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明月满枝
“茉！”闵奚将洞口前的血迹清理干净，用薄荷叶将地面洗刷了一遍，血腥味没有了, 只剩下薄荷的清香, 他捧着束颜色亮丽的花, 蹲在余茉的面前, 见余茉低头捣鼓黑匣子，他就将花往她鼻尖推。
荒岛上无论是植物还是动物都比余茉见过的要大一倍, 就像洞穴口的鲜花，花型的样子和月季相似，花瓣要更加繁复，味道芳香。它是闵奚连根带土种在这里的，它的生命力很旺盛，短短几天的功夫，那些大朵月季就攀上石壁。
过不了多久，这里就会变成整片花墙。
余茉往后仰头还是没有避开险些塞进鼻子的鲜花，她接过鲜花放在鼻尖闻了一下，“很香，很好看。”
继续捣鼓卫星电话。
闵奚安静蹲在旁边，身后的尾巴微微晃动起来，尾巴不经意地触碰到余茉的脚踝，闵奚咕咕两声，尾巴移开，再次触碰她的脚踝，闵奚再次咕咕两声。
尾巴不再粉嫩，表面覆盖着层细软的鳞片，比褐色要浅，鳞片以及细软的尾巴，和闵奚的体型极不相称，不知道多久这条尾巴才能变成原来那样。
余茉推开在她脚踝搔来搔去的尾巴：“别闹，我有事。”
闵奚装不懂，尾巴不再缠她的脚踝，他就伸手勾住她的裙子，那件表面织着蕾丝花纹的裙面瞬间开线，白色四线被他的指尖勾住，他心虚地收回手指。
“热，脸上有汗。”闵奚舔走她脖子的汗珠，握住她的胳膊往洞穴拖，语气显得有些雀跃：“回里面！”
余茉瞥他一眼，是很热，她的后背出了层汗，但是她更想待在外面，因为到了里面并不会比外面更加凉快，甚至会出更多的汗。
最近闵奚热衷于将她往洞穴里拖。
她看着闵奚一脸的单纯懵懂，嗓音却露出类似于求\爱似的咕噜噜的声音，音调高昂，略带急切。
就在这时，电话那端传来滋啦滋啦的声音，紧接着是女人的声音：“……余茉，是你吗？”
“是我！”余茉瞬间激动。
“定位显示你在某处岛屿上，你现在安全吗？”
余茉简单说了海岛的情况，然后问研究院的情况，在听到救援队伍正在朝着定位的海岛赶来的时候，这些天笼罩头顶的阴霾终于驱散，“你们注意安全，我等着救援到来。”
她完全忘记闵奚在旁边，起初闵奚只是困惑地盯着黑匣子，后来见她只专注地望着黑匣子，那里传来的声音明显是她的同族，莫名的，他感到不安。
于是他发出了声尖锐的呜呜声，然后抱起余茉迅速回到洞穴。
“……余茉，你那边是什么声音，遇见危险了吗？”
余茉：“没事。”
四肢被紧紧地团在闵奚怀里，她用力握着电话才没使它甩去出，刚想开口制止闵奚的行为，但想到对面的人，她心神一凛，出口的话就变成，“师姐，只是一只体型异常的老鼠，被我躲过去了。”
那边滋啦滋啦的，直到师姐的声音再次传来：“……这附近发现了新物种，你那边有什么发现吗？”
闵奚抱着她，用脸部细软的鳞片蹭她出汗的地方，黏糊糊的，鳞片虽然是凉滑的，但他的温度并不是很低的那种，烘得鳞片都有些发暖，像是被晒得发烫的石头，余茉在他怀里热出满身的汗。
但她的声音很冷静，她说道：“遇见过……他的领地意识很强，很像蜥蜴，速度敏捷。这里的岛民将它奉为某种神灵，抓人献祭的时候，我也在其中，后来侥幸逃出来……”
真真假假最不容易让人怀疑，电话那段沉默片刻，忽然欣慰地笑起来：“你没事真是太好，救援队伍大概明天到达。”
余茉问道：“距离大概有多少？我这里有条竹船，如果距离可以，不用耗费救援力量，还有比我更需要救援的人。”
