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淞子七
清黎抿着嘴,笑得极其僵硬:“离萧璟云远点。”
提到萧璟云,清黎才恍然意识到,今日是她的洞房花烛夜,而?她的夫君还被困在十?三司里受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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阴暗狭窄的牢房,只有一扇小窗,透着一丝微弱的光线,散发着一股难以忍受的霉味和血腥,四周泥墙布满斑驳的血迹。
牢中?火炉之中?撑着炮烙的刑具,火星噼里啪拉地肆意跳脱。
萧璟云一袭白衣双手双脚被困在行刑架之上,往日清冷高贵的皇子?如今沦为阶下囚,不变的是,他依旧孜然独立,好似天生般他与?这世间一切肮脏格格不入,一尘不染。
连打百鞭,重重落在他的身上。
血腥之气四散,萧璟云强忍着不吭一声,额角青筋暴起,面色惨白,白衣染上鲜红的血迹。
十?三司宗师薛斌和萧承宣二人?在都坐黄花梨椅子?上,身居十?尺差距的高台上,可?以清晰地看见刑房中?的一切。二人?切上一壶清茶,香气袅袅,听着重重鞭声的闷响。
萧承宣头靠着椅背,枕着阖上双眼,指节跟着鞭子?的节律敲着椅把,心情甚好。
萧承宣是痛快了,薛斌倒是忐忑了,毕竟萧璟云可?是太子?。若是他真的中?了蛊,还能向世人?交代过去,若是没有,那?萧璟云在朝中?的威望还有民心分分钟能把薛斌送上断头台。
他一直神情紧绷观望着牢房中?的情况。
一位小厮步履匆匆赶来,叩首在地上。
薛斌立马站起来,问道:“殿下可?终于肯改说辞了?”
小厮颤颤巍巍:“并未...”
薛斌吼道:“那?你来干什么?让刑官再?加些力道,务必在天亮之前,让殿下改口!”
小厮:“就是此事..殿下说...说...”
薛斌啐了一口,上前一脚踢翻跪地的李望春:“磨磨唧唧干甚,快点说!”
“殿下说十?三司只有只有鞭刑吗?喊..喊我们一起上刑,他还要?赶着回东宫。”
薛斌眉毛一横:“他想要?什么?剜去双眼吗?割掉舌头吗?还是断胳膊断腿啊?他可?是太子?啊,怎么可?能真的像对待那?些死囚一样对他!那?本官不得被那?朝臣的唾沫淹死,被庆帝斩首?!”
萧承宣缓缓抬起眼皮,眼神阴郁,将手中?的茶杯搁在桌子?上:“穿琵琶骨不就行了?铁索穿过人?的琵琶骨,疼痛不已,动弹不得,去刑后还不易被人?发现。”
薛斌错愕:“殿下,此举不行啊...这个就连那?些壮汉都受不住啊!”
萧承宣笑了:“薛斌,要?是皇兄今夜不改口,你的这一身紫袍官服和十?三司就保不了。”
“怎么做,薛大人?,自己定夺。”
薛斌口齿打颤,冷汗湿透了后背,一拍大腿:“穿!”
“一不做二不休,再?在这铁索上撒点辣椒水!”
[1]白无常的特征,表情苦笑颜开,面带一丝邪魅,有时会露出恐怖的脸目,头戴白帽,身穿白衣。本命叫谢必安,又被尊称为七爷。
第27章 吻痕
月光透过小窗照在阴暗潮湿的?牢房, 火盆中盛着快要焚烧着快要融快成铁水的?刑具,那一对布满锈迹的?铁钩, 嘴尖锋利无比,还依稀带着上一位囚犯暗红的血痕。
刑官双手裹着厚厚的棉布,左手楷着汗,右手从火盆中取出?铁钩,战战兢兢来到?萧璟云面前。
月凉如水,他的?神情也如头顶这卢穹月一般皓月千里。
刑官六神无主,口中念念有词:“殿下,你就?认了吧。小的实在不忍看着殿下被穿琵琶骨,这十三司的?刑法可真不是闹着玩的啊!琵琶骨疼骨疼痛难忍, 废人武功, 犹如挑手脚筋, 一呼一吸皆是锥心刻骨的?痛苦。”
刑官又盯着上方?正在严密盯着这观察室内的?薛斌,弓着身子:“十三司向来能通过严刑将白的?说成黑的?, 也可以将板上钉钉的?案件翻供。只要这上面的?司治想, 就?可以办到?。”
双手双脚缓缓捆在绞刑架上的?萧璟云,缓缓睁开眼睛,盯着眼前有些黝黑的?刑官。
“严刑可以屈打成招,将白抹黑;同时, 严刑也可以替自己清洗罪名?,特别还是像殿下这种位高权重?之人。若是真的?在十三司受遍刑罚, 宁死不改口, 自然会有憨厚的?朝臣替你在大?殿含冤。这就?是殿下的?目的?,制造论点, 煽风点火,借此撼动十三司。”
“十三司向来以清廉公正在朝中立威, 要是在殿下这里..栽了跟头,那薛司治的?位置可就?保不住了,十三司上下还都要重?改。”
刑官扶手上去,五指摸上他的?胸膛,稍稍扒出?一点风光,线条如云流水般起伏:“所以殿下一开始的?目的?是十三司,对不对?”
