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淞子七
水面烟波浩渺,清黎脚踝埋于?水下感?觉皮肤有些抓痒,像是什么细细的绒毛在摩擦肌面。她扒开水面,碧波荡漾,浓淡不?一的雾气从水面上飘荡开来?,一株粉嫩欲滴的花骨朵水中曲直。
花瓣闭合呈现淡淡渐变的粉白?,条条如绣线般光泽璀璨,充满神秘而诗意。在这浩渺心境之?中,不?算夺目,却让清黎挪不?开眼。
花朵纤嫩,莲叶柔韧,神韵清雅,高洁。
清黎问道:“这是什么花?”
谢必安以扇面遮住嘴角的笑意:“自己种下的情花都不?认得了?”
清黎话语稍顿:“这不?是彼岸花,七爷,我种下的可是彼岸花!是能勾人摄魂的妖艳无比的曼珠沙罗,怎么变成这个样子。彼岸花花叶永不?在同一时期并开,可这花朵,又?绿叶还有粉花..”
“彼岸花贪欲无比,其美艳勾得亡魂常常驻足直至被吸干了精气也浑然不?知。”谢必安摇着手中折扇:“你种下的是彼岸花不?假,可在扶桑心里却不?是只剩情/欲之?念的妖花。”
谢必安一甩折扇,合上,正声:“这是莲花,是佛莲。”
“无心插柳柳成荫,而你有意种下的情花在他的心中,转为佛莲。”
她从未见过莲花,可也曾听闻过养在上清瑶池中的佛莲。众仙最爱在修身之?地养一株莲花,以出淤泥而不?染的莲来?比如自己的心境清净无染,是修身养性之?人无杂念的象征。
众仙都以莲花比自身,只有扶桑心中敢把忘川的彼岸花看作莲。
谢必安笑道:“萧璟云还与那坊间的嫖客一样吗?”
清黎脸颊红一阵白?一阵,指尖触碰那含苞待放的莲。
“你这小鬼,其实早就心中想到了萧璟云已经初生七情,只是现在有些不?愿他这七情是为你而生罢了,怨自己的算计负了别人的真心。”谢必安也随之?蹲了下来?:“扶桑认为众生平等,妖花和佛莲也无高低之?分,你和其他人也无贵贱之?分。”
谢必安衣袖一挥,带着清黎撤离心境。
也从无数的对面,变为潮湿青黑的石砖。
谢必安五指隔空覆在萧璟云的脸庞之?上,片刻须臾,五光流彩被吸进掌心之?中:“清黎,今夜的记忆,他不?可留!”
清黎眼神清亮,心中的忧愁瞬间舒缓不?少。没了此?夜的记忆,就没了他对自己所言的死生不?复相见的诀别,她也不?用再?去思?筹如何与他再?见,如何解释从头开始的算计,也能更安心让他再?不?明不?白?沦为自己棋盘上的白?子。
麻木地走?入欺骗、背叛,总比清醒的痛苦好。
他又?笑道:“我清除萧璟云此?夜的记忆,是因为他今世只能是萧璟云,是一个普普通通的凡人,绝不?可以提前破了天道。要不?然,咱俩都吃不?了兜着走?。”
谢必安捏着清黎的下颌,迫使她与自己对视。
“清黎,你如今已经看到了。今夜的事,已让他动情生出花苞。若再?来?一次,就可以让他彻底开花,离你所求的泪便不?远了。”
“只是,你真的愿意,让今夜的背叛再?来?一次吗?”
第36章 暗香浮动(上药)
庭中灯燃, 门前守卫急忙跑进掖庭高呼:“逵叔,逵叔, 殿下?回来了。”
府门大开?,傅简急忙黑夜中提灯快跑赶来,稍不留意?,更是让手中的提灯滑落。他无暇顾忌此事,连忙用手肘架起清黎肩上苦苦驮着的萧璟云,大声传呼:“殿下?,殿下?...”
见萧璟云昏厥不应,转而问?道累得气喘吁吁的清黎:“殿下?这是怎么回事?为何昏了过去?”
