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淞子七
清黎昏昏沉沉,困意席卷了她的眼皮,思?绪不再清晰,只感觉这地板和书桌实?在是邦硬,不利于睡觉。她托着不让自己受苦的思?想,略微大胆地将脑袋放在了萧璟云的大腿之上,就在那接触到的一瞬间,感觉萧璟云的大腿肌肉一下子收紧,身体僵直,想来?有些不适应,甚至还很抗拒。
在萧璟云推开她之前?,清黎连忙调整好睡姿,威胁道:“亲都亲了,这还接受不了吗?”
萧璟云耳垂滴血。
“我明天还要进宫帮曹贵妃招魂呢,睡不好,就无法招来?宋清衍的亡魂,就还不能帮你解开觀山案的秘密。你考虑清楚,只是占你大腿一晚便?宜罢了。”
天际地平线泛起一丝丝亮光,黑夜已过,清晨降至。
藏案阁的大门被两位飞鱼服侍的小厮推开,暖阳光线射入带着书香气?中沉闷的阁楼,空中微小的灰尘在盛阳之下暴露无遗,接着一个黑影压在了青石砖上。
薛斌着暗橄榄绿方空裰衣,将一把由庆帝亲自赐的玄铁剑系在腰间,容光焕发,一甩昨日?的气?质,仿佛他已经撂倒今日?有好事发生,侧着身以手恭敬萧璟云:“请吧,殿下。”
他看见萧璟云端正于四方桌前?,在起身之时,膝下一软,身子有些下倾,虽然及时调整,但这微小的举动还是被薛斌一双鹰眼所捕捉。
笑?意更?是在眉梢之上藏不住。心中有些遐想,原来?这个无情无爱的太?子殿下竟然还能在他的手里有些发怵,以至于连起身都有些站不稳,失了皇室的风范。
殊不知,这让萧璟云膝盖一软的并不是薛斌自己,而是清黎以膝为枕压了一夜的结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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行宫之内,身穿墨绿色的侍卫运着三车货物?匆匆走在小道上,低眉垂眸,于一群手持玉牌的官员擦身而过,只见各个官员神色凝重,脚步也加快了许多,纷纷往内庭赶着。
闲杂的议论声沉默在宣鸣的钟声中,深沉高亢、余震环绕、声声震地人心惶惶啊。
“今日?这是怎么了?十三司竟敢在内庭中鸣钟,这可是大忌啊!你还急得上一次敲钟不就是那罪人害了十万英骨葬身觀山。这次十三司又是要弹劾谁?”
“什么?!!太?子?!!!!”
“自从这六殿下回来?,你有没?有觉得殿下的纷争不断啊,先是中秋宴,再是三司会?审,会?不会?是党争...”
“别议论了。”
“今日?三司会?审,三朝元老暨苏老都要亲自到场。咋们还是脚步快些,免得落人口舌。”
清黎化作?侍卫和女子扮相的谢必安走在队尾。
谢必安看着一群接一群红袍官员纷纷向着内庭的方向走去?,不由得出声轻唤清黎:“你为什么不跟着萧璟云一同前?去??不担心他吗?”
“今日?的阵势倒像是一场必死之局啊。”
“七爷,帮我寻一个阴气?最重的地方。”
“清黎,怎么在凡间呆傻了,这你也还要问我?阴气?最重的可是乱葬岗啊。”
“乱葬岗阴魂太?多,我可不想全招来?,而且月老的尸骨也在乱葬岗。除乱葬岗以外呢,还有什么具备七阴之地?”
谢必安神识出魂,在空中俯视晟国全景,瞧着三院之内有一个无人问津的破宫庭上方笼罩着黑黑的雾气?,浮在空中的神识重新回到肉身,鬼魅一笑?:“有意思?。”
“东南角,西?三方。”
清黎看着谢必安正在轻舔着舌尖,还未到此地便?有了三分好奇:“能让七爷觉得有意思?的是事情可不多啊,想来?那个地方我是非去?不可了。”
谢必安一双邪魅的丹凤眼,眼珠转向清黎:“可不是嘛?”
