵了!”希莉丝一手叉腰,一手指着月的小脸蛋数落。月耸耸肩:“没必要的事就要尽量避免,身体也是法师的本钱。”
“没错。”肖恩情不自禁地赞同。
“哟,大脑少根筋的白痴法师,原来也有这样的概念啊。”
“你不要老是叫我白痴法师!”
“话说回来。”轩风笑道,“肖恩你到底是法师还是战士?你救我时,我看到你变出一把镰刀,可是又念咒语。”
“啊。”肖恩一脸为难地拍打后脑勺,显然第一次思考这个问题,“我应该两者都算吧,都有钻研过。”月凉凉地道:“原来是四不像。”
“你这家伙,存心跟我作对是吧!”
好像真的特别针对肖恩呢。看着黑袍两句话就把白袍学徒堵得闷掉,两个少女深有同感。
经过三天的跋涉,视野终于不再是一望无际的灰土,南方的地平线出现一排绵延的绿意,衬着蓝得发亮的天空,分外美丽。那就是西城第一大河迪诺河的发源地「遗忘溪谷」。在肯尼亚斯帝国时期,这里只不过是一个不起眼的翠谷,如今却成为支撑整个西城的水源。山脚下,就是他们此行的中点站绿风镇。
当天晚上,肖恩就感到了来自身体每个角落的疲乏感,仿佛有无形的黑洞吞噬构成他存在的基础,央求月代自己守夜,躺到了毛毯里面。
千年来,身为镜子里面的一缕幽灵,失去生者的五感和生理需求,浑浑噩噩,不知日月,他本以为认识了这些冒险小队的同伴,重新作为一个“人类”而活,感受到吹拂过皮肤的自然气息,重新召唤那些调皮的魔法元素,品尝到食物的美味,体验到睡床的温暖,已经心满意足,不会对死亡有任何遗憾和恐惧,因为他是个逃避自己过去的懦夫,每当想要想起失去的记忆,他总有一种强烈的感觉,如果回想起来,他就要被迫做一件他宁愿死一万遍,灵魂泯灭,也不愿意做的事情。
那份沉重的愧疚和痛苦,压得他无法超生。
所以,就这么安心休息吧……反正都一千年了,即使我生前有在意的人,我的亲人,我的朋友,我的徒弟,他们也都不在人世了,可能也不在冥界,进入了新的轮回,我就此消失,也没有人会在乎。
彻底消失在世上,连灵魂也消散,连自己是谁也不知道,就这么一无所知地归于虚无……
可是在我生前,真的没有遗憾留下吗……
想到这里,肖恩突然感到刻骨铭心的痛楚和不甘,仿佛他曾经无数次痛彻心扉,为一个失落的存在辗转反侧,日夜难眠,至今依旧耿耿于怀。在逐渐加深的黑暗中,他依稀听见一个冰冷的男声,属于亡者的声音,仿佛来自灵魂深处,和他相同的声线:
『没有我的允许,你不准死。』
肖恩迷迷糊糊感到灵魂以肉眼可见的实感凝实起来,伴随而起的,还有零星的记忆,阴冷的力量流入他的心田和四肢百骸,这样的感觉,好像断裂的纽带重新衔接,很久很久以前就被人为斩断的羁绊,他怀念至今的……他想要死死抓着那个声音,再听到那个声音,可是一股浓重的睡意席卷了他,卷土重来的还有冥王的记忆封印,把他封入无边的绝望,肖恩无意识地呢喃,声声哽咽:
“席恩,别离开我……”
另一头,恢复原本形态的月是风元素体,耳目灵敏,奇怪地看了他一眼:
席恩?
但是此刻的他顾不得多想,继续召唤天杖,如果能够召唤出来,他就能自己解开西方的沙化。月已经调查清楚,在千年前的大陆历末年,史称大黑暗时代的时期,艾斯嘉世界因为元素枯竭发生了连绵的自然灾难,使得本来会消散的诅咒更加恶化。而且不知为何,如今这个世界的法则处于扭曲的状态,加重了法术效果,西方简直民不聊生。
在奥兰托国还存在的时候,他打击意图侵略的敌国没有错,但既然连他的国家都化为历史的尘埃,就不该再延续这个魔法,结束当年他犯下的愚蠢罪行……
没料到,就在这时,周围一下子暗下来,这不是自然的黑夜,随之降低的还有温度,就像突然掉进了冰窖,这是深入骨髓的阴冷,镇压万魂的力量,来自冥界庞大到恐怖的压迫感。
出现的身影威严如神降,正是在沼泽都市锡维拉和杨阳等人有一面之缘的冥王普鲁托。
这一次冥王穿的是一件正式的华贵长袍,黑孔雀和魇鸦的羽毛编织的袍子闪烁着五彩的光泽,从上到下装饰着奢华的贵金属和宝石,露出脖子上面的面容,肤色苍白晶莹如死者含在口中的玉石,嘴唇如同处女的颈间血般鲜红欲滴,五官有一种残忍的华美,眉眼乌黑,嘴角带着缱绻慵懒的笑意,一出现,他就吐出惊讶的声音:
“月!?”
