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大世界
“我的鼻子,我的鼻子又长回来了。”
顾昭:“阿姐放心吧,我回来的路上特意采了这一根最富生机的柳枝,杨柳在春日里发芽,是万物初长的伊始,有它相助,便是阿姐的财帛官被恶人损了一些,也是不要紧的。”
王慧心欢喜。
“那......我不丑了吗?”
顾昭摇头,笑道,“很漂亮。”
元伯将金斗瓮搁在了王家的堂屋,进来时正好瞧到这一幕,他将梳妆台上的铜镜拿了过来,搁在王慧心手中,温声道。
“不丑,和以前一样。”
他想了想,又补充道。
“比以前还漂亮。”
王慧心瞧了一眼元伯,莫名的脸上一红。
她想起自己那时睁不开眼说不得话,耳朵里听着她那便宜老爹吩咐班娘子和管家,说自己横死不吉利,要他们不拘什么棺椁,买了就将自己先抬出去葬了。
阿婆在旁边哭得昏天暗地,她年纪大了,又是在靖州城那等人生地不熟的地方,哪里拦得住,说要告官,凭白还受了羞辱。
就在她心里绝望的时候,是元伯大哥来了。
他将自己带回了玉溪镇,寻了顾昭......
王慧心感激的瞧着元伯和顾昭,起身就要拜谢。
元伯羞窘得耳朵都红了,“不,不用。”
王慧心低着头,苍白颜色的脸上有了一抹胭脂红。
顾昭朝两人看去,这是红鸾星动,红线牵起啊。
......
金斗瓮暂时被安置在了王家的堂屋,顾昭瞧了瞧,将原来的位置挪到西南的方向,示意王婆子在角落搁一张凳子。
王婆子将家中的官帽椅搬了过来,又拿了干净的帕子将上头的尘土扫净。
顾昭这才将金斗瓮搁了下来,又燃了三根香火,烟雾袅袅中小声念叨。
“王娘子,这几日暂且先住王家吧,到时了结了你的心愿,再入土为安。”
说罢,顾昭又冲王家的灵牌燃了三根香火,将事情简单的说了说。
王婆子惊讶的看着烟气燃得很快,约莫比平日里她上香燃烧的速度要快上一半。
顾昭解释道:“人亡成鬼,自然得要入土为安,阿婆你和慧心阿姐是她至亲之人,王娘子难免心中贪恋,只是人鬼殊途,我和她先说一说,也是让她莫要依恋人间。”
“至于后来上的这柱香......王娘子是客,堂屋摆着先人灵牌,客来借助几日,自然得要同主人家说一说了。”
王婆子叹道,“是,是我倏忽了。”
说完,她拈了三根香,也燃了香火。
......
长宁街,顾家。
酉时时分,倦鸟归巢,烈日收敛了灼灼之意,只树上的蝉儿还在拼命的喊着知了。
家家户户燃了灶起了火,炊烟袅袅,偶尔有几声鸡鸣犬吠,玉溪镇宁静又闲适。
饭桌子,顾昭拿着汤匙吹了一口热气,将不温不冷的粥吃了下去,称赞道。
“我最喜欢姑妈了,就是一碗粥也比旁人家做得有滋有味。”
顾秋花乐呵呵,“昭儿喜欢吃,一会儿多吃两碗。”
“成!一会儿就再添一碗!”顾昭应得干脆。
不是她王婆卖瓜,自卖自夸,她姑妈这粥做得真的好!
鲈鱼的肉剔了下来,铁锅小火细细的烘炙成鱼松,调了秘制的酱料,鱼松酥脆喷香,不见一丝的鱼腥气。
再添上解腻的芦笋丁,粥放得温温的不烫口,夏日里吃上这一碗,肚子又舒坦又解暑。
忙了一夜又一日的顾昭当真又添了两碗。
老杜氏心惊:“可不敢憨吃!”
顾秋花笑着拦道,“娘,不要拘着昭儿,能吃是福呢,咱们老话不都说了,半大小子吃穷老子嘛?”
