怪物们的爱人 第211章

作者:明月满枝 标签: 情有独钟 甜文 玄幻仙侠

  但没必要。

  有些事情不需要解释的很清楚。先前他是恐慌过头,险些陷进癫狂,此刻理智回归,他自然懂得目的是什么,他不能让蒋春眠害怕自己,因此,就更加不会让她清楚知道两人的区别。

  知道两人越多的不同,就越会让她恐惧。

  张雁回:“我以为我们不算陌生人。”

  蒋春眠按住酸奶的手颤了颤,酸奶盒被张雁回拿出,他插上吸管,喝了两口,蒋春眠被他沉默的样子弄得心里很不好受。来到昙花镇,张雁回算是她最亲近的人,两人同吃同住也有几天,就在今天,蒋春眠硬生生地往心里扎了根刺,她端正坐姿,蔫头耷脑的。

  张雁回不忍心,可他也有些生气,更恼她,清楚知道这是人之常情是一回事,亲身经历又是另外一回事。蒋春眠毫不留情地从身边跑开,离他近的时候侧身贴着墙面,仿佛他会伤害她!他眉间戾气凝聚,挪身到蒋春眠的身边。

  冰凉气息涌来。蒋春眠侧头看去,眼睛红红,她自责得不行,还没开口说话,张雁回的手伸过来,指腹触到她的眼皮,轻轻地抹了抹。

  “蒋春眠。”

  “……嗯。”

  “别怕,别哭。”

  “对不起。”

  “为什么对不起?”

  “我不该跑的。可是当时我很怕……”

  张雁回垂眸就可以看见蒋春眠的脸,近在咫尺,她没有哭,只是眼眶很红,睫毛有些湿,眼睛里像是蒙着层雾,他愣愣地盯了会儿,双手转而捏住她的肩膀,怨气散去,带着些渴盼地道:“以后不怕了行吗?”

  他焦急地说道:“蒋春眠,你别怕我!学校里的那些事确实是我做的,我承认。我不是什么君子,我睚眦必报,我想要他们全都付出代价!”

  蒋春眠愣愣地抬头。

  张雁回眉间的戾气收了收,但刻在骨子里的怨毒无法消解,早已经融入他的骨血,眼球遍布凸起的血丝,他用力闭起眼睛,再睁开的时候,眉眼间只剩蒋春眠熟悉的真诚和辨不清的晦暗情愫。

  “……你曾经问我学校危险怎么办,我告诉你别怕,躲着怪异的人就好了。我说的都是真的!那些人我没法控制,我能控制的绝对不会伤害你!蒋春眠,你是我最好的朋友。”

  两人面对面,眼泪都掉出来。

  张雁回的手尽职尽责地擦拭蒋春眠脸颊的泪珠,他自己的则无暇顾及,大颗大颗泪珠滚落,沿着苍白面颊落到脖颈的凹处,蒋春眠眼疾手快抽出纸巾按在上面。

  边抽噎边问道:“我有个问题。”

  张雁回眨掉泪珠,连忙说:“你问!”

  蒋春眠扭捏起来:“我怕问了伤害到你,我想想。”

  “没事!”张雁回巴不得她多和自己说话,他保证道:“你问什么都可以!任何事情。”

  蒋春眠:“……他们说你跳楼,可是我不相信。”尽管和张雁回相处时日不多,蒋春眠却自认为很了解他。他虽然性格腼腆,说话和善,但认定的事情谁都无法干涉,小小年纪就能独自照顾病重的母亲,同时兼顾学业,这样的人怎可能因为流言蜚语就结束自己的生命。

  再过几月就是高考,他成绩优秀,这是他能摸到的最便捷的离开当前境地的道路,他不可能亲手放弃的!

  “我怀疑你是被人陷害的!否则你怎么会跳楼?”

  张雁回的视线牢牢锁在她身上:“如果是那怎么办?”

  “报警把他抓起来!”

  “没有证据呢?”

  蒋春眠凝神思索,捏紧拳头喊道:“那你就去吓他!把陷害你的人吓死!”

