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正直仙贝
“小鱼,你跟阿婆说实话,这可不兴乱说的啊”,江阿婆的面色很严肃,突然拍了下腿,“不对,你是给老大找了个领养?哪家养不起娃了?要过给老大养?”
秦小渝被这反转惊得不知道说什么好,细细问去才知道,在住院的时候江硕说了梦话,被江阿婆听了全。
江阿婆回忆道,“那家是不是姓王?儿子多大了?好像是有哪不太好,才打算不要了?老大说要将他给接过来,以后就跟着他姓,省得人死了没有个摔盆嘞。”
“恁说,这过继可不是小事,抱个娃可是大事儿,咋能啥都不跟俺说呢?那家到底啥情况,老大咋还说抱走是对他们也好...”
江阿婆还在一个劲儿的问,秦小渝出了一身冷汗,她再怎么也没想到,江硕说去看王晓红,看得不是她妹子而是他那个侄子,而他突然奋发也不是为了找回的亲骨肉,而是瞄上了以后的“摔盆的”。
秦小渝想不明白,要是江硕执着于有个后,那跟着王晓红的孩子严格说起来也不能算是江家的“种”,怎么会起了这样的心思呢?
她倒也没纠结,找到了江硕,将江阿婆所说的复述了一遍,直接问出了口。
江硕沉默了一会儿,却是直接承认了,“你都知道了啊。俺娘老想让再找一个,可俺到现在都忘不了小萍,这再找一个,要生娃还得让她闯一次鬼门关,俺害怕。可还是得有个“后”的,之前还想着说去买个男娃,就是太贵了,没有钱。你一说有个妹子,她还带着个拖油瓶,那不是刚好吗?”
秦小渝抽了抽嘴角,“买卖儿童是犯法的,买卖同罪!”
江硕却仍然很兴奋,他好像已经筹划了很久了,“刚好,这娃对俺妹子来说是个累赘,可要是跟了俺们家,俺爸俺妈在家看着他不就中了?我瞧了他好几次,好像是脑筋有点毛病,不过这也没啥,刚好不记人,要不然都养不熟。”
“……”,秦小渝被江硕的歪理邪说震惊的说不出话,以至于给贺老板打电话的时候还是无法理解为什么会有这样的操作。
贺烨却是笑了笑,“这事儿多嘞很,先前我养父养母抱我回来的时候,就有人过来打听,是哪抱的啊,花了多少钱,还有没有要送走的娃,可一听我是个妮儿,就黑了脸,甚至还有骂人的。”
“人有时候很奇怪,我见过一家人,生了俩妮儿,仍然觉得自己家里没有娃,觉得自己要断后了,千方百计从别处抱个男娃回来。哪怕那男娃身体里流的都不是自己的血,只要有个带把的在家,就觉得自己有后了,此生无憾,心里头踏实的很。小渝,你说怪不怪?”
秦小渝叹了口气,她小时候所在的孤儿院里,被领养走的多是男孩,甚至是身体有点缺陷的男孩被领养走的几率都比女孩大,能被领养走的女孩大部分都去了国外,不过这样的机会非常少,甚至说是极其稀少。大部分人都像她一样,在孤儿院里长大。
江家的事至此已经变得很是混乱,贺姐说过一阵会来一趟火星庙,亲自来解决这件事。
秦小渝为了这事闷闷不乐了两天,这天晚上,她才做了饭,就见有几个熟面孔出现在了车站外,却原来是考察队的人。
“你们从山里出来了?”秦小渝见这几人都比之前见到的时候黑的多,人人都疲惫得很,赶忙让他们进来。
站在铁门前的大姐挥了挥手,叹了口气,“早就结束了,还超了十来天呢!我们原本是打算从伏牛山的另一边结束考察回去的,谁知道那边发生了点事,没办法又绕了回来,中间又说要去观测大鲵,又耽误几天,这才回到你这儿。”
旁边另一位大姐推推她,“等会儿再叙旧吧,小鱼,听说你这儿能洗澡,能不能借我们使使?这些天人都快腌入味了!”
秦小渝立马答应下来,生了火帮着准备洗澡水。
作者有话要说: 抽了,发了好几遍了...
