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扎姆卡特
被光剑砍断的触手无法再生,飞快地减少,奇麦拉发觉不妙,忍痛喷出了卵块。它捕捉不到青年的身影,干脆一次性喷出将近一半的血肉,同时挥舞所剩不多的触手,试图将敌人围杀在内。
触手宛如巨大的蛇群摆动着身体,在密闭的空间里掀起猛烈的飓风,蛛网般的裂痕不断爆响,碎石纷飞。没有击中目标的卵块依然拥有强大的杀伤力,炸开的碎肉坚硬如铁,细密的血珠也变成可怕的凶器,地下大厅顷刻间成了一个血红的地狱。
这片浓重的血色中,一道白影忽闪,迅捷无比地划开包围,凌厉的剑气轰碎触手,搅烂卵块,血雨纷纷洒落,染红了云白的衣裳,也浸透了疯狂的心。左手摊开,一串光弹疾射而出。
连环爆炸。
刚刚只是震撼的空间此刻大幅摇晃,土石崩落,尘沙飞扬。这波攻击彻底粉碎了奇麦拉的长距离战力,银发青年几个跳跃,掠至半空,挥剑劈下。
炽白的光剑随着斩击的轨道汇聚成一把金黄色的光枪,宛如神掷落的制裁之矛,轻易劈开奇麦拉的身躯,喷出的血液在瞬间被高热蒸发,惨厉的嘶吼令人心悸,青年却不为这样的景象满足,甩手扔出数十枚锐利的光针,将奇麦拉钉死在地。
欢畅的笑声于同时扬起,充满了残忍的快意。
插满了光针的奇麦拉痉挛了几下,豁然爆散。帕西斯信手击落飞向自己的肉块,盯着改变了外形的敌人,绽开诡异的笑容:“出来了。”
露出真身的奇麦拉仿佛某种节肢昆虫,漆黑的表皮还粘着不少碎肉,上半身像披着甲胄的人类,下半身是八只覆盖着黑毛的长足。
奇麦拉发出刺耳的呐喊,不同于先前的惨叫,这是蕴涵强大魔力的音波冲击,已然摇摇欲坠的石壁再次迸出了裂痕,青年的身体也微微一晃,不过绝大多数是惊讶的缘故。
“共鸣魔法……?”
这是独属于亚利安族的能力。帕西斯眼中浮现出憎恨以外的情绪,身形急闪,冲到奇麦拉面前,光剑挥出短促的弧线。
碎裂的护脸下是一张秀丽的面容,因为长年不见光而显得苍白,眼神呆滞而空洞,从优美的唇形和细长的颈项可以看出是一名女子,银色的长发披散在漆黑的盔甲上。
显然,这是头亚利安族和蛛母合成的奇麦拉。
“你……”帕西斯脱下幻象手镯,露出本来面目,欣喜地看到对方眼底闪过一丝微芒,他用颤抖的手指抚摸她的脸颊,轻声道:“认得出我吗?”
咔!奇麦拉胸部的甲壳掀开,从里面喷出压缩气体般的青色光块,帕西斯仗着武人的警觉及时避开,却不可避免地被气块带起的罡风连翻几个筋斗,掉在大厅的另一头。
“哈哈哈哈……”
翻身坐起的亚利安族青年,表情不悲不愤,反而狂笑起来。
没有了!最后一个同族!肖恩师父认不出我,华尔特死了,菲莉西亚死了,大家都死了……最后还是剩下我一个!
“至少……我会让你没有痛苦地死。”
用光剑挡开奇麦拉的连续攻击,青年的眼神恢复了正常,云霞状的光波从他手中射出,形成一顶巨大的光罩,盖住奇麦拉。
基于本能的恐惧,奇麦拉尖叫起来。
“忍耐点!”训斥完对方,帕西斯收起光剑,一边变幻手势,一边吟唱咒文,“包容万物之负者,为光所弃者,请回应我的诉求,开放您的怀抱,赐予我的敌人永恒的安眠——冥神之翼!”
每个字的吐出都包含着针刺般的痛楚,已经差不多被协调神同化的身体无法接受来自冥界的力量,但帕西斯还是用罕见的意志完成了魔法,合起的双手涌出温柔的暗黑色波动。
漆黑的浪潮淹没了光罩和里面的生物,奇麦拉的肌肤逐渐变得灰白,双眼蒙上涣散,缓缓倒下。帕西斯吁了口气,正想上前帮她合上眼,身子却不听使唤,仿佛被什么粘性极强的东西粘住。同时,奄奄一息的奇麦拉奋力一搏,喷出压缩气弹。
“什……!”