清黎肩上失去了能把她这个幼苗压弯的重担,重获新生, 却因长时间的负重, 累地?直接席地?坐在了府门前的台阶上, 不嫌脏地?直接躺在了地?上,仰望着天?空:“放心, 没死。就是不知道被从哪里来的刺客, 划伤了左臂。”
“傅简,你也?找个人把我扛进去吧。我没力气了….”
傅简未理会清黎,扛起萧璟云,快去朝着庭内走去:“快!快去把金创药拿来!接着遣人去彻查, 看谁有?那么大的胆子敢行刺殿下?!”
同时头也?不转地?大声喝着守卫:“还不快合上府门,殿下?遇刺的事情, 不可传出去!万不可节外生枝!”
清黎四肢酸软还未起身, 就见他们舍门禁闭,她口渴至极, 声线都有?气无力:“不是...我还没进去呢...这就关门了?”
往常如山川隐居中的东宫如今上上下?下?忙成一片,廊下?点灯, 灯灯星火点燃寂静的宫门,回廊中的侍卫和侍从低头快走来来回回走动,喧成闹市。
这群狗腿子满心满眼上上下?下?就安在了萧璟云身上了,是吧?完全没有?留意?到还在地?上躺着恢复元气的太子妃?
清黎垂着腿,唉声叹气道:“狼心狗肺,可是我苦苦将萧璟云背回来的...”
这事也?怪七爷,原本清黎苦苦哀求七爷帮自己一起驮下?身形八尺的萧璟云,谁料七爷回绝一句:自己男人自己背,然后一溜烟儿跑得每没影了。
苦了清黎,一步一个脚印,以?娇小的身躯抗着大山,走了十里长街。
这路上,一步一个自我鼓励,给?自己画大饼:
等回到了东宫,先狠狠扇萧璟云解解气。(背了他这座大山这么久,揍几下?不为过。)
等他伤好以?后,就拉着他去集市上东买西买,花光他的所有?积私。(对,就是买买买,身为殿下?干嘛搞得那么清贫!)
吃好喝足,还要尽兴,再去乐坊点几个美男在她面前奏乐跳舞。(她在忘川就听闻这是排名男子爱好中的头榜,可轮到了女子身上就是女工、女红、礼乐,清黎就想享受这男人们的极乐,至于萧璟云嘛,就准许他在旁边...不许弹琴...不许画梅花....算了,就让他在旁边干站着吧。)
总而言之,她欠萧璟云恩情可以?,萧璟云绝不能亏私她一点一滴,不然她这个小人会气得发疯,可怕得很!(qmq)
看着满天?星光,熠熠闪亮,清黎深吸一口清风。心中大感舒畅,云台殿的这一夜终于在此结束了。
清黎从香囊中掏出梅花,这枚落梅是宋清衍回魂忘川前最?后一刻递到曹易烟的手心上,游尽全身力气在她掌心上写下?:画中梅藏匿。
想来是关于觀山案的线索。
她又有?些担心起了贵妃,不知是否已经平安回宫,曹易烟本身为凡人看不见鬼神,今夜也?裹着眼罩未观今全过程,但还是被那鬼魅的笑声吓得不轻。清黎找到她时,她还抱着宋清衍的尸体死死不放。
气断游魂时,曹易烟不顾清黎反对扯下?黑布,终于一观那个腐败苍白但又刻骨铭心的面容,哭腔哽咽:“延年是你的孩子...这些年撑着我在深宫活下?去的理由?皆是你..我如果在你出征前就告诉你,或许你不会出征南境,或许你就不会死...”
宋清衍含着轻笑,摇头:守着大晟边疆,与我而来就是在守着深宫的你,就是护着延年...
哽咽的大哭,卷着无力的悲凉席卷了整个云台殿,好似云台殿就是凝集一切悲剧的殿宇。无论是宋清衍、曹易烟还是宁菡都被困在了人人称羡的深宫中,看似锦衣华服加身,可衣表之下?早已千疮白骨,这深宫中人谁不是在黑夜里、在无人之时、在灯下?小心舔舐着自己的伤口。虽无力反驳已定的命轨,可他们因为心中所爱,不惧于这世间的一切荒唐、糟粕。
清黎望着远在天?际的月亮,想到月黎,忆起她的一切过往。又忆起谢必安,七爷是不是也?如他们一样呢?他在自己面前永远是一副豁达、深谙世事的模样,可这份随性是不是也?是被看着爱人惨死、无能为力一步一步逼出来的呢?