不要小看厕所,厕所革命是我兔一直在做的事。
另外江硕的想法也很常见,举得那个例子就是这几天新闻上被找回来的那个男孩,他养父母家可是有两个姐姐的。
第30章 第三十章
三位大姐在她这儿洗了个战斗澡, 见她忙前忙后,自己的面都已经坨了,多少有些不好意思。
“小秦, 咱们科考队在后山河滩那儿烧烤呢,你跟我们一起去吧?”短发女科考员姓宋, 隐约是这三人中的带头大姐, 她这么一开口,旁边两人也一起劝说起来。
“是啊, 你这面也没办法吃了, 还是跟着咱们一起去吃两口吧。”
秦小渝稍一犹豫,就将自己的饭倒给了大鹅, 跟着三人一起往后山的地方走去, 她还带上了前天赵大爷送来的一大瓶米酒。
火星庙的后山不高,临河的一边有一片石滩, 石滩上有些大大小小的石块,这些石块呈花白色,是从山里冲出来的,边缘都比较柔和。
石滩下面也有着浅浅的水,还有一些小螃蟹在里面出入, 在这里烧烤倒是不担心会引发山火。
秦小渝四人过来的时候, 科考队的其他人已经生起了火, 架在上面的铁网上摆着两块腌过的五花肉,旁边还站着几个人, 一边聊天一边串签子。
跟秦小渝聊过不少的那位庞科考员回身看到了她,抬起手里拿着的两三根肉串跟她打了个招呼,“哟,小火车来啦。”
他身边的老赵翻了个白眼, “人家叫小鱼!”
秦小渝也不介意,走过去想要帮忙,却被老赵给撵走了,“这火烧火燎的活儿,女士们就不要过来了,只要等着吃就行了。”
而走过去的宋大姐也招呼她,“小鱼过来坐!”
她们在几块接临的大石头上摆上了钓鱼凳,坐在上面看风景,秦小渝也跟着坐在了旁边,立马被眼前的风景震住了。
从山上潺潺而下的河水到了这里趋于平缓,河水聚积成一湾小潭,倒映着天上的月亮。
月亮就挂在潭对面的树尖尖上,离他们很近,一时让人分不清水中月和天上月,倒是被明月照亮的山很远,在天边重重叠叠,像是一个个沉默的巨人,正伸出手托着天。
秦小渝不知道该如何形容眼前的景色,宏大却静谧,安详又温暖,这样的月下山景与那天的浩瀚银河一样,带给她的是震撼,还有宁静。
“喝点茶吧”,科考队里最年轻的小伙子走了过来,递给她一杯暖暖的茶,茶里不知道加了什么,喝起来有些酸甜。
暖暖的茶驱走了渐渐升起的寒意,秦小渝捧着温热的茶杯,盯着眼前的景色,慢慢地陷入了沉思。
说是沉思也不尽然,她其实也不知道自己到底在想什么,只是盯着面前的景色发呆。旁边升起的篝火辟辟哩哩地响着,石滩外的树林里偶有虫鸣,她却觉得这天地之间是一片寂静,将自己渐渐在这旷野中放空……
宋大姐靠了过来,将她的那瓶米酒从地上捞了起来,“这时候喝什么果茶啊,还是要喝点酒,才能对得起这轮明月!”
“好酒怎能无肉?”老赵端着一个锡纸盘过来了,里面是烤好的五花肉和大蒜,“来,尝尝锦州烧烤传人赵大厨的手艺。”
宋大姐白了他一眼,却接过来热情地招呼着秦小渝尝一尝,渐渐地烤肉的人越来越少,大家都端着烤好的东西过来,围坐在这附近,大口吃肉.喝酒,随意地聊着天。
科考队的气氛很好,不论年纪大小都能嘻嘻哈哈的,让秦小渝感觉自己回到了大学的时候,或许是怕她一个人不太舒坦,老庞悄悄地端着两盘烤鸡腿挪到了她身边。
“小秦,这风景咋样?”
“很好看,让人觉得很安静。”
听到她这么说,老庞瞬间骄傲起来,“这里还是我发现的,这儿的山十年前就是这样,可真好啊...”
“这可一点也不好”,秦小渝苦笑道,“外面日新月异,山里一成不变,哪里好了?”
老庞闻言一愣,讪讪一笑,“也对,对你们来说,自然是希望山里越来越好才是。我这点不过是文人的牢骚,君当若磐石,嘿嘿。其实也不是没有变化的。你们那小铁路十年前可是没有的,我们要进山就得坐车翻山越岭,还不到王村就没了路,再想往里就得租驴车,在土路上吃着灰往里进,嗨,别提多痛苦了。”
“这火车站建了很久了啊,怎么会十年前没有呢?”秦小渝来了兴致,追问道。
老庞想了想回答道,“哦,是很久就建起来了,好像是为了进山来找什么东西建起来的,可是人家没找到,这里就荒废了,你想想,这山里头又没有钱,开一趟火车就收那么点车费,还要倒赔钱的,谁会搞?”
秦小渝点了点头,其实现在小绿车的运营也一直都是有着财政补贴的,一趟车上坐不了多少老乡,还允许家禽家畜上去,这能挣的钱就更少了。不过小绿车开来开去,本就不是为了挣钱,而是为了方便这大山深处的老乡们,为了给他们一些希望,为了让他们知道自己没被放弃。
老庞接着说道,“你这工作干的真不错啊,我们就进去这一段儿时间,出来就听到村长一个劲儿地夸你,说你好,说你要给火星庙建公厕啦?”