惊愕的低语被爆炸声掩盖,一道纤影突然出现,挥动乌黑钝锋的大剑劈碎了青色的气块,熟悉的招式令帕西斯震惊得全身僵硬,大睁的眸写满不信。
“我说帕尔,你还是老样子,头脑一发热就不注意周围的情形,你这样叫人怎么放心呢?”
来人吐出清脆嘹亮的嗓音,一手叉腰,一手潇洒地将大剑扛在肩上,俏丽的脸庞咧开豪迈的灿笑,瞅着银发青年的棕色眼珠闪烁着坏心的光芒:“嘿嘿~有点想让你就这么粘在那儿,瞧这个姿势多别致。”
“你……你……”帕西斯的脑海一片空白,连自己说了什么也不知道。
大剑挥出两道剑压波,斩断了透明的蛛丝。帕西斯踉跄了一步,目光却自始至终定在“他”脸上。
“你是……?”
“还问,你这样很伤感情哦,小师弟。”
听到最后三个字,帕西斯终于确定了,狂喜之情如泉涌上,湿润了双眸:“华尔特!!!”
“答对。”首代西城城主竖起食指,给了他一个嘉许的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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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昭霆上哪去了?”
此言一出,人人面面相觑,月自责竟然没发现昭霆不见了。
调息片刻,杨阳怒吼:“这个混蛋!我叫她不要乱跑她还给我乱跑!”肖恩苦笑安慰:“算了,就当多找个人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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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怎么这个样子?”
帕西斯上下打量师兄。华尔特·亚布罗迪仿佛天塌了似的叹了口气:“我也不想这个样子啊,但是那些人当中只有这个身体和我的灵魂最适合,我就临时附身了——对了,我看到肖恩师父了,他看上去很精神,当年那个果然不是他吧?”
“不是。”
华尔特一脸“我就知道”,问道:“冒充他的是谁?”帕西斯眼中射出强烈的憎恨:“是肖恩师父的孪生哥哥席恩,他欺骗我们,强迫菲莉西亚支撑世界树。”
“那你后来?”华尔特不意外,因为在生前,他们师兄弟都知道肖恩的养女,精灵王奥佛瑞特的女儿菲莉西亚是众神预言的世界之相,能够拯救世界,只是不知道「世界之相」是什么意思,菲莉西亚也不愿意担负救世的责任,就不当一回事,纵容保护她。后来天灾人祸,洪涝地震火山喷发等灾害连续不断,整个国家摇摇欲坠,眼看人类就要死绝,而他们师兄弟刚建立新王朝,之前篡位英雄王,根基未稳,一直忙着铲除反抗者,根本束手无策。
所以菲莉西亚支撑世界树,可能就是世界之相的含义,可是当时帕西斯也一起失踪了。
“他用我降下协调神,调节这个世界。”
华尔特震惊,随即转为错愕,最后是深深的温柔与疼爱。他抛开无刃,两手抱紧怀里的身体:“辛苦你了,帕尔。”
“……”银发青年一句话也说不出来,竭力咽下哽咽声,泪水却无法克制地沾湿了脸下的衣裳。华尔特明白他需要发泄,一动不动地任他搂着,但是半刻钟后,他沉不住气了。
“喂!给我差不多一点!”一手粗暴地揉乱师弟的银发,青年喝骂,“男子汉流血不流泪!天大的事也给我打碎了往肚里吞!”
“因为…想到……我的同族杀了你……”帕西斯断断续续地道。
“耶!那是你的同族?”华尔特大吃一惊,看向远处的尸体,脸上渐渐浮起烦恼的表情,“嗯…没关系啦!杀死我的原来是美女而不是怪物,我爽都爽歪了!”
“……你安慰人的本领,还是一如既往的烂。”
“别不识好歹,臭小子!老子又不是安迪,有那么好的耐心哄小孩!肯贡献我强壮的胸怀让你哭哭啼啼已经是莫大的恩赐了!”
听到“安迪”两字,帕西斯才注意到不对劲:“华尔特,你怎么还在这个世界?”怒气被打断的西城城主不假思索地道:“哦,我被吸进了那颗珠子,没法去冥界。”
“什么!!!”