师姐说了两岛的距离和方位，余茉若有所思，紧接着对面就说：“出了这样的事，大家的心情都很不好。老师最近卧病在床，就盼着你回来能给他点安慰。都是老师亲自教导的学生，能联系到你已经是万幸，有些人已经……”
余茉的心情也很不好受。察觉到她情绪的低落，闵奚拿过黑匣子，做出要扔出去的动作，余茉的“不”字刚出口，后面的话咽下去。
她抢回电话，本想塞回床底，想了想，她将电话放到洞穴外面的石壁凹处，刚做完动作，闵奚就抱着她回到洞穴，仿佛晚一步，她就会被抢走似的。
闵奚开始发出哼哼唧唧的声音，伴随着他舔舐的动作，就像只摇尾乞怜的小狗。余茉的心情五味杂陈。
摸摸搭在她脚边的尾巴：“闵奚……”
闵奚的种族很有可能在研究基地附近出现过，而且李老师的主要研究方向就是新物种，这些年余茉跟着老师的团队跑遍荒山岛屿，就是为了验证曾经在多年前出现过的未被记录研究的新物种。
出于私心，她不想闵奚被发现，被发现的后果就是将永远的关在实验室里进行研究，她望着黑暗里依然饱含炙热的碧色眼瞳，闵奚咕噜噜地叫着，带着安抚意味，似乎是在哄她睡觉。
如此黏她的闵奚，将会是很合适的实验对象，就算是报答他这些天的恩情，她不可能将他的行踪暴露出来，如果是最开始的时候，知道救援队伍的到来，她只会高兴，可此刻却杂糅着其他的情绪。
余茉叹了一口气，闵奚立刻睁开眼睛，“茉，茉……”他很轻地摸摸她的额头，他知道她生病的时候额头会发烫，但她的额头不烫，他就摸摸她的肚子，晚上吃的烤肉还没有全部消化，肚子还有些鼓，他满脸困惑，用生疏的字音询问：“哪里，不舒服？”
余茉说：“没事。”
她被闵奚抱着压进怀里。她没有反抗，顺着力道靠着他的胸膛，那些曾经使她抗拒恐惧的鳞片，此刻竟然充满依赖和眷念，或许是知道不久就要告别，她没有压抑心底的情绪，任由其流淌蔓延。
唇轻轻地贴着胸口的鳞片，鳞片随着心脏的跃动起伏，闵奚在她的耳侧发出愉悦的声音。余茉的唇角也跟着翘起来，慢慢地闭眼睡去。
……
第二日。
本应该出去猎食的闵奚却没有离开，侧躺在余茉的身边，紧紧盯着她，见她睁开眼睛，咕噜噜地叫起来，然后贴着她的唇开始吻，带着讨好意味。
意识混沌，余茉的嘴巴不经意地张开，闵奚熟练地滑进去，像条灵活的鱼，舌面的倒刺麻麻的，离开的时候，余茉整个人都被塞进闵奚的怀里。
她抹掉嘴角的痕迹，脸色晕红，很快恢复镇静，捂着自己的肚子喊饿，“我想吃烤猪。”她指着着肚子给他看，“我很饿，闵奚，你去捕猎好吗？”
野猪体型大，比家养的猪灵活，闵奚捕捉它的时候耗费的时间要长，而且野猪出没的地方离着洞穴很远，来回最少半天的功夫。
闵奚却垂着头，将洞穴里她藏起来的野果子找出来，剥开果皮，将汁水爆满的果肉往她嘴里塞，“甜，茉喜欢。”他单臂搂着她的腰，完全没有松开的意思。
余茉将塞进嘴里的果肉吐出来，“我想吃烤肉，闵奚，我不想吃水果，想吃肉！”
于是闵奚就抱着她往树林跑，最后捕到只倒霉的野鸡，拔毛放血，架在火上烤。余茉吃得心不在焉，眼看日头将要升到正空，心底忧虑越来越强。
一方面，她怕自己将会永远困在这里，错过救援队的救援。另一方面，她担心闵奚被发现带回研究院。两种忧愁撕扯她的神思，她敷衍地将烤肉塞进嘴里，表皮吹凉的鸡腿肉，里面的肉却还是冒着热气，将余茉的嘴唇烫出水泡。
闵奚谴责地咕咕几声，语速很快。他抱起余茉，查看她口腔的情况，然后细细地舔舐起来，他的唾液有效地缓解口腔的痛痒。
