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扎姆卡特
但闻一声长嘶,八匹骏马一齐拉着四轮马车撒腿狂奔。不及闪避的中城市民被撞倒,摊位也被撞飞好几个。车夫拼命想控制住暴走的马匹,却力不从心。
不一会儿,一只车轮嘀溜溜滚了开去。马车摇摇晃晃冲出十来米,轰的歪倒在一边。
“大人!!”
两城的护卫齐声惊喊,慌忙想过去援救自己的主君,然而汹涌的人潮挡住了他们的去路,不少护卫还被扯下马来。集市里一片哭叫声、奔跑声、砸东西声,呼儿唤女声……人们没命地奔逃,场面完全失控。为了避嫌,东南北三城的城主只带了少数的护卫,根本无法镇压下如此混乱的局面,光是做到不被冲散,就已经竭尽全力。
六条黑影从附近的民房顶上窜下,直扑倒在地上的马车,手中兵器反射着午后的阳光,分外耀眼。
千钧一发之刻,一匹骏马及时稳定下来,矫健地跃过人群,不偏不倚地挡在马车与刺客当中。
骑士一跃下马,抽出一把火红色的长剑,夕阳余晖颜色的短发随着她的动作飘扬起来,宛如真正的火焰。
“大胆狂徒!”艾德娜厉声叱喝,手腕一送了结了一人的性命。她身法如电,转眼向剩下的刺客一人递出一剑,硬是挡下他们刺杀的脚步。
剑光在她身侧形成密集的剑网,叮叮当当的金属碰撞声不绝于耳。红发副官以一挡五,竟一点不露败相,然而她一把剑终究无法同时顾到五个人,不多时一名黑衣人就挣脱纠缠,冲向马车。
艾德娜长剑平挥,一丛火苗贴上那人的后背,衣服的碎片与热气爆散开来。那名刺客一声惨叫,颓然倒地。
“魔法剑!”余人脸色大变,不禁退开数步。魔法剑是附有玛娜精灵的武器,威力强大。只有技术高超的工匠用能够附加魔力的稀有素材才能打造出来,所以数量极为稀少。艾德娜的「幻炎剑」就是火属性的魔法剑。
“不用怕,这种情况她不敢全力发挥剑的魔力,缠住她。”
巴洛亚无声无息地出现在场内,用死气沉沉的声音下令。
艾德娜以战士的直觉嗅出此人不好对付,强度远胜其他人。当下不理会劈来的四把长剑,一发火球先朝他发去,再回剑挡格。
巴洛亚轻松闪过,几个箭步窜到马车上,高举细剑往紧闭的车门刺下。艾德娜大惊失色,却已来不及阻止。
嗤!一柄雪亮晶莹的长剑快如闪电地从门内透出,没入黑衣杀手的胸膛。
端的是快、狠、准,一眨眼就夺去一条人命。
长剑缓缓收回,带出如瀑的鲜血。巴洛亚双目圆睁,一脸无法置信地倒下,与车门一起被爆发的剑气震飞到远处,发出两声闷响。
金发青年高挑挺拔的身影出现在众人面前,除了衣着有点凌乱,他全身毫发无伤。一脚踏在马车车辕上,一手持剑,罗兰用这个不怎么优雅的姿势,朝部下优雅地微笑:“嗨,艾德娜,这几个三脚猫的小刺客怎么也让你手忙脚乱?”
“什么!是哪个人明明连根毛都没掉还一声不吭,害人家担心得要死,连仗也没心情打的!”
艾德娜火冒三丈,一剑一个,让四名刺客瞬间了帐。罗兰笑了笑,没有在意部下的口气,转头关怀地问道:“米利亚坦城主,你没事吧?”
“我怎会有事,刚刚都是你帮我挡的冲击。”
“大人!”远处好容易排开人众的北城护卫听见主君的声音,欣喜若狂,急忙奔近。
米利亚坦借着罗兰的手,颇为辛苦地爬出车子,回到平地上,理了理皱巴巴的衣裳,他镇定地朝部下们颔首,以示无碍。另一边,艾德娜开始怒斥护主不力的部属。
“别这样,艾德娜,瞧他们一个个鼻青脸肿,比我惨多了,所以我不怪他们。”
东城的护卫们都羞愧地低下头,他们知道这不是主君的讽言,而是真心话,所以更加愧疚。
艾德娜怒道:“大人,这不是你心理平衡不平衡的问题,而是他们有没有尽到自己责任的问题!”