刑官声音顿了顿,看着自己的?鞋尖:“所以,殿下即使很喜欢太子妃,为了扳倒十三司,都会一直强撑着不改口,是不是?”
“所以殿下其实是喜欢太子妃的?,对不对?不然干嘛不让她亲自来十三司受刑啊?”
一个脸上长满胡茬的?刑官,此时却在盯着自己的?脚尖,左腿抹着地上的?干草,不敢与萧璟云对视。
萧璟云冷声,脸庞安静清沉:“饶了这么大?一圈,就?是为了问我这个?”
刑官拿着铁钩,慢慢让铁钩慢慢逼近他冷白的?胸膛,还未靠近,滚烫的?温度让萧璟云的?皮肤红了起来,犹如白茫雪景中绽开一骨傲雪寒梅。
刑官看着一抹红,幽幽吞了口吐沫:“下官不问这个还能问哪个?逼殿下受刑,不就?是为了让殿下改口吗?”
铁钩抵在他的?蝶骨之间,烧焦了皮肤,皮肉有些外翻。刑官抬眸望着是萧璟云,克制着嗓音的?激动:“下官最后再问一遍,殿下的?答案是?”
萧璟云装作?不经意地侧头,嗓音沙哑:“不喜欢。”
“萧璟云,你狼心狗肺!”刑官有点恼怒,吼出?了声来。只见?他眸子赤红,接着撩起袖子,还真的?拿着刑具往里钻了几?分:“你你你你...薄情寡义!!!”
这股钻心的?痛楚,缴着皮肉,让他咬紧了嘴唇,双拳渐渐攥紧,只是不知道为何眉梢和眼底的?笑?意愈发明显,不知为何,瞧他恼羞成怒的?样子,就?足以给他带来一片悸动。
“清黎。”
他的?声音又沉又哑,克制着自己将这种不明所以的?波澜压下去。
刑官又羞又恼,丝毫没反应过来,还在接着往里挑着肉:“萧璟云,你还知道你今天娶亲啊!你还知道你的?太子妃叫清黎啊!你这个冷漠无情的?大?木头!”
“清黎。”
“很疼。”说得很轻。
“痛?你个薄情寡义、无心无爱的?还有脸喊痛喊疼...”清黎这才一顿,她来不及思考自己这幅矮腿腰粗的?身躯是何时被萧璟云识破了身份。只知道她抬眸时,终于清清楚楚看见?了萧璟云唇角的?弧度,见?他眉眼柔起波澜,大?脑一片白。
萧璟云,这个大?木头?笑?了?
萧璟云稍稍低头,下颌不小心抵在她的?发丝之上,像是一只蜻蜓不小心点水在了湖中心,然后一圈圈涟漪被荡漾开来。
萧璟云心口处幽幽闪着点点紫光,低声问:“为什?么来十三司?”
清黎闷闷不乐放下铁钩,用着指腹点了点他的?伤口,又觉得不解气,又重?了些力道,萧璟云疼得秉眉。
清黎气得哼哼:“还不是为了教训我那薄情寡义的?夫君,刚新婚就?在大?庭广众之下宣称封心锁爱。本应该是你我二?人的?同房之夜,你宁愿在十三司受罚,也不愿意与我相见?。看来,娶我,你很委屈,委屈极了!”
明明二?人明明身处阴暗潮湿的?地牢,可是清黎却仿佛身处红烛摇曳的?新婚之房,渐渐她闻到?了一股妖异的?花香,幽香,妖娆,让人情不自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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薛斌和萧承宣二?人在阁楼之上左顾右盼看着刑房里二?人的?动静。薛斌伸长了脖子,瞧着自己手底下的?刑官确实是用刑恐吓,也确实在用铁钩一点点戳进萧璟云的?皮肉之中,只是这个氛围有些说不上的?诡异。一个矮胖黢黑的?刑官以肥胖的?粗手翘着指根一点点摸上萧璟云,而且略带不怀好意地解开他的?衣服,用的?是刑具不假,但总感觉在他手里多了一层言不清的?调情之味。
萧承宣看着萧璟云的?神情似不同以往,也跟着微皱了眉头,眼睛挪移到?一旁。
萧承宣啧了一声:“我倒是没看出?来,你手底下的?刑官还喜欢男色?”
薛斌:“不喜!不喜!”