等想退出去的时候，余茉却含\住不松。闵奚摸摸她的肚子，余茉将他的手拿开，搂住他的脖子，掌心温柔地抚摸那些粗硬的鳞片。闵奚控制不住地发出声高昂的喊叫，然后抱着余茉回到洞穴。
他将她放到石床。他也跟着趴上去，满是亲昵地喊她的名字：“茉，茉……”
余茉笑着回应。闵奚的身体很健壮，是鳞片都遮不住的健硕鼓胀，他将她的汗珠舔干净。余茉觉得痒，不经意地发出清脆笑声。闵奚的尾巴摇来摇去，时不时地触碰她的手指，然后就缠住她的腿，滑来滑去。
她触碰到闵奚的肉，他在激动的时候鳞片会张合，顺着鳞片就可以摸到连接的血肉，那里面藏着血管，很温暖。闵奚似乎很喜欢她的抚摸，埋进她的肩膀叫起来。
在闵奚发出高昂又愉悦的音调的时候，余茉克制着极乐带来的眩晕感，抽出藏着的麻醉剂，在他毫无防备之际，顺着他的鳞片，将针头刺进他的血肉。
闵奚的体型很大，针管里的麻醉剂全都用完，他感觉到疼，抬起眼睛，咕噜噜地叫着，碧瞳含着笑意，凑近她的唇吻着，大概以为余茉在和他玩闹，他没在意。
“茉，痒！”他咕咕地笑起来，埋进她的怀里，尾巴在身后荡来荡去，然后速度越来越慢。他的语气终于变得惊惶起来，眼皮沉重往下落，“茉！茉！”他只会叫她的名字，眼里含着困惑。
他试图抱起余茉，将她往洞穴里面藏。余茉被他揽抱在怀里，凝望着他那双仿佛珍贵宝石的眼睛，心脏仿佛也被麻醉剂的针尖刺中，又麻又疼。
她猜测闵奚以为遇见危险，想要将她藏起来，就算他感受到被她用东西刺中，他都没有怀疑他此刻身体的不适是因为她。莫名的，余茉感觉脸颊湿润，好像下雨了，可是在洞穴里，就算下雨又怎么可能淋到雨呢？更别说外面是艳阳天。
她慢慢地张开唇，还没等说出话，闵奚抱着她倒在地面，她被圈在怀里，毫发无损。闵奚则重重地磕在石床边缘，她听到鳞片和坚石发出的铿锵声。
她从闵奚的怀里滚出来，闵奚侧躺着，脸对着她，嘴唇张合似乎是想喊她的名字，余茉将未完的话说出来：“闵奚，我要离开了，你要保重……”
她往前凑，摸着他的脸：“别离开森林，别被人类发现……更不要找我……”
闵奚的眼睛瞬间变得通红，喉咙里哼哧哼哧发出濒死的粗喘，他想要将他的小雌性狠狠扑倒，囚抱在怀里，让她永远不能离开自己！
可他只能眼睁睁看着，半点力气都没有。
第244章 蜥蜴14
不知何时掀起狂风, 天色变得暗沉，仿佛乌云压住森林上空。风卷落叶发出的哗啦声响被闵奚高昂尖锐的刺耳声音淹没，他趴俯地面, 竖瞳幽幽, 眼球血色杂质弥漫，两种颜色相撞，诡异又骇人, 散发着嗜血的野性。
余茉注意到闵奚周身的鳞片变得更加坚硬，顷刻间竖立起最强劲的攻击, 就连脸部细软的鳞片都仿佛发生变化，鳞片相交的位置格外清晰。
这种时候，就算视野昏沉，也没法再把他错认成人。
……似乎下雨了。
余茉抹掉湿痕，硬下心肠, 说道：“我就要离开了。你保护好自己，这是麻药, 不会对你的身体造成任何伤害，等会儿就能恢复正常……闵奚，再……啊！”
话音未落，闵奚朝着她扑来。余茉骇然，本能地往后退，被绊倒, 她的脚踝被闵奚紧紧握住, 指甲刺破裙角渗入血肉。
闵奚发出类似讨好的咕噜噜的声音。往常余茉失眠的时候, 只要听到这种和缓的声音, 很快就能睡过去，可是这次, 余茉却没有被他安抚住。
因为闵奚的眼睛里藏着凶光，他的手掌紧紧攥住她的脚腕，他在愤怒。余茉甚至觉得，他想要撕碎她，但是他没有那样做，只是不停地发出咕噜噜的声音……
“对不起，闵奚。”余茉直视他，“我必须得离开。如果他们发现你和我在一起，你会被抓起来。”