  张雁回笑起来,唇角高高翘起,他的掌心早就由她的脸慢慢滑落到她的手背,只是蒋春眠没发觉,他微微紧了紧掌心,那团捏紧的手仿佛一团灼热的火苗。

  烫得他心口骤缩。

  “是!我没想跳楼。”他说道。

  最艰苦的日子已经过去。张雁回的目标很明确,考出优异的成绩,离开昙花镇,在外拼出一块属于他的天地。他充分利用时间,打工的时候嘴里都在念叨着知识,次次考试取得第一,且和第二名的成绩差距极大,距离高考越近,那根弦就越绷越紧,他早已定下未来的计划,按部就班往前走,可那根弦绷紧的同时,也给他断了所有的后路。

  遭受殴打不算什么,遭受侮辱诽谤不算什么,只要他还有口气,只要日子在往前走,高考是他触手可得的唯一改变境地的机会,他不会放手的。哪怕头破血流,他爬也要爬到那一天的到来。

  他把所有的希望都压在高考上,不断被吹气的气球,越来越鼓,越来越鼓,装载着过度的期盼,稍微不注意,便会倏地爆裂!张雁回实在不算幸运的人,他的路途充满坎坷,和李德的恩怨使他在校彻底变成透明人,方正祥不断的骚扰更是给他造成困扰,然而这些他咬咬牙也就忍过去了,千不该万不该,学校顾及声誉,勒令他退学。

  那瞬间,火山喷发,岩浆滚滚,森林大火,势如暴龙,沿路窄道被猛然劈碎,山石塌陷,张雁回的世界陷入昏天黑地!他喘不上气,仿佛被烈火裹挟着往更深处走去,沿道弥漫炙热滚烫的岩浆。

  李德的嘲讽进不了耳,他的皮肉与灵魂仿佛割裂,虚空里的他冷静淡漠地注视着他的一举一动,得到消息的众人沸腾了,方正祥大摇大摆地在他面前耀武扬威,公然宣告那都是他的“功劳”!

  张雁回发狠,攥着他的衣领狠狠凿过去,他像头发了狂的牛,谁都不敢近身,方正祥被他用拳头狠狠砸到窗边,半边身子落在半空摇摇欲坠!再然后,混乱中的他和方正祥双双落地……

  只是他的运气实在不算好。

  张雁回:“那天是寒假前夕,方正祥再次来到四班,我跟他在教室打起来,没注意到身后的窗台,双双坠落。”

  蒋春眠蹙眉:“你不是那么不冷静的人,怎么会跟他……”

  张雁回直接截断她的话:“再冷静的人也有承受不住的时候,那天我就没控制住,和他当场打起来,造成如今的后果。”

  “真的?”

  张雁回:“是真的!”

  有些事情没必要原原本本地告诉她,那些惨痛的经历,恶心的现实,他独自承受就好。张雁回扯出抹笑容,眼白显露,恢复曾经的正常模样,他说道:“只喝两盒酸奶?我去做饭!”

  蒋春眠扯住他的手腕,想再问几句,奈何剧痛来袭,楼道清理卫生没扯动后脑勺,此刻竟然被摇晃出问题,她哎呦一声,靠回沙发,张雁回脸色骤白,跪坐在她旁边,两手小心翼翼扶着她的脑袋,连声问道:“怎么了?疼了吗?我们去医院!”

  “我没事,让我缓一缓。”蒋春眠闭着眼睛,额头靠着他的胸膛,小声道:“别动,别动,千万别动!”

  张雁回果然不敢动,气也不敢大喘,被她靠着的位置僵硬似铁,他弯着腰,双手锢住她的头,见她疼得挤出泪花,连忙说道:“我们去医院。”说着,就要拿手机打救护车,被蒋春眠瞥见屏幕的号码后,果断按住。

  “这不是大事!我刚才拽你的时候,扯到伤口,你让我安静安静就行了,这点事打救护车干什么!”

