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云上浅酌
也许,她只是想知道,岳嘉绪现在对她究竟还有几分纵容。
结果似乎是,她又一次大获全胜了。
第51章 【修】
夜深雪重, 雪地如无边无际的海,朦胧地腾起白花花的雾气。
尹???之枝将脸颊埋在岳嘉绪肩上避风。其实,远处那家咖啡馆是她随便乱指的。想不到实际距离那么远, 她默默在心里计算步数,然而酒气醺眼, 思绪也停滞。从一数到百, 再到千, 还没走到地方,就先把自己数糊涂了。
好在,岳嘉绪背着她走了那么远,也没有怨言。他步履平稳, 气息更没乱过。
咖啡馆伫立在沿江马路上, 除了店内, 还有一片露天的座位。深褐色的木纹墙、自然风的树叶饰物、一盏盏星星灯,让它看起来像一座不应出现在城市里的森林小矮人木屋。
透过明净的橱窗玻璃, 可以看到三三两两的客人,坐在温暖的室内聊天上网。露天的位置则空无一人, 漆黑的桌椅表面积了薄薄的雪——这也很正常。谁会愿意在大冬天的坐在江边吃西北风呢?
尹之枝揉揉眼,被咖啡厅后方的木走廊上的灯光吸引了:“要去那里。”
这里是背风区,刺骨的寒风被建筑主体挡了。不过,岳嘉绪放她下来之后,还是揽住了她的肩,用大衣裹着她,淡淡道:“你就这样看。”
尹之枝置若罔闻,落地那一刻, 脚板底软绵绵的, 像是踩在一团棉花上。她专注地看了星星灯一会儿, 便微微歪过头来,看向身边的人。
岳嘉绪也垂眸看着她,任她打量。
尹之枝的视线有些模糊,她就这么盯了他片刻,还是觉得看不清,突然不满地抬手,捧住他的脸,还用力往中间一夹。同时,踮起脚尖,将自己的脸也凑了上去。
岳嘉绪身体一僵,按在她后腰的手,五指微微绷紧。
说不清是错愕过头,还是说不出的隐秘心思,在这一僵过后,他没做任何躲开的动作。
然而,什么也没发生。
“果然。”尹之枝捧着他脸,执拗地盯着他的唇,看到自己要看的了,便松开手,嘀嘀咕咕:“你的嘴唇好干,再吹风,就要裂开了,裂开会很疼的。”
“……”
尹之枝低头,努力地在包包里掏来掏去,找出一支润唇膏,鼻音很重:“别怕,我带了润唇膏,我借给你涂涂。”
拧开盖子,乳白色的膏体飘着水果味儿。原本清晰的边缘磨得很圆润,显然是她一直在用的。
岳嘉绪的嘴唇偏薄,却不会削薄,线条凌厉,形状十分好看。
被润唇膏一压,唇肉微微下陷。
可这唇膏才抵上去,尹之枝的手又停住了,还想收回去。但下一秒,她的手腕就被攥住了。
“不是要涂唇膏吗?”岳嘉绪问她。
他的声音好像有点哑。
“嗯。”尹之枝慢吞吞地说:“你把头低下来一点,这样不好涂。”
岳嘉绪的喉结微微一动,还真的配合她,低下头来了。
尹之枝的注意力全集中在他下半张脸,左手捧着他的下颌。因为酒精麻痹了动作,她涂得很慢,凑得也很近。
就在这时,走廊拐角处,传来一阵说话声。两个似乎是咖啡厅顾客的年轻人,手中夹着烟和打火机,晃了出来。视线一扫过这边,走在前头那人,就脱口而出一句“我去”,然后立刻缩回去了,还顺带把同伴也拽了回去。
“干什么?不是说了去后面吸两口烟吗?”