药劲生效，闵奚逐渐暴躁，不再掩饰地发出讨好的声音，更像是气急败坏，尖锐响亮的嚎叫，像是在告诉她要是敢离开他就撕碎她！
余茉掰开他的手指，一根又一根，闵奚绝望的声音响彻林间。
“不要叫，会被听到的！闵奚，你听话！”
她拽过背包，这是研究院特制的，内层有暗锁，药剂都存放在里面。她掏出一管镇定剂，迎着闵奚逐渐露出期待的眼神，慢慢靠近他，掌心遮住他的眼睛，针管刺入他的血肉，尖锐的嚎叫渐渐低下去……
余茉将他拖到石床的旁边，堆了晒干的杂草在他身上。离开石洞的时候，她回头看去，闵奚的眼睛通红，强撑眼皮，那双澄澈干净的碧瞳，此刻宛若嗜血野兽，充溢着野性和绝望，还有朦胧的水雾。
洞穴被巨石堵上。
透过缝隙，那双沾染着痛苦的眼睛，仿佛有撕碎天幕的功能，乌云罩顶，整片森林都开始呜呜地哭泣起来，狂风卷着岸边沙砾击打长空，海浪狂啸，整座海岛、整片海域都弥漫着仿佛能震碎所有的尖啸……
……
余茉猛然睁开眼睛，粗粗喘了好久，直到旁边的床铺传来关心的询问，她才说了句做噩梦，然后到卫生间洗漱。
镜子里的女人面容憔悴，乌黑眼圈显而易见。她拧开龙头，捧了把水拍脸上，也不擦，由着水珠滑落，拿过皮筋将长到肩膀的头发扎到脑后。
薄唇稍白，紧抿着，眼睛天然浸着凉意。她收拾好，戴好工作证离开宿舍，前往食堂。
“余茉，这里！”刘眉招手。她是和余茉同批招进研究院的，看到余茉端着餐盘坐下，惊呼一声：“你怎么这么憔悴？又做噩梦了！”
余茉嗯了声，似乎没有说话的兴致，夹起鸡蛋饼塞进嘴里，没两口咽下去，然后去夹餐盘其他的菜。
“食堂的菜色跟之前没法比，但比我想象好多了。师傅炖得土豆有点淡，没多少肉，这里的蔬菜倒是还能供应得上，就是肉类少！”刘眉运气好，救生艇没出问题。她来得时间早，对研究基地的了解多。
“幸亏李老师有先见之明，早几年在这里种植蔬菜，不至于饿死我们！”刘眉絮絮叨叨，突然凑到余茉耳边小声问道：“你没事吧？看你心神不宁的，是不是还在想着落海后的事……”
饭桌临近的人都竖起耳朵，他们对余茉的事好奇死了！落海的人很多，但找回来的只有余茉，有很多是以尸体的形式被带回的，天知道他们多想询问余茉独自在荒岛经历了什么，但都不敢问……余茉的脸太冷了，眼神也冷，感觉问完就能被冻住……
果然余茉抬起眼睛，只是眼底没有他们以为的寒芒，而是显得有些茫然，他们顿时叹息一声，曾经研究院的冷美人，怎么变成傻子啦？
再次想到闵奚，梦里那双含着恨意的眼睛，仿佛遭到背叛的野狼，血红得能够滴出血的样子……余茉回神，就见刘眉满脸关切地看着她，邻桌的眼神也饱含各种情绪。
“没什么好想的。我倒是想问你，食堂经得起我们这么吃吗？不省着点食物吗？我待得那片岛屿，土壤质量很差，作物难以生长，只有红薯。”
“那不一样！李老师早几年来过这里，研究过土壤和水质，作物都是经过改良的，就在咱们基地后面，那里有大棚，粮食管够！就是吃不上肉……”
旁边有人插嘴：“要我说，当时就应该多运点鸡鸭鹅来！那我们就不至于吃不上肉了！”
几年前的时候，魔鬼海域还不像这会儿如此莫测。那时候就算有风浪，凭借着研究院特质的坚船也能渡过，但最近几年，海域发生变化，变得越来越危险，魔鬼海域的海水乌黑，就算阳光照耀都渗不透的黑暗，看着就慎得慌，来这里的船只更是有去无回……
余茉用完餐没走，问道：“没说什么时候能离开？”
“信号都断了怎么离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