深宫是如此,三界只会有?过之而无不及。
清黎正?念到此处,一个鬼影踏着清风、披着月色而来。
谢必安右手食指上悬挂着两壶塑封的酒,将左手手上的小药瓶丢给?清黎:“萧璟云虽无性命之忧了,可好歹也?是范无救伤的,只怕凡间普通的金创药对他可没用。今夜,你拿此药裹着布替他好好包扎,不出十日,伤口便能愈合。”
清黎略带感激接过药瓶。
谢必安拧下?扎着酒瓶的塞条,一壶浊酒下?肚,背过身去:“清黎,我要回阴府一趟了。今夜死了范无救,动静太大,我需要回禀一下?阎王。”
“我不在凡间这几日,你多加保重。”
他正?欲离去,却被清黎抓住了衣角,回头望去,心口一颤,那是一双和月黎一模一样的眼神,眉梢温婉,眸色清浅如画,似娇似悲。
谢必安沉吟片刻,将手掌抚上她的发丝:“别担心,阎王不会重责我的,会没事的。”
“七爷,为何总是帮我?”
“因为在我眼中你也?依旧是个百年小鬼,你是我和月黎护着你长大的。”
清黎正?感动时,谢必安剜了一眼:“在我眼中,你和凡间那些光腚的小孩没啥两样,在我面前你也?不需多余感动,感动和害臊也?没啥区别。”
清黎眸底柔化处清光:“谢谢七爷。”
“七爷在云台殿问?我的问?题。其实这几日我已经动摇,我求的是泪,泪最?易因悲中感伤,可也?有?人会因喜悦而落泪。那萧璟云为什么不可以?呢?”清黎咬了下?嘴唇,慢慢手上松开?谢必安的衣角:“若是我替萧璟云一起好好查清觀山案,帮他登上帝王之位,一起跟他在城楼上俯看晟都国泰民安,百姓安居乐业,他会不会会因此而开?心,而落泪?”
清黎:“若真正?一天?,只剩那命簿上的最?后一条路,即便最?后真如玄乐大仙所写,我也?不愿我也?是将他推入深渊中的一位。我可以?静静地?作为一个旁观人,看他走完这一生。”
“再拿眼泪,重返忘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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夜风掠过廊下?灯火,傅简守在殿外面色焦急,来来回回踱步,嘴上不停地?朝着在庭外一样翘首等待的逵叔叨叨不止:“这宫中的温御医怎么来得这般迟,定是那个筱洛没有?快马加鞭、策马飞奔前去请人。拿着官家俸禄,做事却怎么不尽心。待殿下?醒了,我定要好好让殿下?责罚他,不彰显君侯之怒,为奴为职的人便不会尽心....”
“傅官也?是为奴为职的,何不体谅一下??再说殿下?此夜受刺,筱洛不敢走漏风声,行事必定小心谨慎,慎之又慎。你...”逵叔皱眉看着前方浓黑里,约莫有?个窈窕人影,看不清。
“谁!”
清黎从暗处现身,拿着药瓶交到逵叔手上,唯唯诺诺缩着双手:“我这有?个灵丹妙药,专治剑伤,还请逵叔帮殿下?上个药吧。”
逵叔又递给?傅简,虚应:“我本就老?眼昏花,夜里更甚。怕药水上的不对位置,傅官自小跟在殿下?身旁,还请傅官代劳。”
傅简当即应下?,推门而进之时,又缩回了脚步再次交到清黎手上,供手回道:“太子妃去吧,下?官双手布满老?茧,举止粗儒不如女子上药轻柔。”
他可不敢,之前得罪了殿下?还未在学堂修完学业就擅自跑回来,万一上药途中殿下?突然复苏,不得让他再抄几千字的识字本,他才不要接下?这烫手山芋呢。
清黎忙推给?傅简:“不不不,傅官自小跟在殿下?身旁,最?懂殿下?。你去吧!”
她早已累得腰肢酸软,只想过来送个药,不愿再忙活一场,何况还是上药这种费时劳神的力气活。
“不不不,太子妃去....”
