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吾彩
往年也不见陛下对它留意,可今年走着走着,却突然飞过去摘花。
他拦着,说他去摘,可陛下就是不肯,非要亲手摘。
他一猜就是送给柳美人的,看吧,果然是。
柳若芊弯着眼睛点头:“好看,芊芊喜欢。”
“那就好。”陆韧古淡笑着答。
这火红的花,他见了多年。
每次见,都莫名生出一种熟悉的感觉,似乎,他曾经置身于其中。
但又怎么可能,他只当是那鲜红的颜色,让他和记忆中战场上的血流成河混淆到了一起。
今日再见,觉得满山苍翠,独独那一片红,甚是好看。
就问邹乞几人,那是什么花。
奈何三人同他一样,要是说杀人的方法能说出不下百种,可对这些姑娘家喜欢的花花草草的,却是知之甚少,没一个人知道。
不过不知道也无妨,红色不止代表了血腥和杀戮,还代表着喜庆和吉祥,就如同姑娘家出嫁的嫁衣,过年的大红灯笼和窗花。
见小姑娘捧着那束红花爱不释手,陆韧古很欣慰:“时候不早,可饿了?”
“有一点儿。”柳若芊捧着花往陆韧古身后看,好奇地问:“阿古哥哥,他们去挖什么了,怎么带着镐?”
陆韧古伸出左手接过篮子,递到柳若芊面前,试探着问:“顺便挖了点野菜,清热败火的,芊芊可曾吃过?”
看清楚那绿油油的野菜是苦丁菜,柳若芊嫌弃地把小脸往旁边一扭:“这苦丁菜好苦的,我可不爱吃。”
头一扭,她才留意到,陆韧古左边的袖子被撕烂了好几个口子,她惊讶道:“阿古哥哥,你衣裳破了。”
【这柳美人的一双眼睛白长那么大了,没看陛下那左胳膊都在她面前故意晃那么半天了嘛,现在才看到。】
邹乞的声音里满是嫌弃,也不知是嫌弃柳美人眼睛不好使,还是嫌弃他家陛下不再光明磊落,这点儿小事不能直接说,非得耍小心机。
陆韧古将篮子还给金狼卫,将左手袖子撸起来,露出小臂:“刚才不小心,被路边的荆棘刮了一下。”
露出的小臂外侧伤痕累累,长长的一条一条伤口,虽不深,但鲜血淋漓,看着同样触目惊心。
见自家陛下睁着眼睛说瞎话,邹乞和两名金狼卫低头看地,权当没听见。
三人沉默不语,可心里却在暗自腹诽。
【我就猜到陛下这伤是为了柳美人伤的。】
【陛下这是,在使苦肉计?】
【真没想到啊,陛下还有这样不为人知的一面。】
看着那伤,柳若芊惊呼出声:“怎么伤成这样?你疼不疼?”
说着单手抱花,另外一只手就要去摸他的伤口,可又怕他疼,没敢挨上。
“无妨,一点小伤罢了。”陆韧古语气轻飘飘,可却又把胳膊往小姑娘面前送了送。
柳若芊一手抱花,一手拽着他受伤那只手的手指头,转身往院子里走:“快点回去擦药。”
陆韧古由着她扯着往回走,嘴角含笑,似乎心情很是愉悦。
众人一迈进院子,全福就一惊一乍地惊呼不止。
“哎呦喂,柳美人您怎么抱着这花呢,这多不吉利,多晦气,快快,快扔了!”
“这花这么好看,为什么不吉利?”柳若芊把花抱紧了些,还往陆韧古身旁躲了躲,像是怕急得直拍手的全福上来抢。
陆韧古也淡淡扫了一眼全福:“无非是一些花草罢了,哪来的那么多忌讳。”
“哎呦我的陛下哎,这花叫彼岸……”
全福正解释,可一看到皇帝陛下那鲜血淋漓的胳膊,瞬间把花的事给忘了,忍不住再次惊呼。
“哎呦呦,这好好的,陛下怎么伤成了这样。快,快进屋,奴才这就去拿金疮药去!”
陆韧古对他使眼色,可全福嘴快,嘚嘚嘚就说完了。
此刻面对自家陛下略带责备的目光,他一头雾水站在那里,一动不敢动。
【怎么回事,陛下都伤着了,怎么还不让我去拿药呢。】
【还有邹大人也是的,丝毫不紧张。就算这伤和陛下以前在战场上受的那些伤不能比,可龙体金贵,怎能大意!】
见全福傻愣愣看完皇帝陛下,又看邹大人,就是不动弹,柳若芊忍不住催促:“福公公,快去拿药呀!”
