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大世界
潘知州唏嘘,物是旧时物,倒是不见旧时人。
……
顾昭能理解为什么百废待兴,最先修的是驿站。
俗话都说了,消息灵通,生意兴隆,这国君自然更是如此,掌握的消息越多越新,他能支配的人和事就更多了。
驿站,它就像国家血液流通的管道,传达上头的意志,再将各处的变动朝京都反应而去,有它,国家才能鲜活。
……
一行人风尘仆仆的跟着潘知州进了驿站,陈长史拿着文书上前和驿丞交涉。
此处驿丞姓汪,是个五十来岁的汉子,生得有些矮小,背微微有些躬驼,面容有些黑。
他生了一对的三角眉,眉短而杂乱,瞧过去有些凶悍,下头是一双如鹰般锐利的眼眸。
汪驿丞看了看文书,又看了一眼潘知州一行人,简单的道了一声大人,就算是问候了。
潘知州也拱了拱手,回了个礼。
汪驿丞转头唤驿卒,“大钱,大钱,给潘大人开两间屋舍,一间单间,一间通铺,再给马儿准备些料豆和苜蓿草。”
“好嘞!几个大人跟我来,大人们风尘仆仆,都累了吧,我先带大家去屋里歇息,马儿我一会儿会照料。”
被唤做大钱的是一个十七八岁的少年郎,长手长脚,眼睛清亮,他瞅了瞅顾昭一行人,咧嘴笑了笑,黝黑的皮肤显得有些憨憨的。
潘知州:“有劳小哥了。”
一行人跟着大钱一道往楼上走。
……
仙安驿站京里往来的官员颇多,是以,这处驿站建得也颇大,虽然从墙角那斑驳布满青苔的青砖,还有屋舍的木头颜色可以看出,这一处驿站有些年月了。
不过,屋舍倒是维护得挺好。
起码沿着那木梯上去,只有木头结实的咚咚声。
……
驿站往来人多,屋舍紧张,便是单间也是窄小,里头只搁了张床榻,一张方桌和圆凳,上头一壶的茶水壶,旁的也没有别的东西了。
通铺的屋舍倒是大间,一开门,左右两边皆是连通的床榻。
此时春日,夜里还是有些凉,床榻上搁了一床藏青色的棉褥,枕头也是同色。
顾昭伸手摸了摸,倒是有些意外了。
虽然棉褥老旧,不过应该这几日都有晒过,入手有些许的蓬松。
可以看出,虽然条件不好,驿站还是尽心做到了他们能做的。
大钱看过顾昭几人,见顾昭年纪小,他还冲顾昭笑了笑。
“后院有口井,还有几口灶,灶里一直有热水烧着,你们要是洗簌,可以去楼下的澡屋,要我们帮忙提水也成,一桶热水十枚铜板,不要我们帮忙的话,一桶就五枚铜板。”
钱炎柱咋舌,“十枚铜板一桶热水还不贵啊。”
大钱皱眉,“哪里贵了,就收点跑腿费和柴火费了,你去别的地方瞧瞧,还没我们这么实惠呢。”
卓旭阳自来熟的揽过里大钱的脖子,笑道。
“好啦,小哥别恼,我这弟弟头一次出远门,没见识,十枚铜板确实是良心价了,你别和他计较,说起来,你姓钱,他也姓钱,这是缘分,往上数几代说不得还是一家亲呢。”
大钱来了兴致,眼睛晶亮,“哦,你也姓钱?”
钱炎柱点头。
顾昭凑趣,“我们都叫他小钱哥。”
钱炎柱想瞪人,瞧见是顾昭,又不敢多瞪了,只得委委屈屈模样,捏着鼻子认下了。
“没错,大家就都叫我一声小钱哥。”
年纪更小的大钱愣了下,随即哈哈大笑,刚才陌生沉闷的气氛一下就消弭了。
大钱:“小钱哥,我叫钱伯明,大家都唤我一声大钱,嘿嘿。”
钱炎柱:“钱炎柱。”
卓旭阳:“卓旭阳。”
顾昭也跟着笑了笑,“我叫顾昭。”
几人说着话,大钱不敢去和陈长史说话。
虽然驿丞只给开了两间屋,不过,他一瞧那陈长史便知道他大小也是个大人,驿卒无官无职,不敢和大人多说话。
大钱小声,“有官味儿,我这鼻子灵光着呢。”
顾昭莞尔。
“对对,是有官味儿。”钱炎柱和卓旭阳哈哈笑起来,“那是我们长史大人。”
大钱一副我就知道这是个官的模样点了点头,有些羞赧的解释,道。
“驿站往来人多,屋舍不够数,大家多数都是一道住大通铺的,还请几位见谅则个。”
说着,他的目光看向顾昭。
显然,这话他也是对顾昭说的。
在钱伯明眼里,面前这个小郎虽然衣着简单,不过,那一身气度却着实不凡,豪不夸张的说,便是京里大族养出的儿郎都没有这身风采。
别看他只是一个小小的驿卒,他可是见过许多人的,虽然瞧过去憨,实则是个人精。
眼睛毒着呢!