帕西斯脸色大变。他是最了解禁锢的痛苦的,一想到对方也和他一样,那么长的岁月被关在一个狭小的地方,哪儿也不能去,也不能和外界沟通,就浑身发抖。
“没你想得这么糟啦!”见状,华尔特急忙解释,“那颗珠子有催眠的作用,我睡着了。而且……那个奇麦拉不但能吸收□□,还能吸收灵魂,你等于是救了我!”
“真的?”帕西斯一脸怀疑。
“去!我会骗小孩子?”
“什么小孩子!你也不过大我两岁!”
“哼哼,大两岁也是大,何况你入门最晚,‘小’师弟。”华尔特故意加重那个“小”字。帕西斯气得咬牙切齿。
华尔特突然抬起头,注视空中的某一点,露出飘渺的微笑:“好像没时间开玩笑了……”
“冥界之门要打开了?”帕西斯面上没有变化,两手却一张一弛,充分表现出不舍之意。瞥见他的动作,华尔特的神情柔和下来,拍了拍他的后脑勺:“别这个样子,我们迟早会重聚的。我还欠鲁西克一句道歉呢,不去不行。”
“嗯。”
“答应我,好好照顾肖恩师父,还有……你自己。”
“我才用不着照顾呢!”帕西斯横臂抹干泪痕,样子十足像个赌气的小孩。华尔特翻了个白眼:“少逞强了,你这个骨子里根本没断奶的小鬼!不过,你也是我们当中最坚强的,所以我很放心。”帕西斯嗤笑道:“少用老大哥的口气说话,快滚吧!”
“你这个不识好歹的臭小子!”华尔特又拧了拧他的脑袋,才微笑道,“后会有期。”
“……”
扔下失去意识的棕发少女,银发青年默然伫立良久,苦涩地道:“后会无期,华尔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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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昭霆!”
一下到帕西斯和奇麦拉打斗的一层,众人就看见倒在地上的同伴,连忙奔过去。
“她怎么了?”扶起表妹,杨阳焦急地问道。希莉丝检查了一下,面露困惑:“没事,只是昏过去。奇怪,她怎么会在这儿昏倒?”
月蹙眉,一下来,他就看出周围很多剑气是帕西斯留下,可是他就这么把昭霆抛在这里,甩手离去,如果还有奇麦拉,或者碎石落下,后果不堪设想。
“你们看这个!”轩风指着附近的地面。余人凑过去,月看了一眼,果然看见用炭笔潦草写着两行大字。
索贝克:
宝物在下面一层,告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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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为什么不把真实之眼毁掉?”
“嗯?”
帕西斯无精打采地坐在树上,望着黄昏的天空。刃雾跳上他的头,用肉掌连连拍打他的前额:“把真实之眼毁掉啊!你不想继续用‘索贝克’的身份和他们一起旅行吗?”
“啊。”帕西斯笑了,这是真正欢畅,不带一丝阴霾的笑容,“是很想,很想很想。”
“那就毁了真实之眼!或者我去帮你毁掉!”
“不行。”帕西斯断然道,“别忘了贺加斯。”领会了他的言下之意,刃雾只得沉默。
“不过,真的很开心呢。和肖恩师父并肩战斗,和华尔特见面……今天之前,连做梦也想不到。”
“……”
抬起头,荡漾着笑意的绿眸映入七彩的霞光。
“今晚可以做个好梦了。”
第三百零二章 屠城
回到地面,是23号晚上的事。
虽然只在地下待了一天一夜,众人的感觉却像过了一年。因此离开遗迹时,每个人都是一副疲惫不堪的样子,连应付惊讶的公会成员的力气也没有,丢下一句“明天再说”,直奔旅馆。
强撑着抹完身,杨阳正要上床休息,听见敲门声,连忙披上外衣去开门,只见棕发青年一脸焦急地站在外面。
“什么事,肖恩?”杨阳压低声音问,因为和她一个房间的三个少女已经睡了。肖恩也轻声道:“把索贝克的斗篷给我。”杨阳愣了愣,依言把斗篷翻出来给他,却没有关上门,反而推着他往外走,直推到走廊尽头才停下。
“你要他的斗篷干嘛?”
“我…我想找他,我不放心。”
杨阳拨了拨刘海,浮起“真搞不懂你”的表情:“为什么不放心他?他的留言已经表明他平安无事了。”肖恩的神色也很困惑:“我不知道,我就是不放心。”
“……”杨阳的手顿在空中,对方的神情让她想起以诺那一夜的情景,那个银心月下的孤寂身影,由于困倦引起的不耐烦立刻被关怀取代,她执起他的手,温言道:“到底怎么了,肖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