  蒋春眠说话的过程里难免扯到后脑勺,张雁回一连串地应好,关掉手机,扔回沙发,仍旧站在旁边充当人形支架,等蒋春眠缓过那阵疼,他跪在她面前,捧着她的后脑仔细看,那里贴了纱布,鼓起大包,索性没伤及要害,只有微微的血液渗出,那是破皮流出的血。

  “药都在我包里,我拿回来了,杨老师说要及时换药,我给你换了吧!”张雁回小心翼翼地捧着她的脑袋,蒋春眠双手交叠趴在沙发,张雁回就跪在地上给她清理。他后背伤口裂开全然不觉,重新贴上纱布,他瞥了眼打盹的蒋春眠,情不自禁地低身吻住她的头发,没让她察觉半点不对。

  雨势渐大,蒋春眠没打算回家。晚饭张雁回掌勺,念及她头部新伤,炒了两碟清淡的蔬菜,再加白粥,肚子填饱后,蒋春眠主动拦下洗碗的活,被张雁回挡下来。

  “你别动!躺好休息。”

  蒋春眠倚着墙壁看厨房里的人,他袖子撸上去,露出胳膊,看似纤细的胳膊,弯曲的时候竟然显露肌肉,其上绕着凸起的青筋,和他的形象完全不符,蒋春眠看得呆了呆,不经意间扫到他的后背。

  “差点忘记了,你身上的血是怎么回事,”蒋春眠指着洇出血迹的地方,迟疑地问道:“伤口怎么处理?我记得那次也是你受伤,到医院包扎完就没事了。”

  张雁回擦干净碗碟放好,若无其事地笑道:“死了也是有好处的。”

  “张雁回!”蒋春眠不知为何,不喜他说话的态度。

  张雁回:“真有好处!不是很严重的伤口可以自行愈合,很严重的话需要些时间。”他歪头看向后背,看不到,他索性放弃,问她:“出了很多血吗?”

  和在医务室里看见的出血量不是相同等级的,蒋春眠先是摇摇头,然后又点头。

  “很多!就算能愈合也不能把它放在着,我拿药。”

  两人身上都带着浓浓的药味,谁也没嫌弃谁。睡觉的时候,仍旧是蒋春眠躺在唯一的床上,张雁回铺好地铺,躺在她的床下。

  临睡的前一刻,张雁回听到蒋春眠嘟囔一声,他竖起耳朵仔细听,这才听清楚蒋春眠是在跟他说话。

  她先是很小声地道了声歉,然后说道:“那些人怎么都不知道你的事啊?”

  张雁回斟酌片刻,决定实话实说:“知道的都疯了,不知道的没机会知道,自顾不暇。”

  学校里那些原本正常但是后来疯癫的学生老师们,尽管并非张雁回亲自动手,但和他的诅咒脱不了关系,学校是昙花镇怨气最深最浓重的地方,深处其中的人们受到的影响自然也是最厉害的。

  若是生前的他会产生自责情绪,此刻则是全然的淡漠和事不关己的态度。

  所以哪怕是决定诚实,也绝不对此发表过多的言论,以免蒋春眠察觉到他的冷漠。

  蒋春眠倒是没他想得那么多,她仰躺在床上直盯着天花板,眼睛突然一亮。张雁回正竖起耳朵等待她的回应,眼前突然出现一张明媚笑脸,他呼吸一窒,就见蒋春眠半边身子探下来,吓得他微微抬高手,怕她跌下来摔着。

  “这算是因祸得福!”

  黑暗里,蒋春眠的气息霸道地涌到他的身边,她披散着头发,黑色长发沿着床边垂落,他捏住一缕,注意力转移到掌心,那里落着根长发,是蒋春眠的,他不动声色地藏到掌心,借着黑夜的遮掩,缠绕在指肚上。

  “什么意思?”漫不经心地问道。

  蒋春眠激动的时候经常手舞足蹈,仿佛一尾活泼的鱼儿,她刚要变换动作,就听床下传来一声温柔的呵斥:“你小心些!别扯着伤口!”

  蒋春眠老实地趴好,眼睛仍旧亮晶晶的,黑夜里尤其显目,被发丝缠绕的指肚勒出深深的痕迹,张雁回恍若未觉,直直盯着她,她的话像团更猛更烈的火球砸到他的心窝。

  她说:“既然别人都不知道你死了!那你就继续上学考试啊。”

  旋即她又自顾自嘟囔道:“像今天晚上这样的事情,绝对不能再发生,要是楼道里有监控拍下来就麻烦了,你以后要注意点。不能暴露身份!”