清黎伺机而动,趁着前?人不备拉着谢必安躲着左侧的宫门后,悄悄溜出了队伍。
二人将这车上的木箱卸在了偏僻一角的院落中,隐藏在这海棠树下,冰雾从木箱的缝隙之中丝丝地溜出。
谢必安面若桃花,神情显得异常兴奋:“清黎,子时三刻为最佳的招魂时间点。”
“还请七爷子时助我一臂之力。”
“自是当然。”
清黎从袖口之中掏出一只彼岸花簪放在谢必安的掌心里:“还请七爷帮我转告贵妃娘娘,子时三刻相见。”
[1]引用为先秦·佚名的《月出》(意境特别美呀!)
原文为:月出皎兮,佼人僚兮。舒窈纠兮,劳心悄兮。月出皓兮,佼人懰兮。舒忧受兮,劳心慅兮。月出照兮,佼人燎兮。舒夭绍兮,劳心惨兮
第29章 三司会审(2)—女二登场
晟国三宫九院分布公整, 南北取直,左右对称。清黎按着谢必安所指的阴地差不?多?行了又半个日头?, 还没有走到,正如日下,早已满头大汗。望着那里还有些路程,她走了一条从清乐御所蜿蜒出来的小路。
此路平日里鲜少有人走动?,可是此时多?了舒美人和澜昭仪在此姐妹赏春,正在用着手中的绣扇高兴的扑着彩蝶,彩蝶在她们的嬉笑中左右躲闪,最后一路向高处飞,飞进了刚刚谢必安所指的深宫内。
舒美人正在兴头?上, 打趣道:“姐姐等我, 难得一见蓝黑双翅的彩蝶, 定要给姐姐捉来!”
“不?可!”澜昭仪清丽的容貌满是慌乱恐怖之色,连忙拉住。
平日细声细气的澜昭仪陡然提升音量, 还夹带着些厉声让舒美人一惊, 也?开始慌了:“姐姐,怎么了?为?何?感?觉姐姐的手都?在发?抖呢...”
澜昭仪指尖冰冷,握着双手里的绢帕,环顾了一圈。
清黎赶紧缩着身子?躲在一个怪石后, 竖着耳朵等着听宫闱密事。
澜昭仪见四下无人,才敢掏出心窝子?:“妹妹, 可知晟宫内有着三大地方不?能去??一是乱葬岗, 二是归宁河,三便是这早已?无人居住的云台殿了, 这些地方可不?干净...”
“姐姐你是多?心了,晟国有陛下龙气庇护, 鬼魅邪祟可不?得近我二人的身的!”
“妹妹你进宫时日短,你猜陛下为?何?近几年疑心愈发?重,还愈发?重视祭拜天神一事?有些事情,当真邪门,宁可信其有啊~”澜昭仪感?觉有一股阴气从她的脚心一路攀上,瑟瑟发?抖:“夜半子?时,这云台宫内总会传来一个女子?凄凉的哭声。曾有一个小太监无意闯入此地,方便之后,看见这红墙之上坐着一位红衣烈女,衣袖飘飘,双眼被挖去?,抱着怀中的碎布,唱着听不?清的歌谣。”
这鬼故事把从不?信鬼神之说的舒美人吓了一跳,声音颤颤:“姐姐,你可知这红衣女鬼生前是什么人啊?”
“听说...是陛下曾临幸过的一个疯美人,长得模样?可人,只可惜神经失常。”
澜昭仪喉咙上下滚动?,再次确认左右无人:“妹妹我再跟你说一个传言,可千万不?能乱传啊,也?不?知是真是假,但确实有迹可循。传言说这个疯美人曾孕有一子?,而....”
“你是哪个宫的!竟敢偷听主子?谈话!”一直侍奉澜昭仪的傅嬷嬷将清黎捉了个现行。
萎缩在假山后的清黎百口莫辩,只能先行道歉:“小的是曹贵妃手下的媛儿,原本是想帮贵妃摘几朵花开正艳的夹竹桃回去?,谁曾想无意冲撞了澜昭仪和?舒美人。”
“胡说!”傅嬷嬷横着眉头?,“老奴在晟国数十年,又时常跟着澜昭仪去?往曹贵妃的宜兰殿请安,从未听过有媛儿的名字,我瞧你的模样?也?脸生的很,你这个贱婢定是框了个身份说于我们听。”
晟国尽养一些心事缜密之人,傅嬷嬷等人能安然在晟宫数十年,还能混成一方掌事,定是有其过人之处,清黎自知此人不?好忽悠。
娇小可人的舒美人如今变成了一副冷心冷血的主子?模样?,言语狠绝:“你这贱婢,本宫是断然留你不?得了。这湖心之中有一口深井,你就好生在那安度晚年吧。”
清黎微微挑了挑眉,晟宫之中的缄口的统一模式是这又杀人灭口吗?
