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淞子七
宋清衍顺着?清黎的指间方向望去,空无一物,却听到清黎又说:走入阵法,有人已经等了你十年之久。
他心中?已有感应,不禁红了眼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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谢必安倚靠着?栏杆,打量着?站在庭中?的萧璟云,不由得心中?有些暗暗为清黎感到高兴。从他的角度望去,长眉微挑,眉骨深刻,萧璟云虽然?气质偏冷,但?浑身上线散发着?一种不同于其他上清仙官的清廉端正之感,就像不受淤泥侵染的佛莲。
谢必安平时也?算是个话痨,可是单独和神君转世的萧璟云相处,总还是有些紧张。若是贸然?搭话,仿佛有种阴府小?人攀高枝的阿谀奉承感,所以?索性耐着?性子,闭口不言。
这漫长的时间,萧璟云就一直静静地守在此处。
他是耐得住,可谢必安如清黎一样一刻安生就如换身上下有着?蚂蚁乱爬,好在萧璟云终于开口:“还未请教姑娘芳名?”
谢必安直起身子,捏着?声线:“清..白??民女叫清白?。”
仅一句,萧璟云便又不说话了,谢必安也?有些怀疑是不是自己瞎取的名字雷到他了。怪自己没有准备,着?急之下光想去自己白?无常的名头了,所以?瞎诌了清白?这个名字。
谢必安双手枕在脑后,一脚翘在另一脚上,望着?无星无夜的天空,心中?隐隐伸出?不好的预感。
本以?为和二人之间的话题就此沉寂于大海时,听见萧璟云又问他:“清黎...清黎身上的烧伤从何而来??”
谢必安反问道:“民女还以?为殿下还在怀疑我是否真的为清黎的长姊呢?”
萧璟云冷锋淡淡一扫谢必安如此‘随意’的躺姿,和清黎行?径一模一样。
“先前?曾有疑虑,现在没了。”
谢必安笑了笑:“殿下很在意清黎身上的烧伤吗?”
“我想知道何人所为?为什么?要这么?对她?”
“不过是胞妹小?时候不小?心被正烧开的炉水给烫了一下,没有那么?复杂。”
萧璟云淡淡回道:“不愿告诉我?”
“可事实就是这样,不必深究,不过我倒是想起来?了一个故事。”谢必安张开五指伸向空中?,缓缓道来?。
“就给殿下讲个发生在很久以?前?南陵流传的故事吧,有点故弄玄虚。有个女孩一出?生,父母就意外身亡。接着?女孩渐渐长大,被发现与周围人不太一样,她总是能?看?见一些不一样的东西,明?明?河中?无鱼,可唯有她能?看?见。村里?人原先只当她是在说胡话。可是随着?女孩说出?来?的胡话越来?越多,村民开始害怕这个怪人,经常驱打她,故意不给她饭吃,想让她饿死。”
“女孩发现自己有时候能?看?到死去的娘亲还在睡在她家里?的蹋上,只不过摸不着?,她将此事说给村里?人听,可无人相信,反倒更加害怕这个女孩。恐慌之下,他们把她关在一个暗无天日?的地窖里?。在这个地窖之中?,她看?见了一同和她困在一起的老伯,不同的是,那位老伯已经困在这个地窖里?整整十年。她费了好大的劲才逃出?地窖,她准备带老伯一起离开这个地方,可无论怎么?拉都拉不起老伯。”
“她想着?是不是自己力气太小?,于是苦苦求来?了很多人一起去合力救那位老伯。村民受不了她的纠缠,就陪着?她一起去了,可打开地窖空无一人。女孩还不信,亲自下去查看?,结果在草席之下发现了一堆森森的白?骨。这时女孩才发现,原来?先前?看?见的老伯不是活人。”
萧璟云鸦羽长睫投下淡淡的暗影,低声问道:“然?后呢?”
谢必安脑袋稍稍一偏,笑了:“殿下这是真的要把这故弄玄虚的事情听完了?”
萧璟云颔首。
谢必安继续抬头望着?月色:“村民惶恐,立马就去报了官,没想到这具白?骨正曾是这镇上最有名的财主。接着?又是一顿暗无天日?的日?子,县令为了了结这桩悬案就把此罪安在了口口声声说见过财主、又找出?尸骨的女孩身上,屈打成招,最后赐她一杯鸩酒。谁料女孩求生欲望很强,毒药毒不死。县令又想起村民所说的怪事,认定了她是个巫女。”
“殿下可知古书曾记载,若是巫女,可是轻易杀不死的。唯有...”