“不不不,那还请傅官...”
“不不不.....”
“不!....”
一来一回的争执中,清黎和傅简越来越急眼,双方都咬紧了后槽牙,将手中的药瓶推来推去。最?后还是逵叔额头青筋跳动,大呵一声,指着傅简大骂:“殿下?衣衫上还有?着血污,未来得及更换,你还在这里争执!还不快帮殿下?褪去脏衣,让太子妃好上药。”
逵叔转而态度亲和,拱手奉承清黎。
果真,东宫逵叔一出手,安排地?明?明?白白的。
傅简藏不住笑容,赶快溜进去了,捣鼓了一阵又合上屋门退了出来,侧身恭恭敬敬请清黎进去:“真是牢烦太子妃了,水盆、面纱、还有?一应药酒皆以?备好,还有?殿下?身上的衣服我也?尽数褪去。”
清黎自认倒霉,拿来药瓶,推门而进。
已至戌时,殿内烛火微亮,清黎撩起挡脸的轻纱走入侧殿。
屋内很深,入眼便是一张桦木床,纹理层层如山峦重叠,更在床唯刻着槐树苍劲的案样,只不过精美雕刻上方被叠地?如豆腐一样的白衫遮挡,看似新衣。清黎扫眼向下?望去,更不对劲,绡罗帐下?堆染着血衣的水墨袍,沿着床沿半搭!扫眼向上,萧璟云依旧剑眉冷眸,宽肩薄背,里衣已被褪去在腰下?。腰际以?下?仅有?一丝松松垮垮的青衫盖着最?后羞人的体面,欲系不系的样子,藏着勾引的隐喻。晚风微微一过,如枯叶般摇摇欲坠的青衫就半供出一个山状,半遮半掩着隐匿之处,又似羞人地?落下?,贴着行云之处描绘出绝妙轮廓。
俊淡漠的眉眼肃着条条清规,言着禁/欲无情,可...这副销魂的肉骨,明?明?十分唱嚣着难以?言说的魅惑。
清黎被这衣不遮/体的一幕怔住了,再回味傅简刚才说的一句,才品出尽数褪去是何种意?义!她又羞又愤,看着是血脉喷张。傅简这厮!傻缺!萧璟云只是左臂上有?伤,只需脱个袖子就行,他脱得那么□□干什么!
这倒好了,岌岌可危,怕是风劲要是再大一点,就能尽数吹脱。
轩窗大开?,大凉风袭入,清黎暗感不妙,赶紧阖上。可惜人算还是不如天?算,那趁虚而入的斜风一路扫荡,吹散了布满乌木桌案的信纸,也?吹散了二人之间最?后的体面。
细微的乌木沉香冲人肺腑,清黎僵在原地?往床榻上望去。如她所料,萧璟云上身无任何遮羞,精/赤着全身。平日靠着衣衫裁剪合体,显得身姿清雅显瘦,风光霁月。可褪去了衣物?,却第一次让清黎觉着圣人衣装之下?,藏着狼性。腰身线条如流水一般行云起伏,条理清晰而刚硬,肌理分明?的腹肌,再加上那略显夸张的...
床榻与清黎所站之处不远,一切都比原先看得更清楚、更细,加上她天?生五感俱佳,细微地?连浅浅的皮褶、隐在那皮肉之下?的青筋尽收眼底。
如狼如虎。
呵,这萧璟云,好一个表里不一。
她不知是否是被映的红烛蒙上了一层红光,以?手遮住眼睛,手忙脚乱地?抓起榻上垫地?方正?的新衣,向那副年轻且有?力量的身躯遮去,不偏不倚盖住了理想地?方,只留上半身□□在外。
清黎深吸几口气,努力平复自己摇摇欲坠的道心和血脉喷涌的大脑,撰着药瓶的指尖止不住的发颤,心中战栗如鼓鸣,又心如羽挠。
若真的有?一天?要行房,怕是不妙...这哪是行欢,简直是施虐啊!
怪不得忘川那群色鬼男人最?后叫得欢,而往往压在身/下?的女子哪个不是双眼红肿,哭腔哽咽,说着求求你放过我...不要....