  和寻常一般无二的黑夜,屋外暴雨激烈,雨珠砸在玻璃、砸在地面,发出轰鸣的声响,张雁回的眼前只余蒋春眠的脸,明媚的、朝气的、亮丽的,令他心脏猛缠,他想问她一句,你真的不怕我吗?但在和她目光对视的瞬间,又觉得这句话毫无意义。

  蒋春眠的后脑勺包着干净整洁的纱布,她上厕所的时候照过镜子,比杨老师包的还要漂亮,她不知道怎么冒出漂亮这个词,总之他包的很符合她的审美,完全没让人觉得伤口的丑陋,躺在熟悉的床上,她再生不出半点恐惧情绪。

  垂落的手忽然被牵住,冰凉触感袭来,她浑身一颤,对上张雁回黑夜里闪闪发光的眼睛。他的黑眼仁要比正常人大一圈,直盯着人看的时候,略显故意,然而在寂静夜晚,蒋春眠却只听得见她心脏震颤。

  张雁回轻轻一触碰,接着离开,仿佛只是蒋春眠的错觉,他声音低低道:“地上很凉。”

  他坐起来,语气带着试探:“我想到床上睡。我占地方很小,不会乱动的。”

  一句话扯乱蒋春眠的思绪,她的大脑宕机,短短一天内,她的大脑宕机两次,第一次她不假思索全凭本能冲离张雁回的身边,或许是残存的内疚作祟,第二次大脑宕机,她往后撤离到墙边,回应道:“好啊!你上来吧,我占地方也很小。”

  蒋春眠的大脑宕机得很彻底,张雁回躺上来的时候,阴凉气息涌来,她竟然觉得是地面果然凉,他的体温都不正常了,应该早让他上来的,毕竟两人都算是伤患!她脑海里乱七八糟想了很多,直到后背覆来一具坚实胸膛,她骤然一僵。

  张雁回说道:“睡吧蒋春眠。”

  “……那晚安。”蒋春眠闭紧眼睛。

  张雁回声音镇静:“晚安。”脸却暴露紧张,两颊红得仿佛苹果。

第226章 恶灵22

  张雁回看起来瘦, 他的身形却极好,肩膀宽阔,体型修长。窄床勉强承载着两人, 蒋春眠面朝墙壁, 安静下来,才认真地思考目前的处境。

  后背覆来的胸膛,仿佛是块散发着香气的凉玉, 蒋春眠脸颊不可避免地红起来,转瞬想起后面人的属性, 雀跃的心脏登时狂跳。

  ——他是鬼!

  内心疯狂嘶吼,寂静的黑夜环境加剧她的焦虑不安,但同时另一道声音又在大喊:他是张雁回!

  两道不同声音互相较劲,蒋春眠疲惫地蜷了蜷身子,她既然决定离开家找张雁回, 那就是做好最差的打算,目前来看, 张雁回还是张雁回,哪怕早就死了,那也是她认识的张雁回!

  她的胡思乱想被迫终止,嘴上说着睡觉不会乱动的少年,以一种非常缓慢的速度贴到她的后背,手臂横到她的腰间, 蒋春眠浑身一颤, 绵绵似水的嗓音缓缓响起, “蒋春眠?”蒋春眠没应, 闭紧眼睛,后面那人又问了句“睡着了吗?”蒋春眠的心提到嗓子眼, 怦怦乱跳,后面那人没有离开,手臂微微收紧。

  蒋春眠被迫靠向他的后背,眨眼的功夫,墙壁离她半臂远,她被裹在莫名的甜香里面,就好像周围淌满了花蜜,她穿的短袖充当睡衣,皮筋松松扎着辫子,黑色长发铺满后背,隐隐约约有道冰凉的东西覆盖在上面。

  张雁回听到面前人的呼吸越来越急促,他的脸颊遍布潮红,后背伤口未能全部愈合,有淡红血液洇出,没在意,他收紧手臂,垂头,不受控制地吻住她被头发掩盖的后颈。

  仿佛是不经意碰到。

  张雁回的嗓音又低又暖:“蒋春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