“换个地方吧,有对情侣在那边呢,你自己去做电灯泡,我可不去……”
因为听觉神经迟钝,尹之枝只听了个大概,“情侣”一词倒是分外入耳,引起了她的注意。
喝醉的人思维就是容易跳脱。今天在出租车上听到的综艺节目片段,在这一刻,奇怪而清晰地在她的脑海里死灰复燃了。
说起来,岳嘉绪是一月份出生的摩羯座,再过两个月,他就满二十八岁了。
尹之枝努力地转动脑筋去回想。从小到大,她好像真的没见过岳嘉绪交女朋友耶。
虽然岳嘉绪管得她严,不让她交乱七八糟的朋友,但这方面,她也不是完全不懂的——在他们这个圈子,不少富二代自恃有家族兜底,都玩得很大,身边的伴儿就没断过。而通常,只要别闹出影响家族声誉的大事,他们家里的长辈都会睁一只眼闭一只眼。
岳家倒不是这类家族。老爷子性格古板,因为岳诚华出轨宋媛那事儿,他很重视子孙的品行,就怕上梁不正下梁歪,不会允许孙子孙女有轻浮放浪的男女关系。但若岳嘉绪想正儿八经谈恋爱,老爷子也不会反对。
其实,这样的人家,他们的另一半通常会很早出现,不是家世相当的青梅竹马就是校友。毕竟家世越好,见识越广,眼光越挑。到了适婚年龄,他们就会发现,最好的人选其实就在身边。
可在尹之枝印象里,别说是女朋友了,她都没见过岳嘉绪有什么来往密切的女人。
但他的桃花运应当是很不错的。她十三岁那年,就偶然撞见过一次。
那年,岳嘉绪的大学举办运动会。作为岳嘉绪新晋的小跟屁虫,尹之枝也想跟去玩,她软磨硬泡,就差原地打滚了,最终,成功让他捎上了自己。
岳嘉绪有网球比赛。那天,尹之枝在他的临时储物柜里发现了几个粉色信封。
信封散发着甜丝丝的香味,用火漆印章封了口。外封写着“岳嘉绪收”、“岳学长收”,字迹娟秀,各有不同,明显就是不同的女生塞进来的。
那会儿的尹之枝已经升读初中了,但本质还是一个容易大惊小怪的小屁孩。看见这些粉粉的信,她眼眸睁得圆溜溜,嘴巴张得大大的,活像看见外星人送来的礼物。
回过神来,她火速卷起所有信封,跑去体育馆,兴奋地找岳嘉绪:“哥哥,哥哥!你快看,你柜子里有好多信,这些是不是情书,是不是有人喜欢你啊!”
岳嘉绪当时正在系鞋带,准备网球比赛。他直起身,看到她一脸发现新大陆的激动表情,似乎有些无语,扫了她手上的东西一眼,淡淡道:“不是。”
“你都没看,怎么知道不是?”
“这些都是入社申请书。”岳嘉绪一边说,一边把信封从她手里抽走了,不让她看。
尹之枝当时相信了。等长大后想起这段插曲,她才回过味儿来,疑心岳嘉绪当时在骗小孩。可惜,“罪证”已经没了。之后,她也再没机会在他身边发现类似的东西。
当然,岳嘉绪就算谈了,也不一定会和她汇报就是了。
那么,他谈过吗?
尹之枝神思飘忽,各种念头七绕八拐,胆子仿佛也膨胀了,晃了晃岳嘉绪的衣袖,问:“哥哥,你交过女朋友吗?”
岳嘉绪没搭理她,摸了摸她耳朵,温度有些冷,不容置喙道:“灯看完了,回去了。”
他这副态度,尹之枝反而更来劲儿了,挂着他胳膊不让他走:“你先告诉我嘛,谈过吗?”
问不出答案,她又换了个问法,大有胡搅蛮缠也要打破砂锅问到底的意思:“那哥哥,你有喜欢的人吗?”
岳嘉绪的语气听不出喜怒:“你问来做什么?”
“就是有点好奇啊……”尹之枝掰着手指头,数起数来:“跟你差不多大的人,都有对象了,或者干脆已经结婚,你怎么没有啊……”
话音刚落,岳嘉绪忽然钳住她的下巴,逼她抬头与自己对视。他目光沉郁,幽深得像两汪深潭,盯着她,问:“你希望我有自己的家庭?”