老杜氏不放心,又给顾昭泡了山楂汤饮,放凉了搁到水囊中,交代道。
“一会儿就喝一点,知道没。”
顾昭一一应下。
顾秋花和老杜氏一样,是个闲不住的性子,她捡了布擦着灶房里的锅锅瓢瓢,一边和顾昭老杜氏唠叨道。
“想不到世上还有这等剥皮的邪术,唉,可怜王娘子了。”
顾昭:“也没什么,她也算是苦尽甘来,马上要和地下的情郎成亲了。”
说到这,顾昭忍不住嘶了一口气。
老杜氏还不知道顾昭,当下便拿手指轻轻点了点,埋怨道。
“你啊你,这是不知天高地厚,这成亲你知道如何操办吗?还是这等鬼亲!”
顾昭小声,“她漂亮嘛!”
老杜氏不解,“什么?”
顾昭大声:“我说,她太漂亮了!怎么能拒绝呢?”
对上老杜氏错愕的眼睛,顾昭精神振了振,拉着老杜氏的手,开口道。
“阿奶,你是不知道她有多漂亮,我还从来没有瞧过这般美丽的女子,就连失落的表情都美得像月上的嫦娥一般,一颦一笑一嗔一怒,无一处不美!”
顾昭由衷的感叹,为王翘娘画美人皮的情郎这画工简直是鬼斧神工了。
生前定然是一方人物!
当然,能引得那方人物心动的王翘娘,她也是不差的!
老杜氏深吸了一口气。
她这是真的养了个孙儿了吗?
孙女儿呢?她的孙女儿去了哪里了?
顾秋花瞧了过来,“真这般漂亮?”
顾昭点头,“当真!”
老杜氏不放心,“那这鬼亲,你预备如何操办?”
顾昭:“不急,待我细细的问一番,再学一学那纸扎的手艺,一定为王娘子扎一队热热闹闹的送亲队伍,到时再将两人合葬,这阴亲也就成了。”
老杜氏:“你去哪里学?”
顾昭:“涯石街的桑阿婆啊,前儿日子我还见过她为通宁镇的富商扎了一队送亲的小人。”
“……吹打唱念,丫鬟小厮,媒人婆子,八抬大轿,嫁妆箱奁......就连那走在前头的大青驴也格外的威风呢!”
纸人精致不死板,纸马纸驴也是威风神勇的。
“对了,她还扎了个两层高的宝船,我打那儿经过时偷偷瞧了一眼,里头还有小姐的香闺,搁了千张床,梨花木的梳妆台。”
“桑阿婆手巧又怜惜女儿家爱美,还在上头搁了个铜镜和妆奁,可有趣了!”
顾昭想想那精致小巧的宝船里头五脏六腑俱全,对桑阿婆手上那功夫更馋了。
.......
第56章
戌时的梆子敲响,玉溪镇陆陆续续点上了烛火。
烛火零星点缀,从远远的地方看来,玉溪镇的屋舍错落有致,昏黄的烛火明明灭灭,就像夏日里的流萤一般。
夏日闷热,虽然已经落更了,玉溪镇的百姓还未回屋,家里的小子手脚灵便,两三人通力合作,抬着一张藤椅,又抬了一张躺椅。
一家子在院子里摇着蒲扇,热热闹闹又亲昵的说着话,一整日的疲惫一下便消去了。
竹子制成的躺椅打磨得光滑,躺上去一片冰凉,带着竹子好闻的气息。
顾昭打涯石街走过,敲了敲手中的铜锣。
“梆!梆!”
“梆!梆!”
“梆!梆!”
“天干物燥,小心火烛!”
落更的梆子一快一慢,连打三次。
顾昭瞧了一眼桑家,此时大门已经落了锁,白日店铺里那些精致的纸活也收了起来,不见踪迹。
她惋惜的收回了目光。
明儿,她明儿一定早点过来再瞧一瞧,桑阿婆扎纸人的手艺实在是精湛!
顾昭抬脚继续往前走。
她有些苦恼,这纸活明显是桑阿婆的独门手艺,天地君亲师,这师父能排在第五个,足以见其中的分量。
更何况还有那等一日为师终身为父的说法,她在家里和阿奶姑姑说得轻巧,实际上这等绝活,说不得是非传人不教的。
顾昭摸了摸腰间别的荷包,她和赵叔两人顶了玉溪镇其他更夫的活儿,累是累了一点,但这荷包也鼓了啊。
顾昭思忖。
或者,她可以买一个纸人拿回去研究研究?
......
涯石街,桑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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