“这点好,真是好”,宋大姐也凑了过来,“不管干什么,你们村的环境得上去吧,总不能人来了,一瞧你们脏乱差,连个正经上厕所的地方都没有,那人怎么敢来投资呢?”
“还投资呢”,老庞往旁边赶她,“你就不要乱给小秦支招了,这山里头的基础建设八字还没一撇呢,怎么可能会有人来投资?来旅游的人都不可能会有!”
“怎么不可能会有?”老赵也凑了过来,他拿着一根签子指点江山,“别的不说,这景色在一些驴友中间肯定是绝境,他们不同于一般的旅游客,喜欢的不是上车睡觉下车拍照,而是能在这样的大自然中找到心灵的宁静。”
老庞也认同地点了点头,“的确,或许不该说是驴友,应该说是背包客或者野营爱好者,他们寻找的就是自然中的静谧,这里还真是个不错的选择。”
“小鱼你不是有逗音号么?”宋大姐身旁的另一位大姐也凑了过来,“你可以以一个背包客的身份,来这里记录下自己野营的过程,往上一发,看到的人应该就会来了。”
“对,没看到,你也没啥损失哈哈哈”,老庞狂放地笑了好一阵,接着对她说道,“这样的旅客有一个好处,就是他们往往野外生存经验丰富,不需要你们多费心。”
“而且一般都是有钱有闲的主儿,素质也比较高,不会做出毁坏环境的事情。”
“你们就只用提供个木柴,提供水源就行了,我觉得这石滩外面那片山林拾掇拾掇,就挺适合搭帐篷的。”
“嗨,不过还是得等你们厕所建好的,要不人有三急什么素质都没了!”
老庞开了个头,这科考队的老师们竟然都凑了过来,你一言我一语,给秦小渝提供了不少新思路,她连话都插不上去,只有点头的份儿。
老赵突然反应了过来,“小秦,你可不要不耐烦啊,我们这都是些文人的牢骚,就算用不上,你也就当我们还有颗忧国忧民的心吧。”
“不会不会”,秦小渝赶忙摇头,迟疑了一瞬说道,“其实还真有件事想咨询各位老师...”
“什么事?”老庞最是积极,挤开她身边的人直拍胸膛,“你尽管说,庞哥肯定帮你!”
秦小渝因着他的豪爽笑了出来,左右看看拿起那瓶米酒给他倒了一杯,“那就好好请教下庞老师,火星庙想要致富,还是需要从老乡们最熟悉的土地上下功夫,我和魏副书记也商量过无数次了,到底在这里种什么好?”
“……”老庞没想到她问的是如此有深度的问题,一时回答不上来,老赵却是先开了口。
“其实你们这里在种植上还是很有优势的”,老赵走了两步,随手从旁边的篝火桶里面抽出了一条没烧完的木条,用前端的碳在大石头上就勾勒出了整个豫省,随后在西南处画上了阴影代表山,“你看,虽说整个豫省都是种植大省,可是北边平原气温受黄河影响,气温较低,多种小麦.玉米.大豆.马铃薯。而你们这里的大山挡住了北边的阴冷气流,也多长江水系,属于温带到亚热带的过渡区域,地理位置特殊,生态系统复杂多变,物种丰富,其实是一块宝地啊!”
秦小渝受教地点了点头,老庞却是逮到奚落他的机会,“你以为是给你那学生上课呢?还不说点实际的?我觉得吧,还是因地制宜,以现有的基础去发展比较好,山里面菌子比较多,要不就发展一下菌菇种植业?”
“不妥”,摇头的却是宋大姐,“菌床.菌种.大棚.保湿保温器都是前期投入,虽说菌菇种植周期短,可这种植中间所需的气温调节却不是老乡们轻易可以学成上手的,再说菌菇的需求量哪有那么大,你可忘了县城的蘑菇园和香菇酱了?”