月也是措手不及,千算万算、抛弃所有、费尽心血,才在这个时空安定下来,却连爱人的面都没见到,就被催命的死神撞见!但随即,他就镇定下来。
“怎么会劳动冥王的大驾?”月冷笑。
普鲁托认出他后,似乎对眼前逃脱冥界轮回的灵魂并不惊怒,反而感兴趣地打量这个从前有过渊源的祭司——在他的印象里,月是一位圣职者,被他的国家送入神殿清修的长皇子,所以态度颇为优容:“因为上次神圣器选人后,我和秦蒂丝把它收回,封印在神界,你触动了天杖的封印,我当然有感觉了。”
他瞥了眼肖恩,棕发青年安安静静地裹在毛毯里面,似乎睡着了,普鲁托随手送出安眠之力,本就安睡的轩风和希莉丝睡得更熟,肖恩也不再说梦话了。
月很清楚这是敲打,这下他真正处于孤立无援的状态。
而在失去十三段法术的实力后,他也不是当年那个傲气十足,被誉为百年难遇的天才,魔法界的天之骄子,被奥兰托国用举国之力培育,成为大陆法师议会的首席之一;后来还被时空系的神级法师,「位面旅行者」雅克·罗比安选中,秘密加入了跨越时空的反神组织,加盟为叛逆法师的一员。
现在,他只是个被故国抛弃,也抛弃了自己时代的丧家之犬,为了孤独千年的爱人来到一个魔法衰弱之年的废物而已,脆弱的风元素体。
如果罗比安前辈知道我因为所谓的“爱情”,抛下他的期许和叛逆法师传承万年的任务,来到这个时空,弄到这般狼狈无力的地步,还连目的都没有达到,就被神明发现,一定不认我这个没用的叛逆法师了。月心中苦笑,但黑袍的他傲骨天生,哪怕死亡也不能剥夺他的从容,身为法师的冷静也很快发生作用,他开始分析普路托刚刚那个举动的意义,并立即得出结论:
“你认识肖恩?”
普鲁托玩味一笑:“肖恩和你一样,是我们预言的救世主,天杖选中的第二位神子。”
月睁大眼:“原来如此……难怪那天我说「天杖」时,他的表情有点古怪。”语毕,他送出一道清风,吹起棕发青年的浏海,看清额心的图案,又是震惊又是羡慕,发出一声嘲讽的嗤笑:“嗬!还是萨桑之子!你们这次选的人可真罕见!也对,骑马都选良驹,何况堂堂神之使者,得配得上你们的高贵身份嘛。”
普鲁托耸了耸肩:“你误会了,当年选中你的是神圣器「天杖」,父神的力量碎片之一,我们无所谓这个世界如何,反正贺加斯大人也舍弃这个世界了。”
月这一惊非同小可,在他七岁时,召唤了一个风精灵,测试出魔法的绝世天赋,也被大陆法师议会青眼有加,荣誉和桂冠齐聚一身。十岁时,诸神向神殿发出一个不知所谓的预言,说他是什么惑乱之星,会带来灾难,害得整个宫廷把他当成祸乱国家的妖星,要处死他,他的母亲在这场混乱中丧生,风精灵也为了保护他死去。后来风暴平息后,即使有大陆法师议会的力保,他也被迫进入生命神殿,披上羞辱的祭司袍,差点不能学习魔法,恨透了诸神。
后来冥神普路托和生命女神秦蒂丝还厚颜无耻地一改之前的嘴脸,要他继承天杖,成为耶罗耶,所谓的神子。他以为天杖是得到诸神的授意才选择他,不择手段也要解除屈辱的神子身份,所以他刻意用天杖来达成目的,把敌国肯尼亚斯变成了沙地。
那时天杖一直在央求他不要这么做,把魔族赶走,尽到神子的责任。他置若罔闻,执意犯下了滔天大罪。
他本以为神圣器是诸神的秘密武器,没想到是混沌神的碎片,拥有自我意志的神器,也是出于好意才选择他为契约者,真心想要让他消灭魔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