傅嬷嬷使尽全身力气按着清黎的左肩,又向身旁的侍卫使着眼色,正当此时,有一个宛如三月春雨的温润的声音不?大不?小地响起,婉转柔和?又不?失坚毅和?底气一下子?让众人纷纷转头?。
“此乃我的婢子?,还请昭仪和?美人见谅,林晚笙在此赔礼了。”
来人头?盘飞仙髻,簪着一朵根镶着红宝石的凤凰于天,熠熠生辉。发?间缀着两条飘飘若然的缎带,在她三寸莲步之下携着微风,轻轻飘扬,周身散发?着成熟娴静的气质,如此出尘之姿与上清的仙娥无二。眉如弯月,眼若明星,顾盼之间端的是娇艳动?人,勾人心魄。
林晚笙眉眼舒展,绣着洁白的点点梅花触及青石,一双纤纤玉手将清黎拉起。
“安和?..郡主,拜见安和?郡主。”
嬷嬷和?侍卫纷纷跪地大礼相?迎,不?敢再造次。
澜昭仪福身微微行礼,聊表敬意。林晚笙颔首回敬,露出线条白皙的脖颈,举手投足之间,气质幽兰。
舒美人入宫晚,认不?得林晚笙,只觉得她是一个任婢子?放肆的主子?,不?服气地回嘴:“婢子?这般无礼,主子?能好到哪去??你就是这么教导婢子?偷听墙角的?”还觉得一团心火没发?泄出去?,白了一眼:“上梁不?正下梁歪。”
清黎正欲回嘴,却被林晚笙轻轻捏了捏手。
林晚笙面对此等挑衅,未见丝毫愠色,反而眉眼含笑:“澜昭仪,你已?侍奉陛下五年,也?算是宫中的老人了。陛下曾赞你贤淑之名,作为?一宫主位,也?应该好好管教一下舒美人。”
“群主说的是,是我管教无方,切莫生气。”
澜昭仪低垂着眉,拽着舒美人的袖子?,使着眼色才让这个小祖宗和?这自己一起赔礼道歉,接着二人悻悻快步离开了清乐御所。
刚离此地,舒美人便压不?住胸口的火气:“姐姐,此事即使闹到陛下面前,也?是我们占礼。妹妹不?知姐姐为?何?还这般卑躬屈膝,在那对嚣张跋扈的主仆面前失了礼仪。”
“妹妹!你可知你今天差点惹上祸事?可曾听闻过安和?郡主的名号?”
“未曾。”舒美人见姐姐如此戾气,不?免声音弱了几分。
“安和?郡主可是由陛下亲赐的封号,皇后娘娘又是她的姑母,她的母亲那是晟国唯一的大将,征南将军。而我们只不?过是陛下欣喜之时,唤来养在笼中的金丝雀罢了。”
澜贵人想时伤感?,握着巾帕抹着眼角泪滴:“妹妹,我们依靠的是帝王今日来,明日去?的快意,召之即来挥之即去?。而安和?郡主可是众人捧在手心里的明珠,依靠的是树大更深、屹立不?倒的家世啊,林氏不?倒,安和?郡主便也?不?会倒啊!你今日当众若是挑了郡主的错处,那就是打了皇后、征南将军还有陛下的面子?!”
舒美人如今想来才一阵后怕,忙挽上澜昭仪的手:“好姐姐,今日恩情无以回报。”
她望着蓝天之下一飞而过的鸿雁,心中愁绪万千,只能换来一声叹息:“深宫之中,哪分黑白、分对错,都?是一群一副皇权的无心人罢了。”
“回宫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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清乐御所,草长莺飞,香气袅袅。海棠花娇艳欲滴,团团密密结在指头?,树下有两根红绳支起一个秋千架子?。林晚笙坐在秋千上,纤纤玉手吹着手中的玉萧,萧声婉转悠扬,流浪忘返。微风吹过,花瓣簌簌而落,为?这清雅女子?下了一场落花雨,纯白点在青丝发?髻。
清黎原本想着就此离开,却还是被人间难得几回闻的萧声所吸引。
一曲完毕,她的褶裙微一晃动?就如雨意缥缈,一手握着萧柄,一手爱抚着萧身,眼眸流转之中多?了一份柔情和?少女的娇羞。林晚笙朱唇轻念:“曲有误,周郎顾。”
清黎安静地站在她的身后,手中握着秋千绳:“安和?郡主今日为?何?要救一个与你没有任何?私交的奴婢呢?”