萧璟云:“火焚?”
谢必安点头:“唯有火焚。”
“所以?女孩死在了众目睽睽的火焚之下,所有村民就这么?看?着?她活活被烧死。”
萧璟云神色又幽深了几分,比这夜色还要寒凉,疑声:“死了?”
谢必安点头:“死了。不过还有后续,听说女孩受仙君点化,得道成仙了。”
突然?阴风阵阵,月光穿透层层黑云照射下来?,时隐时现,皎洁的月光倾洒人间,在那清波的月光底下,依稀站着?一个人影,手上拿着?长长的卷轴,飘在空中?...
谢必安一下子站起来?,声音极其微小?,说与自己听:“说来?好巧,正说着?,那位仙君就来?了...”
[1]《十八泥犁经》的十八层地狱,是以?受罪时间的长短与罪刑等级轻重而排列。每一地狱比前?一地狱,增苦二十倍,增寿一倍。
按着?顺序:泥犁地狱、刀山地狱、沸沙地狱、沸屎地狱等。
第六层:铜柱地狱,故意纵火或为毁灭罪证,报复,放火害命者,死后打入铜柱地狱。
第32章 我是扶桑?同藏柜中
月黑风高夜, 两道白影在月下穿梭,上上下下, 快如闪电,刀剑交错的闪光在空中亮起。
司命在云霄中飞奔,又忽得转身驱动咒语,手中的卷轴顿时身长数十尺飞向谢必安,将他的腰身一圈圈裹紧,动弹不得。
谢必安的眼瞳里闪着妖异的红光,再度化身为?白无常,五指长出利爪,不费吹灰之力就把这束缚在身上的卷轴全部碾成粉末。
司命一向温和的脸如今也显出凶相:“白无常, 你为?何?也在凡间?”
谢必安变出鬼哭棒, 嘴角弯出如月牙一般的弧度:“我若不来, 怎么阻止你带回?清黎。”
“一个不祥的阴官不在地府当差,反在凡间, 若是我将此事禀告给玄乐仙君, 恐怕连阎王都救不你。本仙在这里最后一次规劝你,要是你识趣让道,此事便不予计较。”
“司命仙君也与清黎相识数百年,真?的忍心杀了她了吗?”
司命被戳中心思, 有些气怒:“清黎又不是人,是仙!不过?就是凡人的躯体死了罢了, 有什么好在意的?唯有这一个方?法, 她才能回?到忘川。”
谢必安:“所以你真?的忍心杀了她?”
司命不与他多辩驳,手中的笔也化成长剑向司命刺去, 驯如闪电,刀尾的剑气如银龙划破长剑。
谢必安回?身隔挡, 迅速躲闪,但招式皆被压在司命刀刀致命的攻势之下。几个回?合下来,他感到有些乏力,又突然被司命巧妙地察觉破绽,以必杀之招将他的手腕划出一道口子?。
无尽的黑暗之中,血液顺着手臂缓缓地滴落在地上。
他深吸一口气:“怪不得清黎不喜欢你,我也不喜欢你。一个执笔的仙君,也非武神出身,功法竟这般高深,怎么还自愿百年当着上清的小仙官?”
司命眼?中的杀气随之弥漫开来,将剑指在谢必安的脖颈:“看在清黎的份上,本仙不杀你。”
“白无常你要记住,清黎本来就是由?本仙点化才得以成仙的,她无尽的性命是本仙给她的。本仙今日就算取了她的性命,那又如何?,就当清黎还我了我的恩情。”
谢必安笑了,向着脚下望着小如芝麻的云台殿,又一脸坏笑地看向司命:“我一直很好奇一件事情,清黎真?的是由?你点化成仙的吗?”
司命头?痛不已,以手扶着额。脑海中隐约浮现?大火之中清黎凄惨的叫声,还有那一双愤怒之中又含着悲切的眼?神,那只已经烧成焦黑的手扒着他的衣袍死死不放,只因他是她最后一个救命稻草。
清黎哭泣着,快要气绝:仙君,可否助我?
自己又是怎么做的呢...
谢必安额角青筋暴起:“清黎若是死前受你点化成仙,现?在身上又怎会留下那大片大片被烧死的疤痕!这足以说?明,清黎是活活被烧死后才修成正道,飞升上清天界的!这份虚假的恩情,你还要瞒她几时?”
司命十指伸进自己的墨发之中,头?痛不已:“胡说?!你胡说?!清黎死于众人的偏见、无知、憎恨之中,她若是到了忘川,迟早会化身为?第二个怨灵!”