他的手力气很重,捏得她有点疼。在强大的压力下,尹之枝如同被盯上的猎物,无法动弹,结巴了下:“也……也没有,我不是催你。”
“……”
“我就是希望有人陪着你,提醒你多喝水,按时吃饭,要涂润唇膏什么的……”
压力让尹之枝有点儿语无伦次。但岳嘉绪听完,却慢慢松开了她。
尹之枝抬手揉了揉自己的下巴。虽然照不到镜子,但她直觉这儿被捏红了!
“未来的事还说不定。”岳嘉绪转开视线,说:“也许是我来照顾她也不一定。”
夜深人静,雪势渐小。这晚后面的事,尹之枝只记了个大概——自己似乎一开始愿意走路,走了一半又嫌累,要岳嘉绪继续背她。上了车,还以为这是自己叫的网约车,抓住司机,大着舌头报地址。但很快,她被岳嘉绪拎回后座,系好安全带,安分下来了。
之后,尹之枝半睡半醒。最后一次睁眼,已经躺在自己熟悉的床上了。
她眼皮很沉,困乏不堪,很快又闭了眼。岳嘉绪将她抱到床上。脱了她的外套,又脱了鞋袜,把她塞进被子里,还拿来热毛巾给她擦脸。
尹之枝太困了,懒洋洋地享受着,渐渐沉入梦乡。不知是不是醉酒了容易做梦,她感觉有人捏住自己的手,揉捏了许久,才松开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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将她料理完,已经是凌晨两点多了。
她似乎睡得不是很安稳,盖了被子,手还虚虚地抓了抓。岳嘉绪站起来,往两侧一看,拿起被她踢到床尾的一只玩???偶,塞到她怀中。
怀中有了东西,尹之枝舒服地缠上去,抱紧它。咕哝一声,粉雕玉琢一张脸埋在柔软的枕被里,这下彻底安心了。
岳嘉绪这才有时间给自己倒杯水喝,并打量四周。这里的环境让他频频皱眉。
这里就是她怎么也不肯透露地址的新家?
一房一厅的结构,相当逼仄,比起过去的条件,落差甚大。不过,还是能看出她颇为用心地布置过这间公寓。
他还注意到,沙发旁边突兀地竖立着一个行李箱。
是储物空间不够吗?连行李箱都得放在这里。
——岳嘉绪不知道,若这时走过去,将行李箱转过来,就会发现箱子背面贴着一张还没撕走的托运面单。
这根本不是尹之枝的东西。里头装的是另一个男人的衣物。
这间屋子的空间着实不足,周司羿也没说过自己要长住,故而,他一直没把行李箱里的东西放出来。这也是为什么这间屋子明明有两个常住之人,岳嘉绪却没察觉到端倪。
司机还在楼下等候。岳嘉绪没待太久,把他出差时买的几袋东西放在桌上——刚才这些东西一直放在车子后备箱,没来得及拿出来。熄了灯,便关门下楼了。
步出楼道,司机迎上来,问:“少爷,我们现在去哪里?在机场附近找个酒店休息吗?”
岳嘉绪要坐中午十一点的飞机,九点就得出发去机场。满打满算,也只剩六个多小时的休息时间了。
岳嘉绪看了一眼腕表,沉声说:“不了,回老宅。我歇一歇,和爷爷吃个早餐。”
“是。”
黑色宾利的车前灯穿透雪夜,缓缓驶出小区大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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半小时后,尹之枝家门的密码锁应声而开。
周司羿轻轻抖落雨伞上的雪粒,放在外面,推门进屋,熟门熟路地触到墙上的灯开关。
已经这么晚了,不是没有更方便的落脚点。但他宁可跨越半座城市,也还是更想回来这里。
屋子里窗户紧闭,空气寂静,飘着一阵微甜的酒味。周司羿一怔。下一秒,灯光洒落,他看到家里多出了几个陌生的纸袋,都是昂贵的奢牌。
周司羿反手关门,视线一路扫过几个袋子,最终转移到桌上一个玻璃杯上。
不是她的杯子。
谁来了?
周司羿目光微变,大步走向卧室。好在,房间里并没有出现他不想看到的画面。
尹之枝一个人窝在床上,睡熟了,床头留着一盏小夜灯。
周司羿微微出了口气,在床前蹲下,俯身嗅了嗅她的发丝。
果然是喝酒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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