林晚笙笑了,眉眼舒展:“我并不?是救你,只是怕你损了璟的颜面。”
璟?如此亲昵的爱称,清黎听得眉头?一挑。
看来自己的身份已?经在林晚笙面前暴露无遗,清黎也?不?在伪装,提着裙摆一角跨过秋千,与她同坐于一块红木上。她有些随意地盘起二郎腿,还有些恣意地打量着林晚笙。
林晚笙好歹也?是个世家出身的姑娘,从小到大就看着熟稔的姐妹也?未曾如此亲昵地同坐一凳,况且她们二人的关系有些微妙。林晚笙面上处变不?惊,可身子?的方寸还是微微偏了一些,克制着距离。
清黎轻笑一声,卸下盘着双侧丫鬟髻的翠绿珠花,言语之间带着调侃:“璟?萧璟云这个冷面冷心的木头?有什么好的?怎么一个个抢着要?”
还未等林晚笙做出回复,清黎又接着追问:“你喜欢萧璟云?你和?他怎么认识的?那他知不?知道你的心意,有没有什么表示?”
林晚笙握着萧的手渐渐缩紧,带了几分将门女子?的威严:“你是真心喜欢璟哥哥吗?为?何?什么还能如此欢愉,不?应该有些患得患失...”她的眼神渐渐转冷,话语也?随着回忆渐渐轻微:“在得知你们成婚之时,我在闺房里对着月色吹了一夜的萧,我明明知道他不?会将心意赋予任何?人,却还是担心..万一你们日久生情,那我又该如何?自处呢..”
清黎忆起昨夜萧璟云勾起唇角,笑得温润,心中有些暗杵,是不?是说明彼岸花在他的心中一惊微微发?芽,已?经开始渐渐懂得情爱。若是在此时,有个突然闯入他眼帘之中的女子?或者?是从小跟他一起长大的青梅是不?是多?少可以让他动?心?谁都?可以成为?让萧璟云心中情花绽开的女子??谁都?有可能成为?他的挚爱。
清黎应该高兴,她确实心中也?是满着喜悦的,代表着动?情了的萧璟云也?许能受林晚笙的影响,落下眼泪。所以,她才会如此欣喜地打探着二人的秘事。可是这喜悦之余,也?有一丝伤感?。清黎如今再次为?人,多?有了一些多?愁伤感?傍身。她生性为?女子?,也?极其信仰一生一世一双人,万接受不?得丈夫三妻四妾,无论?二人是否两心相?悦。
思绪万千之下,终究是喜悦和?职责占了上风。
林晚笙低垂眼眸,手中抚萧,爱不?释手:“从前在这烟雨阁,璟总是懂我萧中的情感?。我吹箫,他抚琴为?我作伴,琴瑟和?鸣,余响入霜钟,不?知时日已?晚。书斋之中,我以烟墨画梅数,他以红染花。我们之间的羁绊和?流水相?伴,抵不?过庆帝的一句指婚。”
她身上衣袖上的梅花印子?绚丽夺目,声音柔和?:“我并不?介意璟三妻四妾,因为?他本就是帝王之命。我所求也?是想成为?他伸手时,我是所有女子?中能离她最近的一个,成为?他的助力。”
清黎双脚蹬地,荡起了秋千:“所以你要的是这太子?妃之位?是我的位置?”
“是。”
清黎苦思冥想,用尽魅惑和?手段,也?才换来一个浅浅的一笑,离哭这种?情绪还有着很长的一段路要走,多?一人助力,想来也?是好的。
她停下秋千,故意挑起争端:“安和?郡主,既然想要,就要靠自己的本事来夺。可惜萧璟云曾经在大殿之下说此生唯娶我一人,好像并没有你位子?呀。”
林晚笙不?咸不?淡地看向清黎:“世事多?变,你就这么笃定我没有机会吗?璟对任何?女子?都?不?曾动?心,中秋晚宴上娶你也?是因为?庆帝忌惮联姻的势力才指你们二人成婚。他不?曾对任何?女子?动?心,我也?会让他知道谁才是太子?妃的最佳人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