顾昭不介意的笑了笑。
“出门在外,一切从简,能有个地方落脚歇息就很好了。”
卓旭阳:“走走,大钱老弟,你带我们去给马儿拿些料豆和苜蓿草吧,回头我们也不叨扰你,自己就能把马儿照顾好了。”
大钱目露感激。
这是个好伺候的主儿啊,他们做驿卒的,最喜欢碰到这样通情达理的人了。
明明他们这儿是驿站,还是属于官家的驿站,虽然有官方招待的活儿,但他们还要干传递信息,管理驿道驿站等活儿。
事情多着呢!
偏偏来的都是官,各个有官威,一些人还老爱将他们当店小二。
真是……
真是发牢骚都不敢太大声,就怕碰到小心眼的大人!
……
钱炎柱和卓旭阳去给马儿喂水喂饭,简单的洗簌过后,顾昭便去饭堂那处寻潘知州和陈长史,刚刚下楼,就听陈长史笑着招手,道。
“顾小郎,我们在这儿。”
顾昭三两步走了过去,拉开凳子落座,瞧着桌上的菜色,她哇了一声,喜滋滋道。
“这菜色真热乎。”
陈长史哈哈笑了一声,从竹筒里给顾昭拿了双筷子,递了过去,道。
“可得多吃一点,这可是咱们大人请客。”
潘知州抚须,“小菜小菜,等到了京里,我再请大家吃一顿好的。”
“大人,这可是你说的哦,不许赖皮!顾小郎你也记下。”陈长史不客气,一下就顺杆爬上了,还不忘拉上顾昭。
“记住了记住了。”顾昭笑着应下,她伸筷子夹了个饽饽,耳朵里听着陈长史一叠声的念着京城的大菜。
像什么黄焖鱼翅,佛跳墙,玲珑鱼脆羹……光是听了个名儿就让人垂涎三尺。
潘知州受不住了,“停停停,老陈你这是要将我吃穷了啊,还黄焖鱼翅,你咋不说给你点一桌宫廷御宴呢!”
陈长史意犹未尽,“都说这厨师的汤,那是唱戏的腔,汤正就腔正,汤不正,那就是糊弄人的,这黄焖鱼翅肯定不能少。”
“对了大人,我听说京城里很多酒楼里的大厨是宫里御膳房里退下来的,要不就是他们出来的人,是不是真的啊?”
还不待潘知州回话,他先看向顾昭,认真道,“像咱们这样的升斗小民,吃大户的机会不多,顾小郎可得和我一条线,你说句公道话,刚才大人说没说了,要带咱们吃一顿好的?”
顾昭瞧了瞧陈长史,又瞧了瞧潘知州,嘿嘿笑了一声。
“说了。”
“大人,我是修行中人,不能说瞎话的。”
陈长史:“哎,你瞧,顾小郎都说他不说瞎话的。”
潘知州:……
还没到京城,他已经开始心痛了,他的荷包,铁定要被这几个人吃瘪了!
陈长史继续提老话,“大人,是不是当真是御膳房里退下来的大师傅啊。”
“我怎么知道,我当京官那会儿穷着呢,哪里舍得上酒楼哦。”潘知州没好气。
他夹了个饽饽到陈长史的手中,“快吃快吃,这饽饽热乎热乎的,也香着呢。”
“真是吃都堵不上你的嘴。”末了,潘知州还小声的抱怨了一声。
陈长史看手中的饽饽:……啧,寒酸!
顾昭宽慰,“大人,夹上菜和肉,热乎热乎的,还是很香的。”
陈长史:“顾小郎倒是好养活。”
说完,他掰开饽饽,夹了个一筷子的菜和红糟肉到饽饽里,用力的咬下一口。
顾昭看了一眼桌面,她倒是没有胡说,确实是挺好吃的。
仙安这一处的人擅长做饽饽,各色花样都有,里头搁豆沙,搁枣泥,搁蜜豆,搁缸菜……就是什么都不搁的饽饽,炒上咸口的小菜,再炒点酒糟肉,或者是辣口的小炒肉,夹了搁在饽饽里头,再配上一碗鲜香的汤,别提滋味多好了。
“这炎柱和旭阳怎么还没有来啊。”陈长史分了个神,抬头四处看了看,“回头该吃咱们的残羹剩菜了。”
顾昭也跟着抬起头,眼睛瞥了周围一眼。
“方才说是去给马儿喂豆料和苜蓿了。”
这时,驿站门口有动静声传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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