全福接收到自家陛下警告的眼色,讷讷地说:“柳美人啊,对不住,我刚想起来,出宫的时候走得匆忙,我忘记带伤药了。”
“啊?那可怎么是好?”柳若芊看了眼陆韧古还端在空中的那只手臂,急得小脸皱了起来。
受伤的人面无表情,可小姑娘却呲牙咧嘴,好像伤在她身上,疼得是她一样。
她目露同情地看着陆韧古:“很疼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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其实她小时候,刚当人那会儿,是不知道伤到了会疼的。
或者更确切的说,她不知道疼,具体是个什么滋味。
直到有一次,杏山村的孩子都在村头玩弹杏核。
那天不记得是过什么节,她家炖了鸡,她抓着一只鸡腿,站在村头边吃,边看热闹。
一个鼻涕拉瞎叫驴蛋的皮小子,见她吃得香,而且她的大哥二哥大毛哥那阵又不在,抢了她的鸡腿就跑,还推她了她一把,把她推倒了。
她气得爬起来就想去把鸡腿追回来,家里不经常杀鸡,逢年过节才有的吃呢。
鸡腿一共两根,大哥二哥两个人才分了一根,她拿着这一整根,都有点儿舍不得吃。
正在那吸溜吸溜嗦了皮呢,还没舍得咬肉,就被讨人厌的驴蛋抢了去。
想着空手打不过,她从路边抓起来一根冰冰凉的棍子,就去追驴蛋。
可那讨人厌的驴蛋比她大,高了她不止一个头,跑得比她快多了,一边啃鸡腿一边拐着弯跑,还故意摇头晃脑地气她。
可恨她两条腿实在太短,拼了命都追不上,一着急,直接摔了个实实在在的大前趴。
摔得很重,裤子摔坏了,两个膝盖全都摔秃噜皮了,出了血,还有一些沙土沾到了伤口上,可疼死她了。
摔下去的时候,她手里的棍子没拿住,刚好甩出去,甩到了驴蛋的身上。
驴蛋愣了一下,紧接着就鬼哭狼嚎嗷嗷一阵惨叫,鸡腿也扔地上了。
等她忍着疼从地上爬起来,一瘸一拐走过去将鸡腿捡起来,就发现鸡腿已经被驴蛋啃得没剩什么了,而且沾了土,全都脏了。
被她撇出去的棍子打中,驴蛋就跟个木头一样,僵硬地站在那里,一动不动只管死命嚎。
抢了她的鸡腿吃完了,还害她摔破了腿,她就拿棍子甩了他一下,他就哭个没完?她都没哭呢。
她们人参精可不是好欺负的。
她气哼哼跑过去,用力踢了驴蛋一脚,可驴蛋还是不动。
弹杏仁的孩子们围上前一看,也都跟着尖叫着跑远了。
她这才发现,原来驴蛋肩膀上趴着一条深灰色的蛇。好像,就是刚才她手里抓着的那根棍子。
哦,对了。
也不知道是因为她是一颗小人参的缘故,还是怎么的,她身边总是招各种各样的动物。
家里养的鸡啊,鸭啊,鹅啊的,一天到晚跟在她屁股后头转,那只还没长大的小花公鸡,总往她头顶上飞,踩她脑袋上啄她头发。
那时候刚当人,还不大适应,她时不时还以为自己脑袋上还长着叶子和红果果呢。
见小公鸡啄她,吓得她捂着脑袋嗷嗷喊,生怕叶子和果果被啄了去。
大哥和二哥一边嘎嘎嘎地笑,一边帮她把小公鸡赶跑,还说是芊芊吃多了鸡腿,小公鸡才啄她的。
爹娘连连称奇,弄了围栏把那些鸡鸭鹅都关了起来,她才能在家里不受干扰地自由活动。
对了,不光在家里这样,就连村里头的牛啊,马啊的,见到她,也喜欢拿脑袋拱她。
她短腿短手的小小一个,哪里经得住它们拱,被拱掉沟里好几回。
有一次她从路边的小水坑里爬出来,泥头泥脸的,大毛哥问明白了怎么回事,后来就给她做了一根小鞭子。
那以后她要是想去村里玩,大家都在干活没人陪着她的时候,她就把小鞭子拎上,见到什么东西朝她跑来要拱她,她就抡着小鞭子一顿抽,还挺好用。
这些家里养的都不说了,外头的动物也喜欢往她身边来。
和大毛哥去山上玩的时候,鸟啊,蝴蝶啊什么的,飞到她身边,那都是再常见不过的事。
有一次她跟着爹娘哥哥们下地去干活,她坐在地头树底下的凉席上吃果子。
吃着吃着就睡着了,正睡得香,就等听到一阵吵吵嚷嚷,她还被冷不丁抱了起来。
这才知道,不知道什么时候,她睡着的凉席上,居然盘着一条大蟒蛇,就紧挨着她的脑袋。
娘生怕她吓着,护着她脑袋把她抱在怀里,心肝宝贝地哄着,把她抱回了家。
爹娘他们把她从蟒蛇身边抢回来,就拿棍子把那条蟒蛇赶走了,她也没看到长什么样。可听大哥二哥说,那是一条黄金蟒,好长一条,碗口那么粗呢。
娘抱着她一阵阵后怕,那件事之后,爹娘再也不肯再带她去田里。
可她倒是觉得没什么的。虽然不知道为什么,但她就是知道那蟒蛇不会咬她。
就像她在山上遇到的那只小灰狼一样,只要她跟它好好说话,它就乖乖听了。
反正蛇,她是不怕的。
可驴蛋怕啊,驴蛋死命在那嚎,见她不怕,就央着她帮他把那蛇弄走。
可她就是不想帮,反正那蛇一看就没毒,咬一口也死不了人的。
谁让他抢她鸡腿了呢。
别的小孩见她被欺负了,早就偷偷跑去她家通风报信,她的三个哥哥得了信,跟旋风一样冲了出来,冲到了村头。
见到她一身是土,两只膝盖上全摔破了皮,手里还拿着一根没剩多少肉沾满了土的脏鸡腿,三个哥哥全都心疼得红了眼,又气得发疯。
大毛哥抱着她,把她手上还舍不得丢的鸡腿拿下来扔掉,然后一边拿袖子轻轻给她清理膝盖上和着血的土,一边哄她别哭。
可她没想哭,就是觉得鸡腿没吃到,很生气。
大哥二哥你一拳我一脚的,围着驴蛋揍他。
驴蛋皮得很,五里三村的到处招猫逗狗,几个村子的孩子都让他招惹遍了,平时没少打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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