“好吧,那你继续骂。”
于是艾德娜转头继续训斥。北城上下看着这一幕,都目瞪口呆。
“米利亚坦城主。”罗兰平静地转向僚友,“如你所见,我的部下们暂时无暇分.身,可否请你派遣护卫前去王宫汇报事情经过?”
“当然可以。”北城城主朝一个侍卫使了个眼色,后者领命离去。
环视乱七八糟的街道和那几具刺客的尸体,他叹了口气:“但是看这样子,恐怕也查不出什么来。”身为掌权者,他对刺客自然不陌生,只是在这里被伏击,还是出乎他意料,这下中城势必得给北东两城一个交待。
罗兰点头赞同,同时弹指轻扣随侍武官的后脑勺。
“好痛!”
“骂够了没?赶紧叫大家把受伤的民众抬到附近的神殿去。”
一语惊醒梦中人。不仅东城的护卫,北城的侍从也在主君的授意下投入急救工作。
正忙碌的时候,先行的南城车队闻讯赶回。梅莲可不等马车停妥就跳下来,关切地道:“发生什么事了!欧斯达,罗兰城主?”
“梅莲可,你来的正好,快叫你的部下来帮忙。”米利亚坦喜道。南城的白魔法和医术可是天下闻名。梅莲可一瞥眼,就大致了解了事态,叫出几个随行医师和祭司加入治疗。
没多久,伤者就全部转危为安,死者也被盖上白布排列成行,只是满地狼藉无人收拾——三名城主虽基于人道立场救了中城的百姓,可没义务连垃圾也得扫。
“梅莲可城主,多亏你帮忙。”罗兰诚挚地道谢。梅莲可摇头:“都是我部下的功劳,我没做什么——罗兰城主,欧斯达,你们是不是遭到伏击了?”
罗兰和米利亚坦一齐颔首,将经过告诉她。
“真没想到……竟然有刺客在中城境内埋伏。”
“这个嘛,这次我们的拜访纯属突然性质,宪兵们在管理上有所疏忽也是情有可原。”罗兰宽宏地笑道。梅莲可想想不错,平息了泰半怒气。
“那么有关刺客的来历,两位可有数么?”
罗兰和米利亚坦对视一眼,苦笑摇头,意思再明白不过。
“不过,既然梅莲可城主无恙,刺客的目标应该是我和米利亚坦城主的其中之一。”罗兰平稳的语气包含着令人耸然的提示,米利亚坦和梅莲可也不费吹灰之力就听出他的言下之意:若南城的车队也遭袭击,这次暗杀行动就是一场有计划的军事政变,目的是将三城首脑一网打尽。
太大意了!梅莲可和米利亚坦的内心闪过战栗的震波:幸好不是政变,但是只带少数护卫就出门的他们确实太过轻率了。
轻轻松松将名为“猜疑”的毒酒倒入两人的心湖,罗兰微微一笑。
“两位接下来有什么打算?”
“我和你今晚是肯定走不了了。”米利亚坦拍拍他的肩,“正好把刚才那盘棋下完。”
“输了的人请吃夜宵。”
“好!一言为定!”
梅莲可看着活像老棋友、哥俩好的两人,眼底浮起疑虑:只是同坐一辆马车一会儿时间,这两个人怎么就变得这么要好了?
“梅莲可,你呢?”米利亚坦想起另一个僚友。
“我也留下来。”
南城城主静静地道,深思的目光落在金发青年身上。
第八十七章 醒来
两位城主遭刺杀的消息很快传扬开来,在朝野和民间掀起轩然大波。
国王亚拉里特亲自向罗兰和米利亚坦致歉,并允诺一定抓到凶手,严惩不贷。
这么一来苦了宪兵总监。从七名刺客身上完全找不到线索,也没有活口供留下,如何找得出幕后主使?偏偏受害人是两位尊贵的城主,不能按照惯例随便抓些阿猫阿狗抵数,中城本土的贵族官员他又没一个得罪得起,加上还得负责三名城主住所的警卫工作,一大堆烂摊子压在头顶,逼得他只想吞砒.霜自杀,一劳永逸。
和忙得鸡飞狗跳的王宫和宪兵处截然相反,元帅府一派宁静,只是这份宁静饱含压抑的氛围,原因是王储诺因·史列兰·德修普至今未醒。
“谢尔达那个蠢货!这么好的机会居然也抓不住!亏我还在王宫演了半天戏!”