“是本仙点化了她!没有本仙,悟不了天道!”
谢必安趁司命疏忽之时,伸出五指抓向司命胸膛,口中愤懑:“你就别人恩人自称了,清黎根本不欠你恩情!你又有什么理由?今日取走她的性命?”
司命躲闪不及,猩红的鲜血烟出纯白的衣衫,在胸壁上留下五指抓痕。他被谢必安的话语激怒到了极致,心火如怒海一般要吞噬这一切,快要将他的理智全部淹没。
谢必安与他刀剑相向,来来回?回?,不死不休。司命一边回?击,一边笑着朝着云台殿挥去一道符纸,道:“你以为?今日就本仙一人来了此处吗?今日要杀清黎的人可不是本仙。”
云台殿上方?黑雾弥漫,久久不散,还有一团诡异的黑气直直冲入殿内。
谢必安心里一惊:“司命仙君,你何?时跟黑无常绞在了一起?”
司命抬眸冷盯着:“清黎此夜必须死!也必须回?忘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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殿内,红烛摇曳,两位有情人相拥在一起。只不过?一位是阳寿未尽的活人,一位是早已逝去的副将,二人此夜打破了人伦法则,只顾着眼?前人。
曹易烟虽以黑布裹住双眼?,却也能感受到那双落在他腰间的手如此有力,拽着她的手臂,将她轻轻揽入怀中,自己的颈窝触到他的下颌。不在温暖,带着丝丝的冷意,却又熟悉。
清黎索性席地而?坐,只恨自己没有随手备着一包瓜子?,只能在这里干看着这一出苦情戏码,好些无趣。
忽然有一道人影忽然盖上了她的视线,视线之内看见一副栩栩如生的山水墨画,那是萧璟云今日所穿的衣袍。
她微微一笑拽了拽他的衣角,语气懒懒的:“不是派殿下去守门吗,怎么还来这陪我了,是想?我了?”
萧璟云低头?看着缩在角落下的清黎,答道:“不是。”
清黎就知道萧璟云蜜饯不进,油盐不进,对上视线:“难道是我的阿姐不好看吗,还是说?不懂诗词、不懂弦乐和作?画,让殿下感到无趣了,所以殿下才来找我的?”
萧璟云:“清黎,你阿姐不见了。”
清黎将他衣角往下一拽:“你挡住我了,蹲下。”
清黎席地而?坐,姿势洒脱,而?萧璟云退到她的身旁,与她并排。
“你不担心你的阿姐吗?”
“不怎么担心。”
“阿姐生性比我还要洒脱,没准她临时起意去哪睡上一觉、去酒肆品酒皆有可能。”
萧璟云望向那阵法中相拥的二人,正欲上前,反被清黎一把拽住。他有些纳闷,语气淡淡的:“为?何?阻止我?”
清黎瞧他一副理直气壮的样子?,反问:“殿下现?在去干什么?”
“问清觀山案。”
“大木头?!就不能等?下嘛!”
“现?在有何?不妥?”
清黎两手做成小鸟嘴形,腻歪在一起:“贵妃娘娘和宋副将十年好不容易相见,现?在正在亲热之中,正在久别重逢的喜悦之中,你现?在进去,岂不是有些坏人好事!”
“拆人姻缘,有损阴德。”
“久别重逢要相拥多久才算结束?”
“我怎么知道!”
“为?什么贵妃二人久久不说?话!”
“宋副将是不能开口说?话,贵妃娘娘是太激动了。”
白烛包围的两人,激动相拥,默默不语。宋清衍不能开口,只能用着五指心疼地抹去曹易烟眼?角的泪水,手掌连带着五指都在颤抖。
萧璟云也被迫和清黎一起当了看客:“人死复生,不该恐惧吗?你又为?何?说?贵妃喜悦至极?既然喜悦,为?何?眼?角又落泪?”
清黎一遍遍提醒着自己不能生气,萧璟云就是一个实心的木头?,木得感情,不会落泪,也根本看不懂别人的情感。但凡略懂一点人情世故,也不会不受庆帝喜爱,自己也早点能拿到眼?泪回?到忘川了。
萧璟云又问:“清黎,你又为?什么生气?”
“我怎么教你了这么久的七情,殿下怎么这般不开窍呢!”
“殿下,你除了会懂和他人琴弦作?乐、添笔作?画还懂什么!”
“你今日为?何?总是提音律还有作?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