薛斌简直没有眼看,要不是今夜实在是只有一个刑官赶上这杀千刀的?祸事,薛斌是说什?么都不会同意一个初生牛犊、毫无经验的?新人去审一个毫无破绽的?太子殿下的?。十三司住过丞相、将军、大?小官员,按理说也算是见?过大?世?面的?,可是唯独没有审过将来的?储君,每个刑官心里都杵着慌。薛斌在司里选了半天的?审讯人,不是他的?媳妇生了就?是老?母过世?了,还有的?直接一头撞在了柱子上、当场工伤。所有人避之不及,唯有一直在角落里大?口大?口吃着螺蛳粉、被司里冠名?为“头号大?傻子”的?小六子举起了他的?胖手。
可薛斌本以为小六子只是没脑子,谁曾想他竟然好男风啊!还玩得这么变态!
“应该只是慢热。”薛斌不想砸了十三司的?招牌,总不好好一个刑房变娼妓馆吧,苦想了半天终于找到?一个绝妙的?借口:“这审犯人也讲究循序渐进,若是一上来就?呈上一道硬菜就?好比一刀断头,反而让他死得轻松;若是小火慢炖,就?会受尽煎熬、心如凌迟一样,求生不得求死...”
萧承宣将杯子的?茶饮一口饮下,将茶杯倒扣在杯子上:“你若是在慢炖,天一亮,我让就?直接把你扒皮下锅,让你好生体验一番是小火难熬还是大?火煎熬?”
薛斌脖子一凉,朝着地下刑房就?是怒吼道:“小六子,干什?么呢!还不快点!天亮之前审不出?来,你这一辈子的?螺蛳粉就?别想吃了!”
清黎耳朵一尖,立马凑近萧璟云耳边低语一句:找机会,答应我
温热的?气息洒落在他的?侧脸,只是一瞬间,却足以让萧璟云红了眼,还来不及反应她的?意思。清黎就?已经先?一步抱萧璟云大?的?大?腿苦苦求饶,披着小胖子的?皮囊一把鼻涕一把眼泪涂抹在他的?衣衫上:“殿下啊,你就?改口吧!算小的?求你了,小的?不能没有螺蛳粉吃啊。”
萧璟云瞧他满脸清亮的?鼻涕毫无顾忌地滴在他的?身上,强忍着自己的?生理性恶心,生硬地说道:“你..你先?..放开我...”
哪想清黎圈地更紧:“殿下,父亲八岁就?死于疟疾,额娘十岁就?死于饥荒,所以小的?从小无父无母。小的?这命当真是苦啊...”
萧璟云冷眼相待。
清黎锦上添花:“殿下,你可怜可怜小的?吧,小的?唯有感觉吃螺蛳粉才快乐啊!殿下能不能不好把臣唯一的?快乐给剥夺了呀!要是螺蛳粉没了,小的?宁愿一死啊!”
“小六子这个蠢货!”
薛斌从火盆中提着这炮烙刑具就?冲下去,一脚踹开牢门,铁门“咔嚓”一声倒在地上,挥起一阵尘沙。
清黎赶紧缩到?萧璟云后面,闪躲着正胡乱挥舞的?薛斌,大?吼道:“太子妃的?命也是命,小的?的?命也是命啊。殿下,难道你想来看着小的?葬送在这里吗?小的?做鬼也不会放过你。”
薛斌一把拽着清黎的?衣领,牙根咬得死紧,大?口口水喷在了她的?脸上:“小六子,你是不是活得不耐烦了!你要是不会审,我现在就?在你身子上烫几?个洞!”
清黎急得摇手,眼珠子死死盯着那个烙铁离自己的?脸颊愈来愈近,心跳吓得一滞。
恰逢危机关头,萧璟云才终于出?声:“别伤他,我认。”
薛斌不可置信,还为反应过来:“啊?”
萧璟云:“别伤他,我认。”
薛斌这才松开清黎的?衣领,扔下手中的?炮烙,再次向萧璟云确定:“殿下,当真?下官怎么拷打,殿下都不曾改口,怎么我一打小六子,殿下就?改口了?”
“这其中恐怕有诈吧。”
萧璟云:“我帮了薛大?人这么大?的?忙,至少还请还个谢礼给我。”
薛斌这才疑心消了一下,摩挲着胡须:“原来是讨礼,说吧,殿下想要什?么?”
“藏案阁一夜。”
薛斌提声:“殿下,这是要?”
“查一下旧案卷宗。”
“不会是...”
萧璟云不慌不忙说道:“探清我母妃的?身份,以及我不相信她是病逝的?。”
“那殿下就?多虑了,你的?母妃就?是兰夫人!切莫听?信那些传言,兰夫人虽地位不高,可受尽陛下喜爱,只是在生产时伤了身子,所以才郁郁而终。”
萧璟云:“母妃命案、祥记、画像全部?归在藏案阁里,一夜换我改口,意下如何?”
“好!殿下若是想查,那便去查吧。”
“只是殿下单凭一张嘴说辞,倒是临时堂前改供,可如何是好?”
萧璟云:“白纸黑字写在罪书之上,还请备好纸、笔、墨。”
“好!”薛斌立马喜笑?颜开,差人备好笔墨、松下萧璟云手绳、脚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