元帅拉克西丝的右手重重拍在办公桌上,翡翠绿的眸子怒火熊熊。
她本来计划得很好,谢尔达一确定诺因凶多吉少,就会迫不及待地铲除掌握了他密谋刺杀王储这项罪名的罗兰,而他也的确照着她的剧本行事,但是他失败了!
“早知如此,就用我自己的人了,谢尔达手下那批全是垃圾!”拉克西丝狠狠啐舌,调整了一下呼吸,她冷静下来,“不过,从乘米利亚坦的车子这件事看来,罗兰·福斯十有十早就看穿谢尔达的打算了。”
一旁的总参谋长克鲁索挑了挑眉:“连带也看穿我们的?”
拉克西丝冷冷一笑:“绝对,不然他就不会留下看好戏了。哼,我敢担保,今晚我们去剿谢尔达的老巢时,肯定会搜出一堆本来没有的通敌文件、卖国合约之类——那个男人,确实是个人杰。”
“……”
“罢了,不谈此事。诺因怎样?还没醒吗?”
克鲁索默默颔首。拉克西丝颓然坐下,泄气地拉扯额前的黑发。
“那臭小子,早听我的就不会这样了。”
“阁下……”克鲁索正想说些什么,房门被砰的推开,奔进一个满头大汗的侍从:
“元帅大人!参谋长阁下!诺因殿下醒了!”
“什么!”拉克西丝豁然起身,露出掩不住的喜悦之情。
当两人打开客房的门,看到的是一脸茫然坐在床上的黑发青年和抱着他痛哭的银发少女。
宫廷法师长吉西安·凯曼、军务长雷瑟克·尤耶和精兵团团长沙里西恩站在床边,还有个十三四岁的蓝发女孩也和他们站在一起。
拉克西丝不认得她是谁,其他人也是。带她回来的莉莉安娜和吉西安说,他们找到诺因时这个女孩就在旁边,问她却一句话也不答,好像是个哑巴,因为顾虑她可能是诺因的救命恩人,才一并带了回来。
“老妖婆。”诺因一眼就看见站在玄关的姑姑,拧起眉头:“你在这里干嘛?”
“这是我的房子,我不在这里在哪里?”拉克西丝抬头挺胸,一脸不屑,和刚才的喜色判若两人。诺因一愣:“什么,这里是元帅府?”
“哥哥,你什么都不记得了吗?吉西安说你们遇上刺客……”莉莉安娜抬起泪痕斑斑的清秀脸蛋,担心地凝视孪生兄长。
“刺客?”诺因心疼地抹去妹妹脸上的泪水,半晌才反应过来,急得左顾右盼,“对了!我们遇上刺客!我把吉西安……吉西安!”他终于看见站在床旁的心腹。
法师长叹道:“你眼睛可真大啊。”
“呃,还有雷瑟克、沙里西恩…这是怎么回事?”
“我们才要问你是怎么回事!”吉西安没好气地道,“那天你把我强行撵走……”
“什么强行撵走!我救了你耶!”诺因不服气地嚷。
“闭嘴!你把我强行撵走,后来又发生了什么事!?”吉西安用比他响一倍的音量吼回去,往日优雅的俊容现在杀气腾腾,看得诺因莫名其妙,心想这小子是吞了火药库还是怎么。
雷瑟克却理解地拍拍友人的背,稍稍安抚下他满腔的怒火。
莉莉安娜接口:“是啊,哥哥,后来又发生了什么事?那些刺客呢?你把他们都杀了吗?”
诺因回忆片刻,摇摇头:“没有,我总共才干掉两个,还中了一个黑袍老儿的暗算,被兽人打了一拳,然后我叫史…魔封送我走,就昏过去了。”
余人面面相觑:就这样?后来的事就这么点?
“那你之后就没醒过来,一直昏迷?”莉莉安娜不可思议地问。
“没错,我的记忆只到这里。”
吉西安道:“可是我和莉莉安娜殿下是在遇袭地点很远的地方找到你,而且现场没有空间转移的痕迹,魔封又没办法在没有你授意的情况下连续使用移动术,所以只有两种可能,一是你被人救走,二是你自己走了这么长的路。”
“有这回事?”诺因愣住了,“但我一点印象也没……等一下。”
“哥哥?”见兄长突然闭口不语,神色恍惚地直视前方,莉莉安娜才放下的心又提得半天高。
诺因怔怔地道:“脑子里好像有些……奇怪的画面。”
“奇怪的画面?”众人异口同声地反问。
“嗯,我从悬崖上摔下来,眼前的景物飞快地流逝,有一个声音……一个声音……”诺因一把按住额角,用力摇头,“不行!后面的我想不起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