宋大姐所说的这件事时间也不久,大约一年多前,县城的一家公司野心勃勃地推出了几款香菇酱,刚上市的时候很受欢迎,那一阵的香菇收购价持续走高,惹的不少农户都借钱上马温室大棚,县城里建起了香菇园。
当时人人都很看好,都觉得这是家乡崛起的新方向,这是打造地域品牌的大好机会,甚至花了大价钱在央视做了广告,只可惜上市不到三个月,各种仿品就如雨后春笋般冒了出来。
香菇酱的销量一落千丈,一是这香菇酱的配方并不难,也不像老干妈一样有着无可替代的地位;二是这香菇其实各地都有种植,县城的香菇虽说是这边的特产小朵香菇,可在做成酱之后口感差异并不大;三是祖国地大物博众口难调,各地的生产商以这香菇酱为基准,调配出了更适合本地消费人群的口味;四是大企业的介入,他们生产更快.品质更稳定.铺货也更广,还将香菇酱的价格给打了下来。
而层出不穷的拌饭酱也稀释了香菇酱的市场份额,加上县城中种植香菇的农户众多,收购价格一落千丈,不少人都亏了血本。
“所以说,不能拍拍脑袋就上马项目”,宋大姐语重心长,“你们作为扶贫干事,更是大家的引路人,一定要慎重更慎重,我觉得要先缩小范围,像菌菇这种产量高但附加价值小的就不要考虑了,可以考虑考虑附加值高.可以打造成品牌的水果。”
科考队一位姓李的队员接口道,“我觉得不错,你们这里的气温落差还是很大的,可以考虑西瓜.葡萄这样的水果。”
“不过还是要脚踏实地”,老庞说道,“很多老乡总想搞个大新闻,唉,这里面的事我们见多了,用假嫁接的植物搞什么药材水果化,说什么吃了这嫁接的水果就像是吃了药一样非常有前景云云,你们可不要做这样的事,毁的是自己的名声啊!”
“或者...”,之前拿给她果茶的小伙子犹豫了一下说道,“国家现在正在大力发展绿色经济,打造森林银行,我瞧着这里的山头众多,或许可以申请一下参与造林碳汇项目。”
秦小渝和一众科考队的老师都愣了愣,“造林?碳汇?是什么?”
经过这位小伙子的解释和秦小渝的搜索,她才明白这个新鲜东西是什么,碳也就是指二氧化碳,而碳汇指的就是通过减少二氧化碳赚的钱。
《巴黎协定》的签订,要求各国为碳减排作出努力,可减排就意味着要关停高耗能工业项目,这是哪个国家都不愿意做的,顺应推出的就是碳交易,也就是以经济利益推动二氧化碳的吸收,鼓励各国创造碳汇,减少碳源,减缓全球变暖。
这样的碳汇交易已经有了试点,包括造林碳汇.沼气碳汇等等,可能上线国际交易市场的目前只有竹林碳汇。
那小伙子回忆道,“之前去省里开会的时候,听说咱们也要上马碳汇项目,增加贫困户收入了,伏牛山位置很好,毛竹.刚竹都有,你们可以争取一下。”
碳汇交易的单价并不高,可若能将这山村周边的野山利用起来,对老乡们也是一笔生活补助,秦小渝双眼放光,赶忙用手机编了一条长长的短信,给魏副书记发了过去。
从石滩离开后的秦小渝思绪难平,一直在想宋大姐最后交代自己的那番话,“作为扶贫干事,你们就是先进生产力的代表,不要被大山困住了思维,认为这山中只能接下一些被县城.被大城市淘汰了的项目,这样永远只能是拾人牙慧。山里的老乡已经走了很久的老路,走到鬼打墙都走不出去,你们得带着他们走新路,这样才能真正地走出去。”
而庞老师更是热心,说会给她们介绍来一位省农科院的专家,过来帮着看看火星庙到底适合什么,这让秦小渝对未来发展的信心更甚!
千里之行,始于足下。火星庙的蜕变第一步,公厕项目终于落地开建了!
魏副书记和云村长还在公厕选址处办了个小小的开工仪式,邀请李工做了一番精彩的演讲。最后秦小渝也上前去跟大家一起合了影,她感觉这可能是她这辈子拍的最奇怪的照片了,可照片上的她笑的见牙不见眼,却是实打实的开心。
李工他们请的是专业的建筑队,机器也是废了大劲从铁路或是辗转山路调过来的,项目建设处一开始被挡的严严实实,只能听见叮叮当当的声响,为了赶工期有时候晚上也会施工,倒是让一些老乡很是不满。
秦小渝和云村长带着礼物去老乡家里解释了好几遍,可仍是有人往项目外墙上砸泥团,倒是让她很过意不去。
云建安就是其中一个,他专程跑来火车站跟秦小渝抱怨,“那什么公厕也建的太久了吧?昨晚我都没睡好。”
秦小渝瞟了他一眼,继续做自己的事儿,“昨晚根本就没有施工。”
“哦...”云建安挠了挠肚皮,“那肯定是之前他们晚上施工的次数太多了,我晚上做梦都梦见顿顿顿的响声,唉,好累。”
“累?你天天干活了么,就喊累?”秦小渝摇了摇头,先前组织去贺老板公司打工的时候,云建安这个年纪也是可以去的,而他刚开始还答应的好好的,一听要离开家干活就不肯去了,说是自己下了山就头晕。
云建安听她这么说很是不服气,“怎么?我现在干活可多了,昨日我还帮着云阿婆家浇水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